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布置。
传消息的人走了之后,贺凤冷状似无意的感叹:“也不知大周使节会是谁前来为怀仁可汗道贺?”
先时还极是散漫的踡缩在椅子上的安小七面上立时浮上警戒之色,立起身来,焦燥的挥挥手:“肚子饿了,去外面寻些吃的来。”径自从二人眼前消失了。
吐迷度到底还不曾被美色与即将到来的风波给击晕,若有所思瞧了一眼贺凤冷:“凤冷,小七的来历……”
贺凤冷苦笑着摇摇头:“地煞门向来神秘,更何况门中杀手背景?想要知道安小七的来历,谈何容易?我不过试探而已。”
那日华鸾素从街上回来,面色很是难看,贺凤冷与吐迷度只当她深恐被他们猜破行藏,这才怒颜作色,又哪里猜得到她在街市间行走,瞧见了照夜狮子白,可惜牵着马儿的人随扈太多,众骑去得远了,她不好下手;越想越气,这才不肯给二人好脸色看。
吐迷度只当她心有所惧,立在紧阖的东厢门口,将劝慰的话源源不绝说了有一箩筐,什么无论你是何身份,罪臣之女还是通缉犯,本殿都不会介意之类,总是能教世间女子感动的泪涕横生,冰人儿也融化,管保以身相许的甜言蜜语。可惜安小七不但心如铁石,还是铁石之中的顽铁,尤其难锻,任他在门口立了两个时辰,房内半点动静也无。最后被韩眉仗剑隔开。
贺凤冷颇有几分同情他,偷偷至后窗,戳破了窗纸朝里去瞧,盘膝坐在床上练功的小七大约已经进入冥想状态,外面的聒噪之声与她全无干系,任凭吐迷度叩门之声不绝。
他不得不暗赞一声:这小丫头好定力。
第二日天朗气清,吐迷度一早前往梅录温纳海府上议事,一行人随同。
温纳海性格疏朗大气,凡事皆开门见山,倒不曾多耽搁,一个时辰左右便谈得妥当。他早年上战场,受过可贺敦救命大恩,虽然在那一役之中伤及右足,走路略有颠踬,但仍是殷勤将吐迷度送至门口。
四人正要出府,耳听得马蹄疾雨,门前呼啸而来一队人马,当先少年约有十六七岁,满头卷发束成了一条长辫垂在脑后,其上缀了璎珞玉石,身着朱色胡服,眉目生得极好,红唇欲滴,只是那面容之上带着骄矜之气,一开口便泄露无疑。
“梅录,本王来会会你家明珠。”
温纳海的脸色立时变得很难看。
华鸾素昨日只瞧见了这少年的背影,但令她目不能移的非是这少年,乃是少年身旁一名侍从牵在手里的照夜狮子白。韩眉见了亦暗自心喜,只要拐了这照夜狮子白,二人自可离开此地。
她二人暗自对视一眼,目中已有喜意。
那马儿素有灵性,瞧见了她,已是刨足欲前,烦燥起来。
她心中怒极,偏面上浅笑,低低呢喃了一句:“原来他长这模样啊?!”也配拥有大哥的马儿?
贺凤冷心思玲珑,立时想到了昨晚她的怒容,大略猜到了前因后果,知她已动了杀机,与吐迷度交换一个大势不妙的眼神,眼睁睁瞧着她越众而出,立定在那少年面前,甜笑道:“公子这匹马儿可是不听话?”
那少年抡起一马鞭,劈头砸了过来,却被华鸾素闪身躲过,他似不能信,“咦…………”惊奇之下,鞭影连连向着华鸾素抽去。
吐迷度心中感慨万千,当时设计送了马儿给面前少年,只是想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之下给自己大开方便之门,况二人并不曾相见,一切联络事宜皆有中间人代劳,至少碰面,他是压根不愿意。
眼前的少年不是旁人,正是怀仁可汗的次子,侧妃梅娜所生的时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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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月明归路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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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健往日在西州城横行惯了,朝中重臣一言不合,他便可以抡起鞭子打过去,只因他深受怀仁可汗宠爱,众人哪敢反抗?皆是乖乖立在原处挨打,今日前后抡了二三十鞭子,竟然连面前少年半片衣角也未曾沾到,不由大感兴趣,居高临下拿鞭指着华鸾素,骄横一笑:“听你的口气,难道会训马不成?”
