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阁主不日便会抵达青云,务必要好好款待才是。”董长卿语重心长道。
“玉痕省得,爹爹放心。”董玉痕作了一礼,急急上马,朝青云轩奔去。
“唉……”董长卿看着儿子背影,悠悠一叹,“妙卿,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痕儿,莫让他再步我后尘!”
董玉痕赶到青云轩时,忘忧正依着栏杆,悠然品茗。董玉痕的到来,再一次引起骚动,许多胆大女子竟一路尾随,争相一睹玉痕公子的风采。
“噗嗤——”忘忧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董兄,看来我约你来此,真是大错特错。”
董玉痕展了展袍子,翩然落座,“我以为这是董姑娘乐见的呢。”
“呵呵,董兄真会说笑,叫我无忧便好。”忘忧说着将茶杯敬上。董玉痕双手接过,看着忘忧微微有些愣神,心中不禁自问,为何又是这种感觉?
饮下一口,皱了皱眉,“看来青云轩的茶师该换人了。”当即招呼小二过来,“上一套茶具,新摘的碧涧来二两。”
伙计应好,麻利地端上一套茶具并炭炉。董玉痕熟练地温过茶具,洗过茶叶,待红泥炭炉上的沸水鸣过三次,端起水壶,正欲冲水,但眉头一皱,手腕顿住。
忘忧这才发现他腕上缠了条白巾,似是有伤,而这戏茶,腕力是万万缺不得的,也没做多想,“我来。”说着起身接过董玉痕手中水壶,滚烫的水龙注入,茶碗中顿时荡开漩涡,洁白的茶花聚了又散,在碗中轻舞,闻香杯加盖片刻,打开之时,浅碧的茶汤渐渐浮上颜色,茶香满室。
忘忧出于习惯性的动作,端起闻香杯递到董玉痕面前,“董兄,请。”
此时董玉痕眸中疑惑渐渐散去,豁然开朗起来,闻香之后,轻抿茶汤,“忘忧姑娘的茶艺,又见长了。”
忘忧正欲自谦,这才意识到董玉痕叫的是忘忧!董玉痕身子微微向前倾,揭开忘忧面纱,“容貌或许能变,但有的东西,是变不了的。”说着拉起袖子向她示意,忘忧这才看清他手腕上不过绑了条手绢而已。
“呼……”忘忧挫败地呼出一口气,“我就这么容易被人看穿么?”
“是你太让人难以忘怀。”董玉痕浅浅笑着,“忘忧?洛州离园的主人,好像叫的就是这个名字。不知忘忧姑娘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董兄,不知飞舞可能——”
“玉痕兄!”熟悉的声音,忘忧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咽下话语,朝董玉痕递了个眼色,盖上面纱。
“子阁主!”董玉痕起身相礼,对子穆的突然到来颇为意外。
“临时改变行程,未及通知贵派,真是失礼。”子穆说着歉然道。
“哪里,哪里,子阁主严重了。”两人虽是年纪相仿,但对方到底是一派之长,自己只是个掌门大弟子,董玉痕的礼数,做得很足。
“玉痕兄,不必拘礼,唤我子穆便好。”子穆说着看了看董玉痕身旁的忘忧。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董玉痕忙道:“子兄说的是,若无要紧之事,不如与我二人小坐?这是在下的——族妹,董无忧。”
“哦~原来是董姑娘,有礼。”子穆彬彬见礼,潇洒帅气,双目带笑含情若语。
“子阁主,幸会幸会。”忘忧努力改变着语调,冷冷应道。一面标榜自己的深情,一面又不放过任何一个向美丽异性放电的机会?想到子穆在迦罗寺与独孤拓的对话,又联系他此刻的表现,更不要说此行的目的!忘忧心头火甚。
“无忧,愣着作甚?为子阁主斟茶。”董玉痕倒是很会入戏,当即便摆出兄长的架势。忘忧撇撇嘴,暗想,他本来也就是我表哥,还真是无可厚非。
“是,哥哥。”忘忧福福身,漫不经心地为子穆奉茶,“请。”不等子穆伸手来接,尽自推倒他面前。
“喂——”见自家阁主竟被一个小丫头轻慢,身后连心怎么可能不发作。好在有连战,即时拉住自己妹子,用眼神制止。
子穆倒没什么表示,只是莫名地生出想将她头上面纱解下的念头,“多谢。”淡淡一应,却没有要饮的意思。
看来,他是真的不再饮茶了。登时,忘忧心头手机火渐消,看到董玉痕一副看戏的模样,忘忧暗暗自嘲:“他再怎样,与我何干?他是我男朋友么?老公么?嘶——老公,严格来讲,我也算是有夫之妇了吧?呃——什么乱七八糟!”忘忧即时打消思维发散,将注意力转移到二人的谈话中。
“无忧?无忧!”董玉痕唤了她好几声,忘忧才后知后觉应道:“怎么啦哥哥?”
