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长子,这得月楼又是其父一手创办的基业,楼中菜味实是一绝,倒是华鸾素每临长安必来光顾之地,韩眉带她前来,实在意料之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阁中对话渐稀,门外便有一中年男子回禀:“大爷,前往西域的货品已经打点妥当,各商行之人也已来齐,只等大爷启程。”
华鸾素笑道:“容叔这是准备送客了?”
只听得门外那人扑嗵一声跪了下去:“老苏不知七少在此,惊了七少的酒兴,还请七少恕罪!”
他虽年近四十,在易家做了近半辈子,如今反倒负债累累。其中缘故多仰这小丫头。三年前因为华鸾素用餐之时在背后嘀咕了一句:“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不男不女,叫什么七少?〃惹得这小丫头大发雌威,一怒之下砸了得月楼,拍拍手指着他对掌柜的留话:“大哥来了将这酒楼被砸的帐算在容叔帐上,从他的月银里扣。”浅笑有礼,那声容叔听着着实刺耳。
……这是个强权的世界!
不男不女的七少更是强权之中的霸主!
得月楼中的摆件之类皆是真品,世子生就的商人性子,轻飘飘一句话:“在得月楼里,凡是来吃饭的都是爷,漫说她只是自称七少,就是叫七爷,那也是应该的。惹恼了食客,砸了场子,自然是你的错!”
他昨晚只睡了一个辰,打点远行西域的货物,连早点也没吃便跑了过来,可恨楼中掌柜连带小二皆装聋作哑,由得他闯了进来。
容叔心中默默垂泪。
不知道今日会不会再背一笔巨债?
正在胡思乱想,听得阁内七少奇道:“大哥请妹妹吃完这一顿便要上西域去了?”
苏容安心中连连作答:马上就出发了,七少您就行行好!
七少的确行了次好,令他马上便出发了,只是其后的日子便添了许多说不出的苦楚,乃是苏容安这辈子前往西域最难忘的一次。
跪在外面的他自然瞧不见,但坐在华鸾素身旁的韩眉见得她这般双目放光的表情,明显是对西域大感兴趣的模样,已经暗道不好,来不及阻止,眼前一花,那胆大妄为的丫头欺身近了易星,出手如电,点了他身上穴道,从怀中摸出一丸药,喂了进去。
韩眉眼睁睁瞧着世子被迫咽下了一颗凝华丹,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一下变故乍起,易星目中怒色十足,却苦于穴道被制,不能发声泄愤,小丫头贴近他耳边,低低央求:“大哥,就让小妹代替你走这一趟吧?趁着这空闲时间,哥哥不如回安平州承欢爹娘膝下,尽一回孝道?!”这哪里是央求,分明强迫!
易星懊恼的闭上了眼睛: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他实不应该拖延这半个时辰,本该在她甫进阁中便抢先下手的!
在渐渐朦胧的意识里,他听见那小丫头有条不紊的下令:“容叔,招掌柜的前去易府赶了大哥车驾,送大哥前往安平州。娘亲想他日久,实不想令他去西域走这一趟,命我代大哥前往,历练一回。”
“七少……少门主……”这是韩眉无奈的声音。
那小丫头冷冷的警告:“韩眉,你若是想独自返回门中,我不反对,若想将我打晕了扛回安平州,对不住了,趁早别打这主意,在我手中你也占不了便宜!”只听得她的声音忽尔转得又酥又娇,咯咯笑道:“你若愿意陪我去西域玩一趟,就还是我的小眉毛,眉哥哥……”
五天以后,等到易数真正醒来,面前是严父慈母熟悉的脸。
赶车的侍从答:七少令他们星夜兼程,务必要将世子安全送回王府。
安平王英洛的脸,四年来难得一见的黑,低低咬牙:“孽障!野性难驯!”
作者有话要说:还差一章,继续爬下去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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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卿是女娇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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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容安很后悔。
七少后来无比慈详的告诉他:“容叔啊容叔,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
他的心抖了一下,诚惶诚恐,不明白这感激从何而来。
那小丫头惫懒的骑在世子那头万金难觅的照夜狮子白身上,外人瞧着险险就要掉下来,她却全无恐惧之色,笑得分外悠闲:“容叔你有所不知啊,那日你若晚进来半个时辰,恐怕被打晕了塞在世子马车里,打包送回安平州的人就成了本少,而非你家世子大人了!”眼神若有似无,瞟了眼与她并骑而行的韩眉。。
容叔悔的哟,肠子都青了!
