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既定原则,研究院的成果将在5年以后对市场发生重要影响,但是,李劲“忧虑”的事会不会更快地出现641呢?
这种忧虑也许是多余的。因为我们也看到许多令人乐观的迹象。几个月前,张宏江和陈宏刚把家从美国搬到北京,加入了李开复和沈向洋的行列。现在,从美国搬到中国的家庭有4个了,这给研究院增加了不少安定感。6月1日,林斌来到希格玛大厦。他在广州长大,去国已10年,在1995年成为微软雷德蒙总部的软件工程师,现在回来接替凌小宁留下的位置,这又带来了一种清晰的前赴后继、生生不息的气氛。
微软的文化中,有些东西令人神往,也有些东西令人讨厌--事实上任何文化都会包含两个方面。对我们来说,重要的事情不是分清是非,而是回答下面这个问题:在中国的土地上以及在一群中国人当中,微软精神中那些令人神往的东西,能成长起来吗?
尚笑莉说,在科学的领域里,这些人是“没有国界”
的。可是,我们还能看到他们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精神世界。无论周围发生怎样的变化,他们的精神世界中总会有一些永恒的东西。就在这个夏天,还发生了一件研究院的员工们并不知晓、但却意味深长的事:斯蒂夫.鲍642尔默很急切地与李开复单独约见,他想知道李开复对自己未来的工作有什么期望。见面安排在6月的最后一周。
那天中午,在一个地道的美国人和一个美国籍的华人之间,有如下一番对话:“我知道你在中国的工作非常出色,你是否想到要回到总部来?”“我还没有做完我在中国想做的事情。我希望干满5年以后,我的成果能有成千上万人使用,也能够看到对公司有一些贡献。”“总部现在特别需要你这样的人。你如果回来的话,可以给你一个很大的队伍,甚至是一个提升的机会。”“我对在中国的岗位非常满意--从来没有这样满意过。”“好,那你就干下去。每次回美国的时候,别忘了来看我!”现在我们回到本书开头。微软中国研究院成立的那一天,李开复就说过,他们是“为进步而来”。浙江大学校长潘云鹤的题词“桥架中美”,也高高地悬挂在“火药643库”中。但是,我们中间总是有些人不愿意理解他们的想法,还是会不断提出“两种价值观和两种精神的交锋”
一类的问题;还是把“挑战微软”看作一场民族革命,而不是技术革命。其潜在逻辑,与20世纪通行的那个口号并无不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但是,21世纪的世界潮流,显然已不再是“谁压倒谁”,不同的文化和价值观念,正在相互理解、尊重、共处和融合。这问题在1998年11月5日微软中国研究院的成立庆典上没有人会注意,到了2000年夏天结束的时候,希格玛大厦中必有更多的人已能洞悉。
“大约3年5年之后,可以看出结果。”沈向洋说。
这样看来,微软中国研究院所面临的真正考验,并非过去和现在,而是在5年以后!
然则我们站在自己国家的立场,又可以这样来提出问题:倘若这一群充满智慧和激情的人们竟渐渐陷入失望、彷徨和萎靡,一个美国公司在中国的种种努力也归于失败,这样的结局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难道就能说是一种胜利么?