华鸾素心中早有杀意,只是碍于梅录府前,不好动手,心中愈气面上笑容愈盛,倒笑成了一朵芙蓉花一般:“在下平生所好,唯有训马,今日瞧着公子这匹马儿神骏非凡,实是心内发庠,想略展一技。”
时健自得了照夜狮子白,骑了几次皆被摔下马来。纵然他骑术精湛,至今也不曾坐在这匹烈马身上纵骋如风,如今见得这纤细少年自告奋勇,不由大感兴趣,弯腰探臂,牢牢将这少年的手腕握住,大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在此众人均可作证,你要是驯服不了这匹马,本王定然教你人头落地!”
韩眉暗道:这世上还未曾有七少驯服不了的马儿,她天生一张笑脸,不但出门能唬得陌生人当她是个知心人儿,便是连畜生也被她蛊惑。
她翠眉轻皱了一下,又舒展开来:“公子说哪里话?既然在下对这匹马感兴趣,自然能将她驯服。”也不见他如何挣扎,时健紧握着他的手一麻,不由便松开了手。
吐迷度眼见着安小七一步步向着照夜狮子白身旁而去,那马儿已无狂躁之意,欢快的咴咴直叫,他一颗心直往下沉,只觉半边身子都冷了,说不出的惊惧,捅了捅身边的贺凤冷,低声求助:“二弟,二弟,快想法子拦下她!不能让她骑着马儿跑了。”
贺凤冷与他心中实是一样想法,只怕她骑了马儿跑得无影无踪,立时窜上前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小七,你的臆症又犯了?”他全无防备,猛不丁被她扇子点中了肋下穴道,一时胸痛,说不出一句话来。
安小七一击得手,回头朝身后紧跟着的韩眉送一个得意的眼波,施施然上前去,摸了摸照夜狮子白的鬃毛,对着它的耳朵温柔低笑,仿佛情人间的呢喃:“好马儿好马儿,我们又见面了……”
那牵马的侍从高坐在另一匹马儿身上,手中执缰,带这匹马儿出来放风,本以为定然要抬蹄踢人,岂知被这少年摸着鬃毛,竟然舒服的半闭着眼,戾气全消。
时健抚鞭大笑,早忘了此行目的,扬鞭指着华鸾素道:“喂,小子,你可骑得这匹马儿?”
话音方落,那少年纵身而起,身手矫健,飞身跃上马儿,回手一把将韩眉也拉上马儿,双人共骑,吐迷度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里,大叫一声:“小七等等……”眼前照夜狮子白骏影一闪,已驰出老远。
时健扬鞭纵马,长笑着追了上去,吐迷度的脸都变得煞白,匆忙之中向着贺凤冷求助:“凤冷凤冷,快看住了她。”
温纳海目瞪口呆瞧着大殿下如风一般追着那护卫去了,他生就一双利眼,细细回想,只觉那少年纤秀隽雅,仿佛女子形容,立时起身回书房,修书一封向可贺敦报信,生怕大王子如怀仁可汗一般沉迷女色,作出不当行止来。
华鸾素与韩眉纵马而行,西州繁庶锦绣,行人惊呼走避,照夜狮子白纵腾如飞,风驰电掣般到了西州城门口,守城官兵远远见得这马儿神速,已是提枪阻拦,远远只听得时健兴奋至走调的呼声:“放他过去……放他过去……”
平生最喜出城狩猎的二殿下谁人不识?
