《崇祯大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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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大败局-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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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本就不足,兵士们还要守城,人手不够,臣不忍心袖手旁观。”
崇祯点点头:“你无罪有功。”说完转身向东城去了,身后响起一片“吾皇万岁”的欢呼声。走到东、北城防分界处,情景大不一样了。加厚的城墙不到一里长,其中竟有多处不是用砖石加固,而是用数根一尺多长的粗木捆扎累放,厚而不固。其他的地方还裸露着风蚀的酥墙,满布裂纹,看上去一推就掉。
崇祯眼角嘴角一齐耷拉下来:“此处是谁负责?”
王承恩又截住一名兵士询问,然后回答道:“是张凤翔张大人。”
“他人呢?”
王承恩还不及问,张彝宪气喘吁吁跑了上来:“皇……皇上,狱牢中的犯人越狱了!”
“什么?!”崇祯双眉立起,“越狱?怎么会越狱?”
“推倒了牢栅,夺、夺了兵器,杀了牢卒,就、就跑了。”
崇祯已是怒不可遏:“追!追!都追回来!统统处死!”说完来回猛转了两圈,“把乔允升、张凤翔和刑、工二部那帮侍郎、郎中给朕叫来!”说完匆匆下城回宫。刚进承天门,就听身后一阵杂沓声,回头看去,见刑部尚书乔允升、侍郎胡世赏、工部尚书张凤翔、营缮司郎中许观吉、都水司郎中周长应、屯田司郎中朱长世小跑着赶上来,李标也闻讯赶来了。崇祯当街站住,拿眼一遛扫过:“狱牢都不牢了,这大明还有牢的地方么?还有,朕上城观敌,见城防工事处处敷衍潦草,要尔等何用!先各打八十棍,再下狱!”
李标站出道:“陛下,敌来突然,城防工事昼夜赶筑也是不及,张大人等已是尽力了,请陛下宽宥。”
“宽宥?目下与敌只隔一墙,宗庙社稷都靠这堵墙。这墙一倒,宗庙社稷都没了,岂可不重处?打!”
这地方上哪儿找板子去?高起潜拿眼一寻溜,指着承天门,向锦衣卫道:“拿那五根门闩来!”那门闩有碗口粗,可怜工部三个郎中两个年老、一个体弱,哪禁得住如此痛打?八十棍没打完,张彝宪就报,“皇上,工部三位郎中大人咽气儿了!”
“拖下去!还有,那个蓟辽总督刘策,丧城失地,处死!”崇祯说完甩袖而去。刚进文华殿,却见太监杨春、王成德杵在门口。
……
杨春、王成德的话证实了一直包裹在崇祯心中的疑虑。
崇祯在文华殿坐了一夜,王承恩、曹化淳、高时明、高起潜、张彝宪也战战兢兢陪了一夜。
第二天天还没亮,崇祯就连颁四道旨:命乾清宫太监王应朝监视行营,司礼监太监沈良佐提督九门,内官监太监吕直提督皇城门,司礼监太监李凤翔提督京营、总督忠勇营,将皇城内外守卫整个换了个个儿。
这几人都是信王府的旧人。
皇太极没想到玩命儿拼死打了一天、五成还剩三成、没了一个囫囵兵的袁崇焕,还敢偷袭十倍于己的强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仓皇拔寨而走。几次想组织有效反击,都没能立住脚,被追出十余里,直到天明,逃到运河边。
袁崇焕眼瞅着金兵扑通扑通掉进河里,人挤人淹死不少,大为激奋,正想趁热打铁,挥师急进,忽传圣旨:速进宫面君,不得耽搁。
袁崇焕无法,只得见好就收。
传旨的是新任提督京营的太监李凤翔。接了旨,袁崇焕问:“李公公,出什么事了,圣上这般急着召见?”
“听说是议饷,祖将军也同时召见。”
“议饷?”袁崇焕心里琢磨,议饷何必如此着急?但听说没什么大事,也就放下心,派人唤来祖大寿,一同赶往皇宫,远远就看见新任皇城门提督太监吕直等在午门口,见他俩过来便疾步迎上,便道:“万岁爷在平台,速入!”二人不敢怠慢,蹽大步趋入平台,见阁臣和满桂、总兵麻登云、黑云龙已先到了。
行过礼起来,崇祯脸色极难看,盯住袁崇焕道:“袁崇焕,你真是料敌如神啊!你居然能算准鞑子要从西边儿来?再有,就算你派出哨探了,你又怎能比鞑子提前两天先到了京城?”袁崇焕刚要答话,崇祯抬手止住了,逼问道:“说什么五年复辽,你在宁远,是只守不攻,如今仇人打到京城根儿了,你还是只守不攻,你究竟存个什么心思?”