2000年2月初稿于美国雷德蒙6442000年7月改毕于中国上海补记:7月22日凌晨,就在我全部完成本书的事实校核和文字润色的时候,接到李开复的电子邮件。他异乎寻常地要我尽快给他打电话,说有一个紧急情况,必须亲口告诉我。
“我要走了。”一分钟后,他在电话里面对我说。
他是在几个小时之前接到通知的。由于斯蒂夫的鼎力推荐以及比尔.盖茨的支持,他被任命为微软公司副总裁,成为“。”集团主管之一。
“。”集团是微软公司根据“新一代网络平台”
的战略组建的新部门。李开复主管未来“微软网”用户界面的所有部分。他将领导的几百人,大都是来自微软公司浏览器小组、“视窗”小组、语音识别小组和自然语言小组的精英。
“在微软,这是最令人激动也最富有挑战性的位置。”副总裁鲍伯.马格利在一个越洋电话中这样对他说。
“这可能是公司里面最困难的工作。”里克.雷斯特645对李开复说,“但我相信你能够做出最出色的成绩。”这个在两年以前把李开复引进微软的人,现在说:“我将永远支持你,因为你的每一个成功都在证明我的知人之明。”李开复接受了这项任命。他将在8月的第一周离开中国。与此同时,张亚勤将接替他在研究院的工作。张宏江、沈向洋被提升为副院长。
我放下电话,心中似有所失,又似有所得。
几天后,李开复向研究院的全体员工告别,这是我在他的无数电子邮件中看到的惟一的用中文写成的信。
他写道:其实我不想走,因为聪明能干上进勤奋的人围绕着我;其实我不想走,因为我热爱我的工作,更热爱我周围的人;其实我不想走,因为这里像是我的家,你们像是我的家人;其实我不想走,因为我们曾一起努力,建立了这个646独一无二的智慧岛。
……
647附录与图灵奖获得者罗杰.瑞迪的对话(2000年1月25日)
凌志军:我知道你在卡内基梅隆带过许多中国学生,你觉得中国学生和美国学生有什么不同吗?
瑞迪:中国学生的创造性不亚于任何其他国家的学生,同时他们还非常守纪律。我认为我见过的最有创造性的学生来自法国。可是这些学生大部分不守纪律,我知道他们这样其实并不成功。
凌志军:是不是因为你有一些优秀的中国学生,比如李开复和沈向洋,才有这样的看法?或者你是在谈一般的看法?
瑞迪:我有过一些优秀的学生。我很荣幸能和许多很优秀的中国学生一起工作。比如开复和沈向洋。他们在学校非常刻苦,经常星期天在学校里面看到他们。他们的工作非常刻苦。他们还非常执着。
648凌志军:李开复和沈向洋是你的最优秀的学生吗?
瑞迪:实际上能考进卡内基梅隆大学的学生,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开复和沈向洋的确是我的最好的学生中的两个,但不是全部。
凌志军:在中国,很多人说他们是“世界级的科学家”,我想知道,这种说法是不是夸张?还是的确如此?
瑞迪:绝对是事实,不论他们在什么地方工作,在什么国家,在中国,或者在美国,或者在欧洲,他们在各自的领域,绝对都是领头人。
凌志军:现在我相信了。因为在中国,很多事情是被夸张的。以你这样的学术地位和名声,我想这样的评价是可以相信的?
瑞迪:是的。
凌志军:几乎所有成功者的记忆中都会留下一个激动不已的瞬间。李开复总是念念不忘,他当年设想用统计学的方法研究语音识别系统的时候,你不赞成他的方法,但却支持他继续做,以至于“不赞成你,但支持你”
成为他今天指导其他人的一个信条。你认为在科研领域649中,这样的理念的确很重要吗?
瑞迪:这个理念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这样的事情在我的迄今为止的生涯中发生过两次,一次是开复。他要用统计学的方法去做语音识别研究的时候,我当时不同意。事实证明,开复是正确的,他成功了。另外还有一个学生,也要做一个东西,我当时也不同意,但我说你要是坚持,就去做。事实证明,也是那个学生对了。他们两个的成功都是很了不起的。我很高兴我的学生当时没有听我的,很高兴他们能有那样的成功,很高兴看到他们的成果。
凌志军:我很奇怪一件事情。当学生比老师正确的时候,在很多情况下,会让学生看不起老师,但是我发现李开复对你的尊敬依然非常强烈。这里有一个问题,他说你的方法虽然不正确,但你给他指出的方向是非常正确的。我想知道,当方向正确,而找不到方法的时候,作为一个研究的指导者应该是怎样的呢?
瑞迪:在这个问题中,没有学生和老师的界限。他们是合作者,是共同的研究者。他们应该去鼓励各种各样的思想,做研究,没有人能保证你一定成功,所以要650非常灵活,应该鼓励去尝试各种可能性,宽容各种思想。
开复这件事情,正好证明了这个道理。
凌志军:但是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前提:要方向正确?
