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说话的同时,卫兵打开了宫门,将锣鼓喧天的花嫁行列给迎了进来,喜气艳红的火光就像是大片纱缎般,染赤了半边夜空,仿佛在预言着他们从今以后即将没有平静的日子可过……突如其来的一次重病,让老皇帝决定退位,提前将帝位传给剑韬,而时间就在他娶进蔺荧心之后不过一年。太子继位称帝,太子妃理所当然也当上了皇后,虽然朝野内外都听说了太子对王妃的冷落,但是蔺天瑞的爪牙依旧在官场上深植,再加上得到太上皇的强硬暗示,剑韬只能别无选择立她为后。清晨,天色蒙蒙亮。初春的早晨依旧是寒冷料峭,前两天才下过一场小雪,还来不及将天地染白就已经融化了,宫里的老人们说这将是今年冬天最后一场雪,接下来的天候就会逐渐变暖。
一大早,宫里的奴才们已经都上了自个儿的岗位,悄然无声地忙着干活儿,在正殿的宫人们忙着打理皇帝上朝的事宜,而在后宫里,大伙儿也是忙碌得紧,要趁各宫的主子尚未清醒之前,就把所有的事情准备好。
相较于各宫的忙碌,皇后所住的中宫就显得静悄许多,贴身侍女雅儿早就已经起来,打点着奴才们干活儿。
但她知道自己的主子昨儿个彻夜未眠,一直过了三更天才入睡,为了不让奴才们发出声响扰醒主子,她格外地小心翼翼,也一再对手下的人叮咛嘱咐,生恐有半点差错。
明明就过了三更天才睡下,但蔺荧心却仍旧没能好眠,她的双眸紧闭,神魂浮沉,亚心梦不断地侵扰,蓦然间,她惊坐起身,一身冷汗涔涔。
一时之间,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地,侧首望出绣帐之外,看见了她所熟悉的暖阁,华贵的陈设仿佛讽刺般地提醒她想起自己的身分。她是皇后,是的,是皇后呵!
蔺荧心低下头,出神似地看着覆盖在自己身上的锦被,成亲两年了,这一床被褥她从未与人共享过,她的夫君,当今的天子,从他们成亲的那一天起,就不曾踏进她的寝室半步。
夫君。
她还记得自己隔天清晨第一句喊他的话,只见他拧着眉心,冷如冰霜地将她脸上的笑容给冻结住。
那一瞬间,她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不是她的丈夫,而是一个与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敌人。
『爹。』她低语地唉着,呢喃地自语, 『您早该让女儿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一个厌恶咱们蔺家的男人啊!』只是太迟了,他们已经成了亲,现在正过着相敬如『冰』的日子。
『娘娘,你醒了吗?』雅儿听见屋里的声响,悄声走了进来。
『是,已经醒了好一会儿,有些困,但睡不下了。』在雅儿揭开暖帐之时,她勉强自己抿起淡淡的浅笑。
『喝些长生粥吧!吃饱了说不定娘娘还想再小歇一会儿。』雅儿笑咪咪地将帐帘往一旁勾住。
『也好。』她掀开被褥,双足落地,看着脚垫上一如往常只摆着自己的绣鞋,孤零零的,从来也不曾成双。
她的眸色顿时变得黯然,又是一天要开始了,她只能不由选择地被冷落在这座中宫殿里,不由选择地度过一天又一天寂寥的岁月。
难道,她应该就此认命,任由自己守在这座中宫殿里到老、到死吗?
不,那将是多么可怕的命运,她不要只能任人宰割!
绝不!
