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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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风云- 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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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承都也不坚持,将手里的药碗小心的放在她的手里,一只手护在一旁,嘴里轻声说:“小心,还有一些烫。”
其实温度刚好。萧晓云将手里的药一饮而尽,苦涩的口感让她不自觉的长出了一口气,细长的眼睛眨了眨,将碗递了回去。指尖交错还未移开的时候,她碰上了从宇文承都深邃的眼窝里散逸衍生出来的凝视,幽蓝色的,带着一点点湿润。
“……干嘛?”萧晓云被他一眨不眨的盯的有些不自然,下意识的微皱了一下眉头。
“你……”宇文承都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嘴角抿了一下,频率很慢地开合了一下眼睑,“像个孩子一样,没有防备。”他慢慢的伸出手,抚上她的头发,像是在抚摸一个乖巧的孩子。温柔的抚摸顺着发丝轻轻流下,干涩的角膜弄得眼睛有些发痒,萧晓云抬起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映像:一左一右,清晰而且生动。
萧晓云觉得自己应该骂回去,比如“神经病”,比如“做梦呢吧”,再比如“你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猪亲了?”可是那两个影子清清楚楚的立在他的眼中,表情纯真的如同未曾受过伤害,更让人不忍让人伤害的孩子。所以她只是徒劳的张了张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宇文承都的手慢慢的滑了下来,适时地打断了萧晓云脑中的胡思乱想。他用指尖轻轻碰触着萧晓云的眼睑,指腹拂过她微微翘起的细密睫毛,接着,他缓缓弯下腰,将头低了下来,然后一点点的接近。
萧晓云紧张的不敢有任何动作,全身的肌肉关节仿佛一瞬间都变得僵硬。她慌乱的,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那双幽蓝的眼睛中越来越大的人影,直到对方慢慢的跟自己完全重合。意识有些涣散,她的感觉变得敏锐而且混乱,皮肤说自己的目光散乱,耳朵说身上的温度有些热,眼睛却指挥着手轻轻的握住了宇文承都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嘴唇自得其乐的开始了试探性的回应,一下,一下,再一下,忙里偷闲的告诉脑子它听到了衣服布料摩擦纠结时发出 “沙沙”的细碎响动……
在时间长到足够窒息之前,两人十分默契地带着几分后悔分开。
“咚咚咚”的几声,门口传来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提醒着有客来访。萧晓云顺着声音扭头,就见虚掩着的门“嘎吱”一声慢慢推开。一名女子裹着一袭素白的长袍,静静的立在门外。
也许她在外面等了很久,看到熟人的萧晓云有些难堪,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件不得了的错事,脸上热辣辣的发烫,点了点头表示招呼,将头扭向一边。一旁的宇文承都却从床上起身,神色自若的拿了一件外袍披上,嘴里打着招呼:“裴夫人。”
齐言草立在门外点了点头,对着宇文承都行了个屈膝礼:“大夫说,萧姑娘今日应该就醒了。所以妾身特来探望。”
萧晓云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只得以手代梳整了整凌乱的头发,就在床上微微一欠身:“晓云今日能够死里逃生,还要多谢夫人搭救。”
“萧姑娘客气了。”齐言草走到萧晓云面前,动作轻的好像飘过来一样,“妾身不过尽了些微薄之力。”
待得她走的近了,萧晓云看清了她的面色,几乎惊叫出来:分明还是当初那个人,却完全变了个样子。她记得齐言草几个月前的美丽:一张脸庞美若满月,腮凝新荔,鼻腻鹅脂,丹唇列素齿,翠彩发蛾眉,顾盼间眼波流转,说不完的风流,写不尽的婉转。
现如今五官没有变化,整个人却憔悴的没了生气,仿佛失去了魂魄的行尸走肉。萧晓云只觉得窒息的死气顺着对方的毛孔涌了出来,只有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满满的全是不加掩饰的狂热,看得人心惊胆战。
有什么可怕事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发生。萧晓云皱眉思量着,心里粗粗的计较:齐言草的事情,跟裴行俨总有丝丝缕缕的联系。她欣赏这个女人,并不代表要委屈自己再跟那个男人扯上关系,于是向后缩了缩:“夫人过谦了。”
齐言草却一反常态的凑了上来,“不知萧姑娘今日觉得身体如何,是否还要请大夫诊脉?”