往日守城官兵听闻他的声音已是远远走避,生恐无缘无故挨鞭子,此刻慌忙撤枪,眼睁睁瞧着那少年纵马飞掠出城门,激起一路烟尘,不多时二殿下带着随扈紧紧尾随而来,大概是事出紧急,今日他倒也没空抡鞭子,城门官擦着额头冷汗去外宰相家报讯。
回纥受突厥压迫多年,如今建立汗国十几年,官阶深受突厥与大周影响,设有内外宰相数位,其下还有达干,都督,梅录,敕使,萨温,庄使,地略之职。
这城门官前去报讯的外宰相药摩沙正是时健的亲外祖,他对这外孙寄予厚望,可惜时健被梅娜侧妃娇惯无度,令他目中无人,唯有对这位战功彪炳的外祖,尚有几分惧怕之心。
药摩沙接到此信,为时已晚,只能慨然怒叹一番,只等时健回来之后再行训导之责。
他二人一气奔出西州城,有心想要纵马逸去,但此处乃大漠戈壁,能建城池之地乃是绿洲,又全无准备,匆忙之间离开极是不妥,况被吐迷度与贺凤冷合谋欺骗,她又从来睚眦必报的性情,哪里肯平白无故被人欺负了去,一肚子恶气总要出了才算了结。
事实上,尽管队末吐迷度与贺凤冷拼了命的追赶,生怕她不见了踪影,实则多虑。她心中畅意,照夜狮子白又是久在牢笼,一直不曾展蹄,今日遇到旧主,踏风逐月,信马由缰,双骑共乘,时健与吐迷度等人虽骑的也是良驹,终究比不上照夜狮子白,眨眼间她已去得远了。唯贺凤冷的乌龙驹足发足狂奔,比别人快了许多。
时健一直只觉这马儿神骏,今日大开眼界,高兴的哈哈大笑,一边扬鞭催促身下马儿疾追,不多时这一队人马便跑出了绿洲,向着荒漠之地而去。
西域之地,向来风光独特,大漠入目焦黄,可是抬眼去瞧,仿佛近在眼前的折罗漫山银辉闪耀,高耸入云的山峰终年积雪不化,远远瞧去雄伟壮观,神秘庄严。
华鸾素催促马儿扬蹄,一队人在其后呼啸而来,又跑了近两个时辰,脚下渐有绿意,再跑半个时辰,眼前仿佛铺陈了一条巨大的绿毯,绿毯之上姹紫嫣红,金莲银莲,紫菀龙胆恣意怒放。平坦的河岸边,隆起的冰碛垅上,山地向阳的缓坡上,牛羊成群,牧歌悠扬,一行人纵马驰入绿毯,惊起无数牛羊,那些牧人见得来人嚣张跋扈,哪敢上前争辩,一早吆喝着牛羊去得远了。
如斯美景,实难描画,马蹄踏在绿草之上,声息渐轻,华鸾素不知不觉间放慢了速度,按辔徐行。耳边听得山涧水声咆哮,势如惊雷,想是正在秋季,冰川消融,才有水流之声。只是入目之处的河流却是静波轻湍,却不知那样惊雷般的流水汇集在哪?
她一时大感兴趣,举手抚摸照夜狮子白,感觉到了马脖子上的汗意,实是有些心疼这马儿,于是从马上跃了下来,牵着马儿与韩眉并肩而行,一路说笑向着山坡而行。这般速度,不多时时健与吐迷度等人便追了上来,人人奔得一头的汗,见她们如斯般逍遥,皆效法于她,纷纷从马上下来,边感叹这马儿神速,边放开了缰绳,由得马儿在此间撒欢。
吐迷度跑得肝肠打结,从马上跃了下来,欢喜的跑至她面前,连连道:“小七……小七……”只叫出两声,急忙弯腰下去喘息。纵然腹中如绞,但一颗心儿欢腾跳跃,半刻不得安歇,实是欢悦之至。
贺凤冷冷眼瞧着,只觉心下不妙。吐迷度越对这少女迷恋,越不利于他将来行事,总要想个法子令吐迷度厌恶了她,他才好下手。
正这样想着,安小七却已与韩眉递了一个眼神,几步跃至贺凤冷面前,欢喜的叫道:“贺大哥,你可跑得累了?”说着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帕子,“喏,给你擦擦汗。”将吐迷度晾至一边。
吐迷度一张脸顿时气得涨红,盯着贺凤冷的眼神充满了探究之意。
贺凤冷唇角暗抽,这坏丫头,自己尚未出手,她倒先惦记上了。挥手一把打开她手中帕子,冷冷道:“我不用,你且留着自己擦汗用吧。”
她一双水眸顿时盈起雾波,眼瞧着要哭出来,扭身一头扑进了韩眉的怀中,肩膀一耸一耸,似极之伤心。
吐迷度心中恼火万分,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向着兄弟殷勤示好,伤心落泪之时扎在侍卫怀中哭泣,这叫什么事儿?
韩眉怀中抱着这馨香的身子,心中一荡,伸臂将她缓缓搂定,只听她似蚊子哼哼一般小声偷问:“小眉毛哥哥,吐迷度生气了吧?瞧着姓贺的眼神不善了吧?”
只有他知道,七少此刻在他怀中忍笑忍得十分辛苦,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旁人瞧着,自然伤心的紧。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之时,时健带来的人展眼间就将四人围住。那纨绔向来骄横,高兴过后疑心又起,终究是出身王族之家,质疑之心始终不去,他右手拿着马鞭一下下轻击左掌,喝道:“你四人到底是何来路?今日引了本王到此处,所谓何事?”
无论他们如何去闹,在时健眼中这四人总归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