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凑近了的脸在烛光中变得格外清晰,冻的苍白的脸颊上透出着醉人的红,微醺的酒气萦绕着清新的茶香在如水的夜色中蒸腾而上,如丝如烟,在两人之间流淌缠绵,不绝不断。
裴行俨忍不住抬头,未曾开言已经对上那一双黑若子夜的眸子,眼波间涟漪点点,似清又明,似浅又深,跃动的烛光投影其上,泛滥出金色的流光。在这些光芒汇聚的最亮之处,映照出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带着他从未见过的迷醉。
裴行俨猛地一震,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只觉得耳边有软软的风蹭过,细长的手指从他耳鬓缓缓滑出,微勾的指尖拈成清雅的兰花,甚至还在沉郁的酒香中颤了两颤,仿佛禁受不住夜色的寒冷一般。看得裴行俨几乎挪不开眼睛,屏住了呼吸跟着那朵花移动,顺着小巧的下巴扫过精致的耳朵沿着脸颊的弧线缓缓回到了眼前。
细长的眼眶中没了往日的清冷,没了平素的精明,反而蒙上了从未见到的魅惑,眼底的妃色的越积越深,越累越浓,浓密的睫毛开合间将那累计的妩媚倾斜而出,一霎那牡丹怒放,天地失色。
轻飘飘转身,沸腾中摇曳。不加掩饰的诱惑从纤细的身形中迸发,张扬着散发在周身。本是冰冷的青衣,都因此渗上了艳红,夹杂着清冷与魅惑的人,身体蜿蜒的曲线,眼神邪魅的放纵,翻飞的手指间半露的红唇,回旋中摇曳的衣摆。只是一个瞬间,裴行俨耳边被微微喘息扰得发麻:“如此……你可信了?”
心跳如战鼓擂动,震的脑中咚咚直响,应合着这样的节奏,青色的人影在眼前反复回放:一个转身,一个扭胯,一个折腰,一个仰首,仅此而已。这样的简单,却引的人起了最原始的冲动。裴行俨在燥热中艰难的呼出一口浊气,手中狠狠的用力,直到耳边响起低低呻吟,才回过神来。
影像中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倒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洗得有些褪色的青衣服随着身体的起伏折出柔软的曲线,衬得人依然冷冷清清。夜半天黑,烛光微闪,静谧的房间中呼吸沉沉,有人安睡如常。方才的惊艳冲动如梦一般似乎从未发生过,只有唇上渐渐褪去的酒色提醒着最真实的存在。裴行俨有盯着睡着的人有些发呆,不知不觉间松了箍在她腰上的手,缓缓举起,碰上了正在熟睡的脸。
触手之处是意料之外的光滑,柔软的出乎想象,淡然的脸庞上并不像看到的那么冰凉,反而被酒灼的滚烫,飞扬的眉眼失去了白日的凌厉,只剩下睫毛在手心里留下酥麻的慵懒。昏黄的烛光给整个人镀上了柔和的颜色,只有嘴唇上的颜色逐渐变浅:在艳红中慢慢参杂了些紫、被青衣映得敷上了一层釉,然后在光影中弥漫成粉色,快要消逝时又因为手指的摩挲突然绽放出血一样的玫瑰色。
裴行俨喜欢那样的变换,着了迷般让唇色一遍又一遍的加深然后淡去。睡着的人受了打扰不再安份,皱眉摇头都没能躲开,最后贝齿一张将罪魁祸首狠狠地咬了一口又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酥麻的刺痛顺着指尖直扑心脏,好像幼时看到的那种叫做“草上飞”的青蛇,嗖然咬上了心尖,将毒素顺着十二经脉释放到全身,让整个人的神经都跟着一起颤抖。裴行俨一把将罪魁祸首揪到眼前,对上了睡得不省人事的脸。
视野里眉眼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最后连睫毛都能够根根数清,鼻尖碰到时可以感受到点点的冰凉,对方的呼吸缓缓地弥漫在他的脸上,然后与他的空气在方寸间纠缠,近在眼前的樱桃即将入口,他突然止住了动作,将手一甩摔门而去。
那一夜,记忆里鲜衣怒马兴致勃发的少年只着淄衣沉默的跪在眼前:“兰儿就拜托大哥照顾了。”昔日生动的神色被痛入心底的悔恨所替代:“她自十三岁跟了我:入狱成寇,行军打仗,整日担惊受怕,四处漂泊,未尝有一日开心。长安之时我段家负她良多,她不肯回去也是理所应当。”少年的身体微微颤抖,“大哥待我素来亲如手足,如今我就厚着脸皮再求大哥一次:替我再照顾她一段日子,等西边的战事了了,我就接她回去。”
靠在院门外,裴行俨大口呼吸着泛寒的空气:房里那人,是他的弟妇阿!那是别人的妻子,是让段志玄痛心落泪的妻子,是他最疼爱的小弟舍了尊严跪在地上求他照顾的弟妇,他怎么能起了这样禽兽不如的心思!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迅速融入夜半的黑暗,更无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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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酒醉是要误事的。我们的晓云同学居然在最好的时机里呼呼大睡,把喜欢的人错过啦。很不HD的说,我咋这么开心呢,哈哈……诸位新年快乐!