『到底有什么法子能让男人亲近我?』胡同中,幽暗的斗室里,因为陈旧而飘散着潮腐的气味,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几乎到了简陋的地步。蔺荧心坐在屋子里唯一一张木凳子上,虽然没有身为皇后的华丽冠服,只穿着一身素雅却精致的月白色衣衫,浑然天成的贵气没让她对这恶劣的环境表现出任何惊慌。
她昂起下颔,低敛着美眸,定定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老妪,等待着妇人给她想要的答案。
『姑娘年纪轻轻会来找老妇。应该已经是走投无路了吧!』岁月似乎并未在年近六十的老妪身上留下残酷的刻痕,上了年纪的皮肤依旧是白润。
如果只是想要讨教留住青春的方法,蔺荧心不需要委屈自己到这种小胡同里来,但她派人打听得很清楚,这位老妪在几十年前曾经令王公贵族疯狂,整整有十年的时间,无人能从她身上夺走天下第一花魁之盛名。
『你只需要告诉我方法,其余的不必多问。』蔺荧心抿着嫩唇,不愿被人窥探内心的想法。
『姑娘想要的男人,只怕心不在你的身上吧!』『如果他的心在我身上,今天我就不需要来找你。』『那就难了!姑娘。』老妪轻轻地笑了,一颦一笑之间,依旧有当年风华绝代的韵味, 『你问我该如何让男人亲近你吗?其实,要男人亲近你不难,最重要的是他倾心于你,只要他的心在你身上,想要他不亲近你都难。』『言下之意,就是你没有法子了?』话才说完,蔺荧心站起身,拂袖就要往门外走去,却在这时被老妪唤住。
『慢着!』老妪一边说着,一边移动身子走到墙角的柜子前,拉开木屉,拿出一个小陶壶,『男人的心不在你身上,不能让他心甘情愿亲近你,但是,有个法子却能让他就算不情愿,也会想要你。』蔺荧心回眸,迟疑地接过老妪递给她的小陶壶,一瞬问的迟疑让她的防备有些松懈,露出了少不更事的脆弱与无助。
老妪经历过多少风雨,当然练就出一身看人的功夫, 『老妇不知道你究竟爱上了什么样的男人,姑娘,你的模样比我年轻时更好看,我也看得出来你心地好,那男人一定没真的用心瞧过你吧!』『婆婆?』没料到会被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说出了心事,蔺荧心有『冲着你喊这声婆婆,我就教教你吧!』老妪牵着蔺荧心的手,重新走回屋子里, 『只有那东西还不够,如果不赶着回去的话,婆婆我就教你一些好姑娘不懂的事,你以为那些男人为何成天抛下家妻不管,就算是倾家荡产都要上青楼来寻欢?当然就是因为咱们知道那些良家妇女不懂的坏事呀!』『你说的那些事……会很难学吗?』蔺荧心的心儿惴惴不安,却还是跟着老妪一起回去。
这时,候在屋外的雅儿终于忍不住进来催促『小姐,时辰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她不明白主子为何坚持要来这种污秽肮脏的地方,这里龙蛇杂处,什么样的人都有,但绝对不适合像她主子如此尊贵的人。
『小姑娘,你急着回家吗?』老妪放开她的手,笑着问道。
『不赶,我要留下来。』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胆量,蔺荧心回眸对婢女说道: 『雅儿,咱们关大门前回去就行了,我要在这里多留一会儿,婆婆才正要告诉我重要的事,这时候不能走。』『这就对了,我的好姑娘。』老妪笑着又牵起她的手,脸上难掩对蔺荧心的喜爱之情。其实,打从蔺荧心一进门的时候,她就看出这个姑娘的身分绝对是非尊即贵,光瞧她月白衣衫上的缎绣,那细致的工法绝对出自江南的老师傅之手,造价比黄金还要值钱呢!
但年轻时在青褛之中,早就已经见惯了达官权贵,对于钱财早就看得生腻了,让她这个老太婆想要倾尽毕生所学的理由,只是因为她心疼这孩子脸上绝望的神情,这让她觉得自己应该助这孩子一臂之力,好帮她如愿以偿……
第二章
月牙儿弯弯,星子的光芒稀微,幽暗的夜空之中笼罩着一层如霭般的光晕,将皇殿上金黄色的屋瓦映得泛亮,宫廷之中一片寂静悄然。养心殿内的东暖小阁里,烛火依旧通明,剑韬沉心在阅读着各地进京大臣呈上的卷宗,从他们的呈报之中了解现在各地的民情。
自从他即位之后,他从来没有一刻稍歇过,一直在他身旁辅佐的上官晓生总是说他是个律己比待人更严苛的明君。
但他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松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坐在这张龙椅上,简直就是如坐针毡。
他父皇的优柔寡断以及妇人之仁,养壮了边疆诸国,一个个视中原肥沃的领土如俎上肥肉,在这同时,他那些兄弟们依旧没对他这个新皇帝心服口服,一个个私下招兵买马,甚至于他的二皇兄与八皇弟一起合谋,只待挑准了时机要起兵造反。这些事情他都了如指掌,也知道自己必须趁宵小势力尚未壮大之前,就应该将他们连根拔除。
但是他却不能轻举妄动,因为蔺天瑞以及一干前朝旧臣,想尽了一切办法,就是要掌控他这个新皇帝,以为他会像父皇一样,继续纵容他们败坏朝纲、结党营私。
这时,一名宫人悄然无声地端着热茶汤进来,剑韬专注在阅览卷宗,也没有心思分顾,这几乎已经是不成文的惯例,起初是他的吩咐,要下人们在初更时分送来可以醒神的热茶,后来,只要他夜留养心殿处理政务之时,常总管就命人照例送进茶水细点。
宫人将盛着茶水点心的精致杯盘搁在他手边的几案上,细心地为主子斟上一杯冒着热烟的茶汤,随后便退到一旁。
剑韬一手提起朱笔批阅,一手捻起玉杯轻啜热茶,没留心在茶水的味道上,所以也没注意到热茶的气味与以往不尽相同。
但就在这时,他闻到一股似花如蜜般的香甜味,朱笔一顿,侧眸注意到一旁的宫人并未离去。
『退下吧!朕无事吩咐。』他沉声道,却发现对方一动也不动,他心里忽然觉得有异,回首将宫人瞧仔细,一瞬间,他的眸光变得阴沉。
『臣妾参见皇上。』穿着宫人服饰的蔺荧心福了一福身,一脸笑意盈盈。
『朕没召见你,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没好气地问,心想外面那些奴才都在做什么,竟然让人给混进来了都还不晓得!