七少这位贴身侍卫,面色苍白,眉目疏淡,一路行来不苟言笑,他早听闻大世子赞扬过,此子乃是地煞门排得上名号的杀手,近年来道上不甚太平,若往西域贩货有此人护驾,定当事半功倍。可恨那少年闻听此言,半月以来,首次露出个浅浅的杀机四溢的笑,一时之间,他的腿都软了,赶紧拨转马头,佯装照管后面商队,与这两人离得远了些,这才觉得保住了一条老命。
其实韩眉并非有意。
容叔与他并无仇怨,也无人买凶杀人,他露出那笑意来,纯粹是真心夸赞小丫头华鸾素玲珑慧黠,善于察颜观色,审时度势,陷入死局不动声色,这才能够脱身。
只是他生来极少笑,在地煞门中磨砺日久,内心凛冽,杀机颇重,一个微笑便泄了底。
华鸾素与他自小玩耍,他面上些微牵动,已被她兴高采烈定义为友好的笑容。听了她的话,此刻他些微浅笑,已教她自动自觉归为“歉意尴尬”的笑了。
……其实韩眉心中,何曾有半分歉意?
他不过是不忍她露出一副即将屠戮敌手,去国离乡的模样回到安平州。门主被爱意蒙蔽,只当女儿也如自己一样对回到安平王府极为期待,他的眼神却锐利得很。
这样飞扬跋扈,全无心肝的笑着的,才是他自小追随的七少。
彼时他们已经出了玉门关,过了冷泉驿与胡桐驿多日,眼前满目丹霞之色,连土地也是赤红,驿道南侧有一红土高崖,峰火台建于崖顶,驿垣当在高崖下,正是赤崖驿。
过玉门关时,城门守卫盘查甚严,七少曾消失了半个时辰,连同行的韩眉也消失不见,容叔心中也曾窃喜,七少少年心性,前往西域之路艰苦,耗时甚费,定然抵受不住苦楚,前去寻找驻守玉门关的大小姐顽耍。阖府谁人不知大小姐与七少感情亲密,不类旁的兄弟姐妹,与她殊难亲近。
岂知出关不过半个时辰,在关外大道之上笑吟吟立着的少年男女,可不正是七少与她的贴身侍卫么?
索性一路之上,她倒也不算挑剔,只除了时不时叫他前去聊聊西域风光,每次总是将他吓得腿软,浑身冷汗之外,并无别的无理举动。
一路行了这些日子,她倒也兴致盎然,见得赤崖驿满目丹霞之色,大感兴趣,追着他问个不停。
商队人人皆知,这一位少年公子乃是安平王府上小主子。往年行商,乃是安平王世子同行,今年换作个小公子,偏他又骑着世子的心头宝,见他笑如暖阳,被他双目扫过,仿佛身上都是暖的,各个生出了攀结之意。此刻皆是下马休整,在驿站补水补食,见得容叔笨嘴拙舌,全然不似往日爽利,皆七嘴八舌替他讲解此处典故,连那些鬼神传说也拖了出来,直惹得华鸾素笑个不停。
一行人正闹得兴起,只听得人群之外一道爽朗的笑声,照夜狮子白的嘶鸣之声,有人宏声赞道:“好俊的马儿!”笑声如奔雷,滚滚而来。
这照夜狮子白乃是易星的爱骑,寻常人不易近身,不知为何,竟然容许华鸾素近身,由得她驱驰,百般柔顺。起初容叔甚是不解,后来见得她近日同商队之人厮混的熟了,连商队之中那些骆驼马儿对她也是亲昵非 常(炫…书…网),不由暗暗称奇。
她仿佛生就一种禀性,整日一副笑模样,令不知底里的人皆能生出几分亲近之意来。
喧闹的人群一时静默,华鸾素伸个懒腰,缓缓立起身来。这些商人行走西域诸国,各个练就的一副察眼观色的玲珑心窍,立时让出一条道来,她从容越众,但见十步之外,照夜狮子白身旁立着个高健欣硕的男子,背着身子,瞧不见面容,从背影瞧去,身着胡服短打,长发略卷,用一条彩带束成了一束。那男子身旁略远些,立着一名年轻男子,将半个身子都靠在一匹乌黑俊骑之上,正半眯了眼睛瞧过来,漆黑如玉,配着轻佻的飞眉修鬓,薄唇挺鼻,反倒更显出几分漫不经心的矜贵冷意。
小七心中一念即闪:此人好生面熟,也不知在哪里见过?