第 4 章
朱玉凤亲自从水盆里绞了一块帕子,拧成半干叠好了压在床上人的脑门上,恨恨的对旁边的小丫头说:“去问问那只死猫,药怎么还没来?”
侍立在一旁的小丫头早就被她黑了的脸吓的瑟瑟发抖,听了这话犹如得了大赦,脚底抹了油跑的飞快,眨眼就没了踪影。朱玉凤冷哼了一声,感觉衣角被人拽了拽,沉着脸扭头瞪了过去:“竟敢把手伸出来,还嫌自己病的不够么!”
床上被斥责的人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眉眼弯弯的陪着笑,锲其而不舍的抓着她的衣角直晃:“小凤不要生气,只是有一点不舒服而已,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朱玉凤看对方笑得很是赖皮,叹了口气抓着她的手塞到被子里,嘴里却不肯饶过她:“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阿:昨夜喝了酒回来就这么在椅子上困了一个晚上,生生冻出病来。你别怪我对那个小丫头发火,眼看你喝醉了回来,竟然不知道过来扶一把么!”说到这里,朱玉凤忍不住伸出纤纤玉指点在她的额头上:“上次受的伤还没有全好,这次又着了凉。这几天给我乖乖的躺好,不许再逞强!”
萧晓云在被子里缩了一会,热得很不舒服,偷偷把指尖从被子下伸了出来,朱玉凤眼尖,玉手一挥拍了过去,吓得萧晓云又急忙缩了回去:“热……”她的脸烧得滚烫,瘪了瘪嘴诉苦:“小凤……热得很……我都出汗了。”
“大夫交待了,你这病需要蒙头发汗才能好。”她听着门口渐渐临近的脚步声:“小猫儿把药拿来了,你乖乖的吃了药,好好睡一觉。”
“我不要!”萧晓云在床上直摇头,看到朱玉凤瞪圆了的杏眼,放低了声音委委屈屈的说:“要不你给我本书也行,我白天睡不着……”
门板上有人轻轻的叩了两下,朱玉凤咦了一声,起身前去开门。裴行俨的贴身侍卫齐文捧着一个盒子站在门口:“朱姑娘!”他微微颔首行礼:“我家少爷听说萧主簿身体不适,派我前来探望。”
“齐文么?”萧晓云在房间里扬声问道:“外面有风,进来说话吧。”
“谢谢萧主簿。”齐文在门口也放开了声音回话:“少爷命属下送了些祛寒解酒的药来,顺便让我转告萧主簿安心养病,营里的事情不要太费心。”他将手里的盒子交给朱玉凤:“属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哎?”朱玉凤拿着盒子一愣,眼看齐文行了个礼转身就走,忍不住去看屋里的情形,青色的帐子内映出床上半躺的人影,一动未动。她咬牙想了想,抱着盒子赶了上去:“齐护卫请留步。”朱玉凤身子一转挡在齐文的面前:“少将军可有其他吩咐。”
“没有了。”齐文仔细想了想说:“少将军让我了东西传了话就快点回去,不可耽搁。”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他叮嘱了好几次,最后又说不要进去打扰了萧主簿养病。因此我才没有进屋。”
“原来如此。”朱玉凤笑魇如花行礼道谢:“麻烦齐护卫跑了这么一趟,真是不好意思。还请您回去禀告少将军,就说我家晓云谢谢将军的好意。”
“不敢当。”齐文昨夜也参加了朱玉凤的寿辰,今日竟然被她灿烂的笑容映得有些脸红,急忙点头:“请朱姑娘放心。”
朱玉凤含笑送出院门,待他上马走的远了,才转身回屋:“怎么坐起来了!”她把盒子放到桌上,转身回到床沿把她往被子里塞:“才出了一点汗就吹风,当心又病了。”
萧晓云顺势倒了下去,眼神有点恍惚:“小凤,我昨夜喝多了。”她喃喃的说:“裴大哥……大概以为我品行不良。”
“胡思乱想!”朱玉凤将跌在枕边的帕子拾起来,重新放到水盆中:“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我竟然忘了,这里不是我常去的夜店。”萧晓云睁大了眼睛看着床顶,嘴里喃喃说道:“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妇德!妇德!”她叹了口气:“多么荒谬的标准,却让人无法反抗!”