董玉痕摇了摇自己空空如也的茶杯,宠溺地笑道:“丫头,又不知神游到哪方去了。”
忘忧佯装娇憨:“哥哥与子大哥所言,无忧又听不懂,还不准人家走走神,活动活动脑子啊?”说着站起身,去取水壶。
“我来——”子穆殷勤道,于是两人的手不期而遇。隔着面纱忘忧都能感到子穆眼中的灼热,他,他察觉了?忘忧强自镇定,将水壶抢了过来,“子阁主,奉茶这种事,无忧来便好。”
忘忧心慌之下,声线发生改变,子穆敏锐地察觉到,若有所思地盯着那碗凉透的茶汤,只见他慢慢端起,凑到唇边——轻抿一口——是她!是她!子穆心中狂喜,却极力克制,不动声色。
见他将碗中茶水一饮而尽,忘忧心中又不是滋味起来,切~说什么再不喝旁人泡的茶,这不还是喝了嘛!
“只有无忧姑娘如此心灵手巧的女子,才能将碧涧的精华展露。董兄,在下可真羡慕你。”子穆说着,又朝忘忧眉目传情一番。
忘忧虽是不满,但还是装模作样地娇羞了一下:“子大哥过谦了,哥哥还老嫌我笨手笨脚。”
“你呀,就知道讨巧卖乖。”董玉痕嘴上说笑,眼底却一片冰凉。
忘忧只盼这捧场做戏快些结束,正欲提出走人,搁在腿上佯装淑女的双手,突然被桌下探出的大手握住。忘忧惊骇地抬头,对上子穆满眼挑逗。
忘忧肺都要气炸了,极力隐忍才不致发作,拼命挣扎,却被他握得更死。忘忧祈求地看向董玉痕,谁知对方对她视而不见,继续与子穆闲话。
忘忧感到那只手已游到自己的两腿间,动作娴熟,极是老练,忘忧脑中即刻浮现出他处处勾引无知少女的色形色状,指节咯咯作响。“冷静,冷静,不能暴露,不能暴露!”忘忧一个劲儿安慰自己,努力摆脱他的骚扰,跑到董玉痕身侧,拉起他的袖子:“玉痕哥哥,咱们走罢,人家好容易来一趟梧州城,你不准备带我四处游玩游玩?”
董玉痕轻握住忘忧柔夷,对子穆歉然道:“让子阁主见笑了,子阁主才智梧州舟车劳顿,不如休息半日,晚些时候玉痕再替家师前来相请?”
子穆目眼光掠过二人交握的手,眉头一挑:“无碍,我也数年未至梧州,若董兄不弃,一同如何?”
“呃……”董玉痕看了一眼忘忧,手背被她指甲掐得生疼,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哪里哪里,子阁主肯赏光,玉痕高兴还来不及。”言罢拉着忘忧先下楼来。
“我先走一步,改日再到府上拜访。”忘忧凑到董玉痕耳畔小声说道,还未及抬腿,便被几个气势汹汹的女子挡住了去路。定睛一看,为首的不是苏婉儿是谁!
忘忧看了一眼董玉痕,小声道:“嘶——看来今日忌出行呢。”董玉痕摇头苦笑,将忘忧护在身后,“师妹,你这是作甚?”
“师兄,她是谁?”苏婉儿倒也不会拐弯抹角,一开口便直奔主题。
“婉儿,别闹,有客人在。”说着朝子穆示意道:“婉儿,还不见过子阁主。”
子穆今日穿的是身藏青色滚金边的直裾,衬得整个人成熟稳重,比之董玉痕的秀美,更显阳刚霸气。苏婉儿一见之下,竟微微失神。
“原来是苏小姐,几年不见,婉儿小姐出落得越发动人了,梧州翠色也比不上小姐万分之一啊。”子穆无论对谁,都不会吝啬恭维。言罢,又用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对苏婉儿投去几缕秋波。虽说苏婉儿不是第一次见子穆,可那时在藏剑阁,有独孤柔依,有凤吟凤羽,自己的风头被人压得死死的,哪有机会被人如此称赞。
此时的苏婉儿已经轻飘飘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一改往日刁蛮泼辣,含羞带臊:“见过子阁主,您谬赞了。”
忘忧翻了翻白眼,慢慢往后退去,正想趁机跑路,子穆将她一举一动看在眼中,哪容她有机会逃脱,当即开口:“在下与董兄、董姑娘结伴出游,不知苏小姐可否赏脸?”
