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美姝,见猎心喜,心跳赫然快了几分,趁着她同韩眉大步走进食肆,低低附耳向着贺凤冷道:“这人与马,我都要了。”
贺凤冷一怔,疑惑道:“大哥,这可不是你会做的事。难道是最近身边的女人都不合口味,才瞧上了这小白脸?”
吐迷度眼瞧着那人隽雅秀逸的身影已经进了食肆,咧嘴一笑,在他肩上狠狠拍了一掌,恨铁不成钢:“兄弟,你这眼神有些不好了!还是应该回去沾沾女人,太久不沾女人,连女人长啥模样都不记得了。”
贺凤冷面上闪过一抹窘色,还有不能置信……安小七乃是女子?
江湖之中,地煞门中七煞乌骨扇安七少乃是女子,说出去谁人能信?
他摸摸胸口,在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仿佛那里还有七个血洞在不停的往外流血,寒意渐来,疼痛难忍。
即使……是女人又如何?
吐迷度涎笑着央求他:“二弟,这女人一定要给大哥留下来,太够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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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鸾素向来是位饕客,此刻面对满桌干果水果,烤肉串手抓饭,在吐迷度的热忱相劝下,吃的赞不绝口。
吐迷度见得她迷恋伊州戈壁美食,心情大悦,试探道:“七弟虽是汉人,但瞧着七弟这般迷恋戈壁美食,不若长居西域,陪伴为兄左右,如何?”
华鸾素与韩眉皆从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但二人皆以为此乃吐迷度想夺马,暗策不成,想强留,先拿言语敲打一番,岂知吐迷度自猜出华鸾素乃女儿身,心中已生绮念,他本大漠豪客,巧取豪夺也是常事,先时还想着夺马,此刻生了人马双得之心,也没觉得自己有何亏心之处。
这一点,他二人却是始料未及。
只是华鸾素岂肯在言语上吃亏,立时拿自己的一双油手紧揪着吐迷度的袖子不放,假意哭诉道:“大哥不知,小弟上有老下有小,家父母皆已过古稀之年,孩儿幼小,岂能长居西域?美食固然诱人,可也不能不顾人伦道义。”
委实一副坐困愁城,难以下咽的模样。
韩眉想起安平州与地煞门中那两位“年过古稀的家父母”龙精虎威的模样,唇角笑涡不由轻旋,但瞧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当真是担忧离家千里,无人堪负家中重担的模样,终究忍了又忍,不曾笑出声来。
吐迷度始料未及,那面上便有了几分惊异之色:“七弟已然婚配?”
见得那人连连点头,神色郑重不容人否定,不免生出几分沮丧来:“已涎下麟儿?”
华鸾素哪知他这番询问,实是问她已生育过孩儿,但她心中却想,既然是上有老下有小,自然有孩儿,只是这孩儿是不是我所生,又有什么打紧?于是笑得慈眉暖目,俨然为人父母:“小弟家中那孩儿乃是一对双生子,玉雪可爱,还不足一岁。”
双生子相依相仗,最是教人羡慕了。
她这句“上有老下有小”的话本是江湖民间那起宵小之辈被对方所擒,不敌之时的苦肉之计,上有高堂下有幼子自然倍加引人同情,乃是句顺口话,若是贺凤冷在此,定会一眼识破,岂能容得她狡辩,温言相欺。可惜吐迷度乃是西域沙漠之中的豪客,汉家话是说的不错,有些风俗细处,终究不甚明了,才被这丫头钻了空子,只道她说的全是实情。
他既知她并无长居西域的打算,又听得她已为人妇人母,心中倍加沮丧。但转念一想,如今她身在西域,回不回得去倒是他说了算。至于汉地的夫君孩儿,与他又有甚干系?
当然将来与她也再无干系!