崇祯态度大变,大出袁崇焕意料,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臣用的是孙子兵法。《孙子》曰:‘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以近待远,以逸待劳。故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
“你算了吧!”崇祯截断袁崇焕的话,“你派的教官,竟把炮弹打到满桂头上,又怎么说?”
袁崇焕毫无精神准备,正不知如何回答,只听成基命道:“陛下,兵科给事中陶崇道曾与张凤翔亲至城头阅火器,上疏说,‘见城楼所积者,有其具而不知其名,有其名而不知其用,询之将领,皆各茫然,问之士卒,百无一识。有其器而不能用,与无器同;无其器以乘城,与无城同。臣等能不为之心寒乎?’袁崇焕所派教官虽教以操炮之法,但只有一天时间,又未实射,操炮兵士见鞑子来了,更是心惊胆寒,怎能打得准?再说城上督战的是兵部尚书李邦华,臣以为不能归罪袁崇焕。”
“好一个糊涂的成基命!朕问你,我军守城,主要靠的是什么?”
“是……火器。”
“你还知道!袁崇焕当初也是如此说。我看那炮弹打得挺准,直奔到自己人堆儿里,直奔了满桂!如果满桂被炸死,那德胜门自然瓦解,朕和你们如今早是阶下囚了!你说这炮弹打得准是不准?”
这话如当空炸雷,成基命脸都白了:“陛下,千万不可这般想啊!是袁崇焕以少敌众,拼死力战,大败皇太极的呀!是袁崇焕守住了北京城啊!”
崇祯心说,那还不是有密约在先,使的苦肉计?但毕竟无证据,这话还不能端到桌面上:“守住?守住了吗?鞑子跑了吗?鞑子在城外烧杀淫掠,糜烂地方,他袁崇焕干什么了?连百姓都说他‘胁和纵敌’,这还不够吗?”
成基命扑通跪下:“陛下,千万不要轻信流言!京城的官民何曾见过这种阵势?百姓顾的是自己身家性命,达官贵人大多在城外置有田地宅院财产,现在惨遭金兵蹂躏,自然心疼得很,他们拿金兵无奈,把怨怒发泄到领兵打仗的人头上,可袁崇焕他们是士不传餐,马不再秣,饿着肚子跑了几天来勤王的呀!兵临城下,大敌当前,局势危急,非平时可比,圣上慎重,万不可自割股肱啊!”
“慎重?慎重即因循,何益!”
韩爌终于不忍了,袁崇焕要是被拿下,北京城非破不可,大明非亡不可!咬咬牙站出来:“陛下,辽东副总兵杨春曾对臣讲过一事:宁远大战时,清兵猛攻,眼见城破在即,百姓大骂袁崇焕害人。清兵退后,又扶老携幼去见袁崇焕大哭拜谢。百姓不明情势,人云亦云,以伪为真,今日也是如此。临敌易将,兵家大忌呀!”
“韩阁老,你是袁崇焕的座师,当然护着他。朕问你,袁崇焕擅杀毛文龙,是何居心?督守一方的钦命大员,就是撤免,也要报朝廷批准,何况处死?你说他袁崇焕有多大胆?他何来这么大胆?朕替他说了:杀了毛文龙,不但收了东江的兵,而且再无监督、妨碍他的人了,辽东成了他一统天下,而他自成了一方势力!朕要抗御北虏,少不得倚仗他,皇太极要南侵,也少不得过他这一关。他是想议和就议和,想胁朕就胁朕!”
听了这话,袁崇焕才明白这小皇帝原来城府如此之深!知道了皇上心思,也就知道命不由己了。
生死置之度外,也就镇定了下来,心无挂碍,袁崇焕坦然道:“请陛下容臣说一句:臣说过五年复辽,不想反被敌打到皇城脚下,是臣之罪。敌虽未走山海关,但臣督师蓟辽,难辞其咎。臣擅杀大将,是臣越权。但臣杀毛文龙,正是因毛文龙与敌通款!先斩后奏,是陛下曾授权于臣,更是防毛文龙得知消息投敌。臣数年所为,当有公议,臣只痛陛下不知臣!”
崇祯毕竟没有十分的证据,怕袁崇焕说多了,将住自己,遂不理他,扭过头道:“朕以东事付袁崇焕,乃胡骑逞狂。袁崇焕身任督师,却致敌深入内地,虽兼程赴援,又钳制将士,坐视淫掠,功难掩罪!将袁崇焕拿掷殿下,发南镇抚司监候!收了他的总理京城防务大印,满桂总理各路勤王之师。”
等到崇祯一声“退下吧”,祖大寿如逢大赦,强撑着走出紫禁城,这员身经百战的猛将,连马背都上不去了,两腿抖个不停。连拉带拽上了马,猛加鞭跑回大营,谢尚政正在营门口守着,他也不理,直奔中军大帐。谢尚政见他一人回来,心中纳闷儿,跟了进来。
何可纲正在大帐外转磨,见了也跟进来。祖大寿一屁股坐下,号啕大哭!二人见他这般模样,已明白了八九,何可纲急得面红耳赤,道:“大帅怎么了?”