朱玉凤把新换好的手帕放好,顺势抵上她的额头:“前几天还说没有事,怎么今日就动了春心?”
“只是贪恋那一点点幸福而已。”萧晓云脸上露出虚弱的笑容:“许是最近太累了,就想要找个人靠一下。”她伸手理了理朱玉凤鬓角的头发,嘴里幽幽的说:“他教了我很多,帮了我很多,也救了我很多。不论多大的困难,似乎只要有他在,我就有坚持下去的勇气。有人照顾,有人依靠,这样的幸福,很难放手啊。”
朱玉凤抿嘴一笑,凑的越发的近:“我和小猫儿跟你这么久,你怎么就不觉得幸福呢?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萧晓云听了这话攀着她的脖子仰起头:“说得也是,眼前的幸福我怎么就没发现呢!”她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要不你俩我都收了,你做大房,小猫儿做二房,这样满意么?”
“无量佛!”孙白虎推门进来,单手端着药碗正色道:“施主今日病的不清,还是让贫道再把一次脉吧!”
屋里立刻充满了银铃般的笑声,萧晓云扯起旁边的瓷枕扔了过去,可惜力道不够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孙白虎也不以为忤,神色自若的跨过碎片将药碗递给她,摆出一副高深的表情“施主印堂发黑,仁中移位,一看便是邪气入侵。喝了这碗药之后,贫道立刻给你做场法事消灾去祸。”
萧晓云听了这话越发郁闷,满床找东西要砸他,可惜枕头已经扔了出去,身上的被子又被笑倒在一旁的朱玉凤压得死死的,无奈之下劈手将药碗夺了过来,长吸一口气尽数灌了下去,随即咬牙切齿的将空碗扔了回去。
孙白虎早有准备,手里拂尘一舒一卷,药碗在空中打了转滴溜溜回到手中,淡笑道:“今日吃药倒是干脆,省得人哄了。小凤,赶快从床上起来,吃了药的人需要睡觉呢。”
朱玉凤起身替萧晓云掖好了被角,又把她当孩子一样哄了一会,直到孙白虎在旁边嘲笑的萧晓云几乎恼了起来,才放下帐子关门出去。
刚关好门转身,朱玉凤就看到院门有人倚着墙低头侍立,心里一急就要往前跑,被孙白虎一把拉住,朝着房里努嘴递眼色。朱玉凤点了点头,放稳了脚步慢慢踱出去,一把抓住那人的袖子跑出老远:“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武被拽的有些踉踉跄跄,赶了几步终于站稳,将袖子从她手里扯出来:“少爷的心思,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知道!”
孙白虎也赶了上来,急忙拦住朱玉凤道:“这事的确与齐护卫无关,你不要迁怒于他。”话虽如此,他心里也有些不痛快:“就算晓云做的再不对,昨夜少将军也不该放任她一个喝醉了的人在椅子上吹了一夜的风。她上次受的伤还没有痊愈,今日又添新病,就算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齐武瞪起眼睛道:“我家少爷昨夜也是好心送她回来,怎么今天全变成他的错了。不就是晓云病了少爷没来看望么,他又不是军医。”
“你!”朱玉凤为之气结:“少将军在晓云心里多重的分量,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你整天跟在她旁边会不清楚?这话说出来,要多让人伤心!”
“就算伤心我也要说!”齐武也动了气:“晓云是什么身份,她是少爷的弟妹!就算她不怕被人指着说不守妇道,少爷也不能动自己兄弟的女人!前些天你们死活拦着不让我点明,现在她受了伤,又能怪谁。”
“什么弟妹!”朱玉凤呸了一口道:“段志玄那个负心人早就没了资格做她的夫君,她算裴行俨哪门子的弟妹!”
“好了好了!”孙白虎拦住两人:“晓云的身份她自己晓得,我们外人总是猜不透。如今重要的倒不是这些,先治好她的病再说。我已经修书请魏参军过来了,我们三个这几天就劳累些守着她,不要再生事端。至于少将军那里,你们也知道晓云的脾气,她自己的事情是断然不肯让我们插手的,这件事就此为止吧。”
齐武想了想点头同意,朱玉凤却拿眼角撇了一眼齐武,哼了一声沿原路回去照顾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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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直到三天后才来到老贯庄,比预料中晚了许多。已经退了烧的萧晓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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