胡人向来不甚重视妇人贞洁,大周自开国女帝即位两百年间,和离再醮之事比比皆是,倒无人注重那些陈规陋习,吐迷度心中几度起落,如今尘埃落定,打定了主意要将此姝带走,对面坐着的那一位却浑然不觉,吃得个肚儿圆,双目紧紧盯着店中高台之上胡人少女且歌且舞,奔放热烈如一朵西蕃菊,心怡不已。
酒足饭饱,又过得半盏茶功夫,贺凤冷打头,带领一干行商前来,除了随行镖师,竟是连苏容安亦在此列。
华鸾素心中升起警惕之意,不满道:“容叔,你怎可扔下客栈之中的货物前来此处?我正等着吃喝完毕,带些回去与你尝尝。”
苏容安一惊,双目在贺凤冷身上扫过,小步蹭了过去解释缘由:“七少,是这位贺公子前来客栈通知我们,说七少今日在此请客,故除却镖师,其余行商的兄弟们皆可前来食肉喝酒,松快一回。”
华鸾素心中怒意正止不住的上扬,假借她命也就罢了,居然还想算计她的银子,须知她的银子皆是血汗所获,实不应靡费,双目陡转,已是笑意满面:“贺公子客气了!本来在下理应掏钱请这些兄弟们吃一顿,只是一时出门手头不趁,货物也还未变成现钱,不如这顿还是烦请贺公子代付?他日贺公子前往汉地,在下一定竭诚以待?!”
瞧他一身胡服打扮,这一生许是都不会回到汉地,这顿饭钱能赖便赖,与个不怀好意之人,她向来不肯讲什么仁义礼节。
当然,她连对着自家老娘,都不肯讲仁义礼节,随心所欲惯了的,又岂会在意别人。
贺凤冷毫不迟疑道:“今日这顿饭,贺某请了也便请了,倒也无甚大碍。只是贺某向来只与强者相交,对弱者并无半分怜悯的心思。只要七少与在下打个小赌,赢了的话,在下一定遵守约定,出这顿饭钱!如何?”
文捧武斗,天下间向来如此。、
华鸾素也非怕死之人,当下干干脆脆道了一声好,大庭广众之下又听得贺凤冷咄咄逼人:“七少可是不敢与在下击掌为盟:”
她伸出玉白素掌,在贺凤冷的大手之上重重相击,只听得啪啪啪连着三声,又轻轻荡了开去。贺凤冷只感觉一只腻软骨秀的小手在自己掌心击过,心中忽尔一刺,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一般。那般的寒冷,用来抵挡此刻掌心离去的温软馨香再合适不过了。
于是他板下脸来,道:“距此地约两百多里,有一座魔鬼城,入夜城中鬼哭狼嚎,外地行商皆不敢入此城。若七少能与在下一同入此城,天亮之后还完好无损,那在下便付了这顿饭钱,且自此之后随侍七少身侧为奴为仆,任由驱驰。若七少不能走出魔鬼城,这辈子便留在西域,不离在下左右,如何?”
场中行商客皆面色惨白,生出一种此宴乃是鸿门宴的感觉。特别是苏容安,已经忍不住开始哆嗦了。虽然这位小祖宗在安平王府算不得最得宠,但安平王护短的紧,便是她那些哥哥姐姐,哪一个不护短?这小祖宗自家人笑得,欺得,偏外人不行。若是她在魔鬼城出了丁点差错……世子怕是要将他这把老骨头扒皮拆骨来泄愤吧?
虽然负债累累,好歹有口饭吃,可是尸骨无存……那也太惨了些吧?
他扑嗵一声跪了下去,抱着那小丫头的腿痛哭流涕:“七少……七少,您老行行好,饶了老苏吧?这赌如何能打?”
他常年来往西域诸国,对这魔鬼城早有风闻,但这小祖宗却不知轻重……岂能由得她胡来?
岂料那小丫头眉眼轻抬,内中全是倔强与笑意,轻轻一脚便踢开了他:“容叔,听得这城的名字,本少便想去瞧一番,你可别煞风景!”
扬眉与贺凤冷对峙:“不过是座城,当本少怕了不成!不如就让这些兄弟们在此吃喝,令店家拿最好的酒肉来,贺公子与本少这就前往,天亮之后要是等不到我,容叔大可带大家继续上路!”后半句却是对着坐在地下不肯起来的苏容安叮嘱。
韩眉深知他倔强,劝也白劝。她的禀性他早已知,当下轻轻淡淡道:“我在这里等你回来!”语声虽轻,目中坚毅之色不改。
她回他一个灿烂的笑意:“好,眉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完。
鉴于本文的冷清程度,草原本想的双更一段日子,看来要再推后了……好冷啊……
难道大家都不想草双更咩?