刚醒来的人,身体自然好不到哪里。萧晓云身上的烧还没有褪,连腿伤都不是这一天半日就能立刻好的。可是齐言草那副急迫的样子,似乎她只要说自己不舒服就要被生吞活剥了一样。萧晓云顿了顿,找了个差不多的说法:“虽然还有些难受,却已经大好了。”
齐言草的脸上白了一层,透出一点青色,衬着眼里那两个眸子越发的黑,诡异的让人胆寒:“若是难受,萧姑娘可以详细说出来,大夫就在这附近不远侯着……”
被逼到这个份上,萧晓云也没了话说,只能摇头:“没有特别的地方,只是身体有些虚弱,静养几天就好了。”
白影嗖然飘过,眨眼间,齐言草便从她眼前转到了宇文承都身边:“将军,请履行您的承诺。”
什么承诺?萧晓云疑惑的看向宇文承都,对方却只是对她点点头,然后转身对齐言草说,“我们外间说话。”
“将军请。”齐言草急的甚至没有来得及对着萧晓云行了个礼,只是扬声吩咐跟来的侍女:“从药房里取了上好的人参熬汤,给萧姑娘补补身子。”
“多谢夫……”萧晓云甚至连感谢的话都没有说完,就见她快步移到门口,身子摇晃着跨过门槛,瞬间没了踪影。只有宇文承都,出门前回头叮嘱她:“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不要想太多?看齐言草说话做事,分明已经不是初见之时的那个美艳贵妇,虽然极力保持着镇定,可是离开的背影又泄漏了她的紧张。萧晓云皱眉沉思了一会,终于还是倒在床上:宇文承都说的没错,她的确不能多想。齐言草既然不肯明说,必然是不愿自己参与,又或者是自己不方便参与,她淡淡的安慰自己:以前那些大夫们不是总说她思虑过多,气虚血亏么,到了现在,她也该学着让自己放松一点。
青绿色的帐子仍然挂在那里,窗外一片安静,那只小鸟不知何时已经飞走。也许是不通风的缘故,屋子里的香气越来越浓,萧晓云的眼睛眨了一下,再一下,然后沉沉的合拢,又跌入梦中。
等萧晓云再次醒来,屋内一片昏暗,不知何时打开的窗框上,露出半个太阳红彤彤的脸,已经是日落西山,暮色将临,一缕清风溜了进来,在地上打了个漩,带出奇怪的响动,仿佛岁月遥远的哽咽。
萧晓云慢慢坐起来,将空无一人的屋子巡视了一番:六足香鼎早已被撤去,换上了一个褐色的貔貅卧炉,从嘴里汩汩的往外吐着浅色的香烟,连味道都与之前的有所不同。萧晓云看了一会,也不知自己脑子里能想到什么,转头朝四周看了看,视线落在床头的椅子上多了一身素白的外袍,袖口和衣襟用银白色的绸子掐牙镶边,精巧玲珑,连用料都是上品。
她起身将袍子展开,对着自己的身形比划了一下:有些大,却还能穿得上,想来应该是齐言草的衣服。房间的一角摆着铜壶滴漏,显示着现在刚过酉时不久,正是晚饭时分。风中奇怪的声音在房间里高高低低的盘旋,压在人的心里沉甸甸全是说不出的难受。萧晓云皱了皱眉,将那身衣服套上,把稍嫌长的袖子挽起来,系上了嵌玉青缎的腰带,登了梨花暗纹的绣鞋,缓缓走到门前,将门推开。
木门的“咯吱”声响起,不知是这刺耳的声音还是奇怪的风,廊下垂着的布条飞了起来,一片雪白斜斜的向萧晓云的眼前飞来,在隔着几步远的地方又像荡秋千一样甩了回去,柔软的流苏顺势画了个弧,在半空中送来无数个似哭又似笑的眼睛,伴随着风中的声音,慢慢的晃动直到停止。
萧晓云被这么一吓,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嘘了两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突然冒出来的冷汗,听到自己的心里“咚咚”直跳。
“姑娘醒了。”院子的一角,一个侍女从凳子上站起来,垂眼安静的行礼。
萧晓云点点头,盯着她的打扮,过了许久才问:“现在什么时候”
“刚过酉时。”那个侍女的回答与房间里铜漏显示的差不多,脸色虽然不算太好,可是眼睛红红肿肿的,颇有几分人气。萧晓云慢慢走近这个人,将她身上的素白襦裙打量了半晌,视线最后落到她腰间带着系带上:“这是什么?”她一伸手握住带子,这才发现是一根编的细密的麻绳,她扭头再看看院子里的颜色,轻声问,“府里出了什么事?”
那个侍女脸上露出哀伤的表情,“回姑娘的话,少爷前日殁了。”
“少爷?”萧晓云听到自己心里“咯噔”一声,像是纤细的一根木材被沉重的锤子狠狠的砸了上去,噼里啪啦的跌了漫天的小木屑,震的整个人都颤了两颤。她深吸了一口气:“哪个少爷?是兵部尚书么?”