但照夜狮子白乃是灵物,见得她出现,飞起前蹄向着那卷发男子踢去,嘶鸣之声更剧,倒将她这想法立时打散。那男子后退几步,躲过马儿的攻击,提起钵子大的拳头便照着照夜狮子白背上砸去。
众行商齐齐惊呼,眼光人影一花,那卷发男子已经一个趔趄向后退去,华鸾素已侧身高坐在照夜狮子白身上,微微躬□来,不住抚摸马儿的耳朵,喃喃低语。不过两句话,不远处那靠在黑色骏马身上的男子如大鹏展翅般飞掠而来,不发一语,俯身挥掌向着马上的华鸾素后背击去。
那卷发男子正怒,见此一乐:“凤冷,好好收拾收拾这娘娘腔。”
华鸾素此刻进退两难,若她避开,马儿便有性命之虞,若她端坐马背,二人相击,恐马儿也会受伤。茫茫戈壁沙漠,缺了马儿便等于砍去了双足,寸步难行。且她着实心喜这马儿通灵,说时迟,不过一转念的光景,她已纵身而起,迎难而上,在空中与这男子双掌相击,结结实实比拼了一回内力。
二人沾衣击退,却也是心内骇然,在对方手中并未占得便宜。
华鸾素堪堪落地,见得那男子并未再攻击的意图,只是做出防护的姿势守在那卷发男子身边。那男子见他居然一击不中,奇道:“凤冷,你这是手下留情?”
抬目瞧见华鸾素唇边一抹笑意,不可置信:“难道这娘娘腔真有两下子?”
这名叫凤冷的男子倒也不是藏头露尾的畏怯之辈,坦荡荡点点头,目光在华鸾素身上略一打量,低低道:“吐迷度,此人能骑得如此良驹,且身手了得,决非寻常商旅……”
他虽近似耳语,但华鸾素耳力惊人,不动声色将这句话听进耳中,心中暗忖,也不知这两人是何来路。这叫凤冷的瞧着乃是中原男子,但那吐迷度却是深目隆鼻,胡人模样。
吐迷度朗声一笑,大步向着华鸾素而来,一面施礼:“这位小兄弟,在下多有得罪,只因小兄弟的马儿神俊非 常(炫…书…网),这才引得在下趋前多瞧了两眼。我这位兄弟怕被小兄弟的马儿踢伤,这才出手,还望小兄弟海涵!”
华鸾素心道:若非我出手快捷,今日大哥这头宝贝可就要血洒赤崖驿了。这人转眼间便能将怒气敛尽,若非城府太深便是自制力惊人,总之不是个好相与的。
她面上笑意如沐春风,手握腰间折扇,宽和大度的回礼:“兄台说哪里话!在下也是心急,怕这畜牲伤了兄台,这才出手阻止它再暴起。”心内暗道:光天化日之下,瞧你能将黑的说成白的,以为本少不会么?
本来剑拨弩张之间,被这二人各怀鬼胎的一番亲兄热弟般的寒喧,生生将这冷局回暖了三分。
那名叫凤冷的男子远远瞧着,唇角绽出一抹讥诮的笑意,转瞬即逝。
吐迷度既然与华鸾素热络了起来,少不了询问她前往何地。华鸾素心内厌恶他这心怀叵测的热络,有心想要作弄他一番,但四下茫茫戈壁,身后乃是商队锱重,决非她在江湖之中的来去自如。此人若起歹意,挡也难挡,纵是骗他一下也骗不倒,索性实话实话。
“小弟这是贩一点货去伊州,不知兄台何往?”
吐迷度立时拍掌大乐:“巧了,在下与自家兄弟恰也是前往伊州。”
华鸾素心内一沉:他这句话显然是早就想好了的,接口太快,倒教她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不管她说去哪里,这人定然接口说自己也要前往,缠定了她。
但她面上分毫未动,笑意更甚从前,仿佛遇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在吐迷度肩上重重拍了两下,吐迷度暗暗抽了抽嘴角,倒引得那名叫凤冷的男子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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