『咱们是夫妻,臣妾想见皇上,所以就来了。』『可是朕不想见你,出去!』他猛然站起身,却在这时候觉得一阵血气上涌,他大掌按住桌案,心里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蔺荧心对他冷硬的喝声充耳不闻,她脱去顶上的冠帽,解开发带,顿时,一头如丝缎般的黑发倾泄而落,在火光的照映之下,泛着如珠光般动人的润泽,将她那张原本就已经白哲粉嫩的脸蛋衬托得更加动人。
剑韬拧起眉心,一瞬也不瞬地瞅着她。
在这今夜之前,因为内心对她有着太多的嫌恶,所以从来不愿意正视她的脸容,从来只知道她的肌肤白净,五官细致,但此时此刻,她清丽的容颜在他的面前生动了起来。
他大掌紧握成拳,不让自己受到她的影响,但是血气不受他控制地上涌,形成了几乎令他感到疼痛的紧绷。
『你到底对朕做了什么?』他发出如兽般的低吼,目光变得赤红。
对于他的问题,蔺荧心避而不答,一步步缓慢地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执起他紧握的拳头。
『婆婆说你会不太舒服,可惜我不是男人,我不知道她所说的不舒服,究竟会让你有多难过。』她每一个字句都说得柔柔缓缓的,声息细微,纤细的手臂环住他的颈项,凑唇吻住了他,柔软的唇瓣以及甜嫩的小舌纠缠着他紧抿的薄唇,无畏于他的无动于衷,一次又一次的挑逗他。
『你竟敢对朕下药!』他逐字说得咬牙切齿,努力让自己忽略她嘴唇甜美的滋味。
『皇上真聪明。』她一双纤手熨贴在他的胸膛上,轻缓地抚摸着他硬实的胸肌,感受属于他的温暖与强壮。
『你住手!』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阻止她继续抚摸他的胸膛。被他握住的手腕疼得就像快要被折断了一般,但蔺荧心依旧扬着微笑,丝毫不为所动, 『就算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是不想亲近我吗?』『在这掖庭之中,多得是可以让朕亲近的女子,你凭什么以为朕被下了药,就非要你不可呢?』他挑起眉梢,冷笑道。
『我没说非自己不可,但是,我也是女人,是你的嫡妻,在这个时候替你解决……需要,这是我该尽的本分。』在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她不禁一阵脸热,喉头涩然。
『该死!滚出去。』每一寸被她抚摸过的地方都像是着了火似的,让他紧咬着牙关,一脸盛怒阴沉。
『我不走。』她摇摇头,意志坚决,知道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退却了,那将会前功尽弃,把一切都给毁了。
剑韬抿着唇,敛眸盯住了她白净的容颜,任由她依偎在他的身上妄动,流窜的血气更加无法控制。
『皇上有话想说吗?想问臣妾不怕被您治罪吗?』她看穿了他想用自制力抵抗春药的挥发,纤纤柔黄顺着他结实的胸膛滑下,来到他的腰问,寻觅到腰带上的扣环,她笑吟吟地看着他,将扣环解开。 『朕想你不怕,要是你真的怕了,就不敢做出这种事。』他冷笑了声,依旧没有动作,堂堂一个九五之尊,成了她俎上的鱼肉。
『皇上错了,臣妾当然会怕。』她解开了他的外袍,接着是里头的单衣,在初碰触到他胸膛绷紧的肌理时,她忍不住指尖轻颤。
剑韬闭上双眸,低吼了声,因为被她柔嫩的手心爱抚着而感到狂喜,一阵狂栗宛如激流般直窜他的脑门。
听见他发出如兽般的低信,蔺荧心吓了一跳,她定了定神,没让自己退却,但其实她的心里早就因为他的冷静自持而萌生了一股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