9
9、卿是女娇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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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弥,胡风如刀。
华鸾素生来话多,与贺凤冷纵马久驰,不闻人语,耐不住寂寞,扯着嗓子喊:“喂喂,贺凤冷……贺凤冷,我与你有仇吧?”
她这本是试探之语,却见他手中缰绳下意识勒紧,马速便慢了下来,被她纵马追了上来,并驾齐驱。想来 自'霸*气*书*库'己的猜测并不曾错,立时笑得好不得意:“你初见我便面露敌意,这些日子的眼神时时想置我于死地,本少又岂会不觉?”
他觉得那笑容碍眼至极,不由轻笑:“你既然知道我对你有杀意,为何还敢前来?”这不是送死么?
华鸾素生来胆大傲人,笑睨了他一眼:“你当本少是缩头乌龟不成?若是本少怕死,早几年就尸骨无存了!”
贺凤冷原本一腔恨意,可是在这样寒凉的夜,不知为何,这话听在他耳中,却有了几分凄苦之意,教他想起了过去数年间的含冤莫白,令他莫名生出了一种好奇,不明白这少女为何会以男儿身示人,搏命江湖?
耳边却听得她喃喃自语:“难道是我出手杀了你的父母兄弟?又或者母家舅父?”又面露疑惑:“我倒不记得何时与你结仇……”
这样的聒噪!
思绪却如耳边凉风,飘的很远。
他初见她那一年,她尚是幼冲之龄,目光轻软如春风,可是下手狠辣胜修罗,与她身边那少年合击于他。江湖之中人人知道他剑法了得,最后却输在了一对小儿手中,差点命丧黄泉。
那一夜家中宾客盈门,父亲不良于行,恰过五十寿诞,兴致也极高。他全然不知身边危机四伏,陪着父亲应酬完毕,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的院中灯火向来极暗,这一日却不知是因着下仆的疏忽还是因着父亲大寿,走廊里挂着两盏极亮的琉璃灯。眼前忽尔一花,在距离他不足五寸的地方,立着一名少年,五官如何他还不及细看,已教她面上那满满的笑意给吸引。
那少年“啪”一声打开了手上乌骨扇,扇面却是一片素白:“你可是此院主人?”
他只当是来贺的宾客谁家带来的小公子,迷了路又喝醉了酒,笑的一脸天真,离得近了能闻得出酒香浓郁,方才点头,只闻咻咻两声,那两盏琉璃灯已被他扬手打碎。
这小公子忒有些胡闹了!
他心中暗道,正想着将他拎回他父辈面前去讨个教训,好教他学乖一点,却听得他轻笑了一声:“纳命来罢。”肩井穴已有劲风袭来,他那时成名已久,又哪里将这小小孩童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在父辈那里受了气,定然是听了些赞扬他的话,才跑来找他寻衅,却不料这小小少年步步紧逼,出招愈狠,半盏茶还不曾将他拿下,已是有些怒了,对着身后林木喊道:“还不出来,快快做完了这单回去睡觉?”
只听得一声轻笑,自林后转出一少年,说不上口气有多好,可是却透着亲昵之意:“七少不是说这单自己做吗?”
一声七少倒教他头脑一醒,近日江湖之中传闻,地煞门新出了两名少年杀手,其中一个正是叫安小七的,同行少年称他:七少。
隔了三年再见,尤其是当年搏命之夜月色沉黯,她又身形矮小,不比如今长身玉立,倒长大了不少。若非那少年仍叫她七少,连她身上那兵器也未曾换,仍是乌骨素扇,他倒深恐自己认错了人。
“安七少。”
“嗯。”
对面的人笑的好生开心无邪,墨瞳晶亮,全无一丝将死的阴霾。大哥虽与他有救命之恩,可是对于女人他向来不够珍视,只当货物牛羊一样,再宠爱的女子,高兴时转手亦可卖买赠人,纵是啼零四海亦不觉得有怜惜之处。想来就算他手刃了此姝,二人也不致反目。想通了此节,倒将先前一点踌躇打消。
“我姓贺,太原府贺家长子。”
那人在马上挠头:“三年前本少倒是接过一桩太原府贺家的单子,只是杀的是谁,事主并不曾明说,只带了人引我们前去。”又将他上下打量,奇道:“虽然二人长的有点像,但那人理应死得透透了吧?”
贺凤冷怒极反笑:这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