谈到方向,沈向洋还记得,他在做你的学生的时候,提出研究“视觉”,这并不是你的研究方向,但你却说“这没有问题。你出去拿一个照相机把周围照下来,重现出来就好了。”他说,你的这一句话,让他做了10年,终有所得。还说:“这才是大师的远见。”后来的事实表明,你本人取得的成就的确同你的“开拓性”有关,你能对这些往事谈一些想法吗?
瑞迪:我觉得沈向洋给了我太多的赞誉。当时我的脑子里面有很多问题,我知道一些这方面的情况,当沈向洋和我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给了他一个很难的问题。我知道这个问题可以让他做很多年。
凌志军:有时候,一个很难的问题并不是一个马上要做的问题。可能人们需要的东西才是马上要做的东西。
有时候,我们要做的不是现在的需求,而是未来的需求,这就需要大师的眼光,但我知道有些大师是会犯错误的。
瑞迪:我有一本书特别讲到这个问题,我会给你做651参考。确实,有一些研究,在今天看来没有什么,在不远的将来就会给人类带来好处。沈向洋研究的问题就是这种情况,肯定会在将来对人类的生活带来很大影响。
凌志军:李开复的语音识别从开始起步到现在热起来,中间经过了10年。沈向洋的东西也已经10年了,还没有看到热起来的迹象。它还要多少年才能发挥作用?
瑞迪:实际上人们还是认识到了视频的重要性。比如说三维的物体等等。但因为数据很大,是一般的数据量的10倍,所以今天的人们还不是很满意这些成果,从长远来说,这些研究是很有希望的。
凌志军:你的很多中国学生去了微软公司,但现在,他们中间至少有两位到中国来了,你认为这是明智之举吗?你有没有感觉到,在中国从事科研同在美国从事科研会有一些不同的地方?
瑞迪:我认为他们这样做非常好。
他们的成就告诉中国,一个中国人也能成为很了不起的科学家。
652凌志军:在中国做科研,会不会遇到更多的障碍?
瑞迪:如果你想从事世界一流的研究,应该有世界一流的设施,在中国,可能会遇到一些困难。比如,你没有工具,没有必须的很多资源。对目前在中国从事基础研究的人,有没有足够的资源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不过,在微软中国研究院没有这个问题。
凌志军:你是图灵奖获得者,大家都在谈论你的远见。请再来使用一下你的远见。你认为不久的将来世界各地的华人中间,有没有人可能获得图灵奖?
瑞迪:绝对会有的。而且不是一个,会有很多的中国学者获得图灵奖。
凌志军:出在微软中国研究院的可能性有多大?
瑞迪:做这样的预测是非常困难的,因为有太多的人已经有资格得到这个奖。但我们应该认识到,世界上有很多了不起的学者,这个奖每年只有一个,不得不等待几年以后才会有人获得。我觉得开复现在就有资格得到。
凌志军:中国人对Linux一类的新趋势非常关注。人653们目前最注意的事情不是它的技术水平,而是它的免费商业模式。但免费的技术真的能成为最好的技术吗?换句话说,让消费者免费使用的研发成果,能够对微软这样依靠卖软件获得利润的公司,构成真正的威胁吗?微软会不会垮掉?
瑞迪:我不认为微软会垮掉。免费的商业模式是可行的。现在微软的浏览器的方式就是免费的。不管商业模式怎样变化,微软会不断变换方向去适应。
凌志军:你的意思是,免费软件能成为最好的软件?
瑞迪:是的。免费的软件有可能成为最好的软件。
很多应用厂商会在它的基础上做很多应用软件。
凌志军:你是美国总统信息技术顾问委员会的成员。
你说过,计算技术将深刻影响人们的生活,克服距离的障碍和语言障碍。但在中国,有些人担心西方计算技术的进入将会使东方文化处于不利的地位,他们会说“数字化”的本质是“西方化”。你认为这种说法有道理吗?
作为一个有着东方血统、又是在西方获得成功的科学家,你认为计算技术果真能够淡化不同国家和不同文化的界限吗?如果真的淡化了,是一件好事吗?
654瑞迪:世界上的文化本来就是非常丰富的。大家都知道,在耶路撒冷,有一堵哭墙,过去人们要到墙边上去哭,现在,有些人可以在巴黎,用手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