那个侍女的脸上突然蒙上了一层愤怒,落在下面的哀痛却又深刻的透了出来,整个人变成一种奇怪的表情。语调僵硬的说:“是璇少爷。”
萧晓云一下子放心下来,长出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过分,因此歉疚的问:“什么时候的事情?前几个月我见他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很有精神,怎么突然就传出这样的噩耗?”
“有一段时间了。”那个侍女低声解释:“少爷月初的时候突然染痘,搬来别院修养。本来大夫都说这几日天气凉爽,少爷身子又好,养个十天八天就能好。谁知道……”
这个侍女泣不成声再说不下去,萧晓云心里微微有些发酸,从她手里接过腰带自己束好了,低声问:“那你们夫人呢?”
“夫人在灵堂守着。”那个侍女抹着眼泪说:“萧姑娘,夫人让我向您告罪。本来您大病初愈,该要好好的庆祝的。可是我们少爷……您在府中这几日,请勉为其难穿素服。我代少爷的在天之灵,谢谢您的体谅了。”
她一曲膝就跪了下去,萧晓云急忙伸手相搀:“快别这样,死者为大,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她看这个侍女哭的心酸,急忙别开眼睛,“是我不期而至,打扰了璇儿安息,论理我应该先去拜祭才对。烦请这位姐姐在前面带路。”
那名侍女屈膝行了了礼,擦了擦眼睛,“萧姑娘,您请这边走。”
纵然是早有准备,可是萧晓云踏入灵堂的时候,还是微微一凛。
这间房子原是一个坐南朝北的房子,阴冷幽暗,终日不见阳光。正门上方搭起一个小小的台子,雪白的牌匾上奇奇怪怪的写了“英灵永存”四个大字,黑白分明的盯着每一个来人。萧晓云只抬眼看了一眼,就觉得浑身发冷,急匆匆的低头,进了屋内。
房子里早已被缟素填满,从房梁到柱子,全部缠着素白的绸绢。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张供桌,上面放着裴璇的灵牌,最前方则是一个巨大的香炉,里面烧着安魂香,清冷的飘出白色的烟雾。萧晓云鼻子一抽,发现这个味道正是上午醒来是闻到的气味,顿时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片,领路的那个侍女却取了三支线香出来,在旁边燃着的长明灯前点燃了,用手扇去上面的火焰,捧到她的眼前。
萧晓云点点头,打断她的说明,将那三支香接了过来,擎在手中,举起来贴在额头,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若从辈份来说,裴璇是晚辈,萧晓云只需做做样子即可。那个侍女见她行了这么大的礼,顿时感动的眼泪直流:“多谢萧大人。”
萧晓云将线香递给她,看着她轻轻的插在香炉中。这才发现炉子里除了常烧不灭的一支安魂香,居然就只有自己新祭拜的这三支线香。她后退了几步,看了看跪在一侧烧金银元宝和守着长明灯的几个人,才明白自己从刚才起就觉得奇怪的地方在哪里。她招了招手将那个侍女引到身边,低声问:“今天下午没人来祭拜么?”不管怎么说,裴璇也是当今兵部尚书的独子,以裴行俨的地位,这个灵堂个应该人头攒动才对。
那个侍女却含着泪摇了摇头,“这几天只有与姑娘同来的那位公子拜祭过。”
萧晓云一听便知道这个侍女不清楚宇文承都的身份,她也不做解释,只叹了口气问,“你们夫人呢?”
“在后堂守着少爷。”
“带我过去吧。”
于是她们两人绕过无数的纸扎的小人,跨过散落满地的金银元宝,从几层流苏帐子中穿过,看到了那个暗红描金的棺材,以及跪在旁边单薄的身影。
萧晓云挥挥手拦住侍女的禀告,紧走两步来到柴草边,撩衣摆轻轻的跪在她身旁:“夫人,请节哀。”
齐言草一点一点的转过头来,眼眶依然深陷,没有了上午见面时那份急躁,大大的眼睛里只有呆滞,过了好一会才将焦距集中在萧晓云身上。“萧姑娘,”她动了动嘴,原本艳丽的嘴唇灰白干裂,随着动作慢慢的裂开一道口子,涌出一抹嫣红。萧晓云看得心里一窒,急忙伸手握了袖角去擦,嘴里说:“怎么这样?你多久没有沾水了?”
齐言草一把推开她的胳膊,“我没事。”
萧晓云被推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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