听到被点名,忘忧迈出的脚步硬生生收了回来。苏婉儿疑惑地看了一眼忘忧,欣然应允,“师兄,我们去翠海好不好?”
“玉痕哥哥,我有些乏了,你陪子阁主和苏小姐去,我回府歇歇。”忘忧说完朝子穆福了福身:“子阁主,无忧先走一步。”
“且慢。”子穆生怕忘忧跑了,对连战连心递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将忘忧退路堵死。“既然董姑娘疲乏,那便散了吧。董兄,容子某打点贺仪,晚些再上青云拜会苏掌门。”
一听子穆因为那什么董无忧要取消游会,苏婉儿登时便恼了,师兄为了避她,整日躲在府中闭门不出,好不容易堵到他出来,这便要走?!“董姑娘,子阁主远道而来,你就辛苦一下相陪好了,莫扫众人兴致。”言罢,有对董玉痕说道:“师兄,你什么时候冒出这么个妹妹啊?”
“族妹,今日才从洛州过来,你自然没有见过。”董玉痕拉过忘忧,“无忧,看来今日真是盛情难却,让你受累了。”
连董玉痕都这般说,忘忧还哪里来的借口走人,只得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
见董玉痕与忘忧颇为亲昵,苏婉儿顿生嫉妒,一把拉过忘忧,“董姑娘,给我说说,洛州有什么好玩的……”
忘忧回头看了一眼董玉痕,对上他满眼无奈,忙给了董玉痕一个安心的手势,任由苏婉儿架着自己往前走。
身后子穆看向忘忧背影,久久不能回神,“忘忧,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情也可以如酒,越陈越烈……”
第四十五章 野合
更新时间2012…3…27 20:18:52 字数:4031
所谓翠海,其实就是一片竹林,几汪清泉。不过这林这景宛若画中,如果可以忘忧真想将面纱揭掉,好好看一看这翠海碧浪,好好闻一闻这竹叶清香。
“翠海听涛?”坐在这竹亭中,聆听风吹木叶的轻吟。当然,如果没有烦人的苏婉儿和态度莫测的子穆,当会更好。
“原来,你身上的,便是竹香啊~”忘忧在董玉痕耳畔,低低私语,不禁想,若是他此时用飞舞奏上一曲,将会是怎样的赏心悦目呢?
董玉痕低垂眼帘,探入忘忧袖中,轻轻握住她的手,“你我若只是初见,该多好!”
忘忧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作答,不过,董玉痕似乎也没想等她的反应,“子兄,流觞曲水,浅酌两杯如何?”
子穆拍手道:“如此佳境美景,又有美人入画,甚妙甚妙!不过……”子穆环顾四周,“这亭中物什一览无余,哪有美酒的影子?”
董玉痕微微一笑,“那便要看此间谁才是酒虫咯!”
忘忧感到手上还残留着董玉痕的温度,不禁怅然,只若初见?只若初见!他这么一说,直叫她自惭形秽,“你若是修竹,那我便是杨花,水性至此,还真配你不上。”忘忧自顾失神,对子穆频频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
苏婉儿见状,心生不满,嘀咕道:“哼,又不是白帝城的女弟子,戴面纱作甚?也不知是遮美呢还是遮丑!”
“美丑皆是皮相白骨,有何区别?我或美或丑,又与旁人有何相干?”忘忧说完,轻点足尖,来到亭外溪流旁,拉住压在大石旁的绳索,将浸在溪水中的酒壶提了上来。
“玉痕哥哥,你说的酒,可是这两壶?”说话间,忘忧已回到亭中。
“咦?你怎么知道师兄把酒镇在水里?”苏婉儿惊奇道,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嫉妒,看来董玉痕与这个什么妹妹相当亲厚啊。
忘忧注视着董玉痕,淡淡答道:“猜的。”
“看来无忧姑娘与族兄还真是心有灵犀呢。”子穆话语间亦满是酸意。
“无忧,我可没想到你竟也是我酒国中人!既然是你寻着,你便负责把酒满上!”董玉痕已摆上竹筒做的酒杯,示意忘忧倒酒。
“知道啦!”忘忧嗔道,揭开盖子,甘冽清香迎面扑来,“好香的竹叶青!”如此美酒实在勾起她腹中馋虫。
子穆微微皱眉,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忘忧如此好酒。“哈哈哈,美酒佳酿,岂能错过!”子穆爽朗笑着,抬起酒杯,敬向董玉痕,“此杯谢主人款待!”言罢一饮而尽,不及忘忧倒酒,径自满上,“此杯敬婉儿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