“下大狱了!”
“啊!为什么?”
“擅杀毛文龙,炮打满桂,纵敌深入。”何可纲沉默不语了,眼中两行清流潸然而下。祖大寿哭痛快了,问:“咱们怎么办?”何可纲还是不语。祖大寿一拍大腿站起,“货要卖与识家,这种昏君不值得为他卖命!咱们走,回锦州,指望着满桂能守住?哼!去当亡国之君吧!”
“啊!那不是反叛吗?”谢尚政大惊。
“反叛?如果不走,你我的脑袋也要挪窝了!”
“等等,”何可纲有气无力道,“等等,再等等,皇上很快会想明白的……”
“你是没看见今天殿上他那副凶相!成大人、韩大人据理力辩,也挨一通数落。刑、工二部尚书当殿挨打,三名郎中当场打杀!你说他是不是疯了?”祖大寿一席话,听得何可纲两眼发直,愣了半天,祖大寿向外高叫:“拿酒来!”马弁拿来酒,二人各自斟满,仰脖而尽。
何可纲道:“还是再等等,万一大帅获释回来,见我们走了,皇上没杀他,也要被我们气死了。不但前功尽弃,大帅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我们也就留下了临敌逃跑、弃君父百姓国家、不忠不孝的千古骂名!”
谢尚政道:“不能走,走了,咱们的脑袋更保不住!”
“你个王八羔子懂个屁!”祖大寿气得大骂,“大帅若不入关,皇上再疑心也不敢动他,懂吗?”
何可纲想了想:“等三天。今明两日诸臣必力救,圣上或可回心。三日之内大帅若不回,则圣意难挽,我们就走!”
“你们走吧,我不走!”谢尚政气哼哼道。

铤而走险
有一个人料到了祖大寿的心思。兵部职方司郎中余大成听说袁崇焕下狱,立刻找到顶头上司梁廷栋:“大人,奈何使功高劳苦之臣,蒙不白之冤?兵临城下,而自坏万里长城,这是何道理?”
“此乃上意。”梁廷栋不满地看一眼余大成。
“袁督师不但无罪,实有大功,满朝文武焉能不知?今日城中,舍袁崇焕谁堪御敌者?功罪倒衡若此,朝廷置兵部官何用?大人,您现在已擢兵部右侍郎了,总督蓟、辽、保定军务及四方援军,兵权在手哇!您要力争,皇上会听的!”
“袁崇焕也是兵部尚书,也是总理援军,也是兵权在握!哼,满朝文武?甭说朝廷上下,就是城中百姓皆言袁崇焕蓄逆!”
“敌兵由蓟入,袁崇焕自辽来。闻报入援,誓死力战。所逆何事?所蓄何谋?不过是城外有中官勋戚庄店丘墓,有百姓禾田庄稼,痛恨他遭蹂躏劫掠,咸谓袁崇焕玩兵养敌,流言日布,加以叛逆之名,致使皇上生疑!”
梁廷栋面色不怿:“朝廷之事,自有圣虑,要你一个职方司郎中来多嘴?”
“自有圣虑,要大臣们何用?圣虑何来?来自职在有责的臣子!”余大成大喘口气,提出个让梁廷栋意外的问题,“大人,您一年之间由兵备副使而加右参政,再迁右佥都御史,再擢右侍郎,令廷臣侧目,这是为何?”
梁廷栋瞪着他:“你是何意?”
余大成笑笑,缓和了语气,替梁廷栋回答:“因为您奏对明爽,深惬圣心。为何您能奏对明爽?因为您有才知兵。为何您知兵?因为您带兵多年,跟努尔哈赤打过仗,并且是宁锦大战的功臣之一。袁崇焕是功是过,其实不用下官说,大人心里比下官清楚。”
“哼,清楚又怎样,是臣子能主的吗?”
“臣子不能主,臣子能谏,能为剖白!”余大成压住火气,“大人,天启年间,您为永平兵备副使,督抚以下为魏忠贤建祠,独大人不往,并乞终养归,真是铮铮一条好汉!如今国难当头,正需大人力持匡扶,大人当年的正心勇气呢?”
余大成所言正是梁廷栋一生最得意之笔,被余大成问个尴尬:“你想要本官去说什么?”
“敌势正炽,辽兵无主,不败即溃,就在今日!”
梁廷栋心中一震:“胡扯!有祖大寿在,怎就溃了?”
余大成冷冷一笑:“焉有巢倾鸟覆而雏能独存者?大寿一武夫,又是袁崇焕心腹,虑自身尚不及,决不会存山头之想。”
其实梁廷栋也隐隐有此预感,听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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