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年,但求此一二年之无事,以后虽天翻地复,而非吾身之所 及见矣,此又一种也々其之以为即使吾及身而遇亡国之事,而小 朝廷一日尚在,则吾之富贵一日尚在,今若改革之论一倡,则吾 目前已失舞弊之凭藉,且自顾老朽不能任新政,必见退黜,故出
〔III《汪束年师友书札乡^,第1471页; 80
死力以争之,终不以他年之大害,易目前之小利,此又一种也广〔1〕 这种分析除了有点刻薄和夸张外,应该说还是有道理的,反对维 新的顽固派,已少有理想主义者,他们的立场全由利益走向而定 〈僑家理想主义精神,已转由倡新学者来继承〕,所以,顽固派虽 多,但底气非常不足,因为连他们自己也清楚,他们的所做所为 无非是在牟一己之私。如果不是因特殊的政治情势而导致了西太 后倒向顽固派,反对新政的人实际上连个像样的领军人物也推不 出来。
四、大梦之后的士林多数:无歧困羊
经过甲午战争的剌激,梦醒的不仅是那些开明的士绅和那些 头脑灵活,很快就能转向的士人,连那些头脑冬供的三家村学究 也同样是如梦方醒。当年在甲午之前组织和参与打教闹教的士绅 们虽然困惑和焦虑,但是他们并不真的相信他们的天钮最终会灭 亡,他们糗以自傲的文化会被连根挖掉。因为“天朝”的马车虽 然摇摇晃晃,但还在按步就班地走,士人的生活虽然受到冲击和 挑战,但也还能按着老步调走々科举还有魅力,子曰诗云也还有 人要听。在他们眼里,洋人无非是“要码头”,“要通商”,一时半 会不致于伤筋动骨,禹然传教像鸦片那样讨厌,但也不是完全不 能忍耐。
甲午战争彻底击碎了他们苟且的梦幻,瓜分中圉的话题在西 洋和东洋人的话题中流行,而中国人画的瓜分图也在中周人中流 行。而且仿佛突然从天而降的严酷情势,一下子把他们逼到了无 路可走的境地。说实在的,对多数咋天还在草拟打教舉拈的士人 来说,让他们马上转过来从西学中讨生洁,不啻是天方夜谭。在
‘:1 ?架启超』《戊戌政变记》,卷三。
81
中国已经出现西学热和“东学之渐”的情形下,大多数读书人却 因“习业已久,一旦置新法而立新功令,自有不适从之势。”〔1〕
地处山西的举人刘大鹏,在1895年进京会式时,由于受到形 势的压力和风潮的感染,因此托人买了些经世书籍来读,并对西 学开始感兴趣。可是他所在的地区却因“废学校、裁科考之谣”’ 士子们“人心摇动,率皆惶惶”。〔2〕显然,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能 像梁启超那样“一旦故垒尽失”却能革故从新,毅然沉下心来重 头开始。
应该说,这些“人心摇动,率皆惶惶’’的士人,因甲午战争 刺澉起来的民族情绪并不比那些一心要变法的先进分子来得差^ 对于他们来说,既有战争与割地賠款带来的强烈刺激,又有在一 连串反洋教斗争中直接的“委屈”与不平,甚至还有家产与家人 的损失。在求新无力,守旧无因的困境中,民族主义的愤激情绪 更易于导致他们怀恋旧日的“平静”。困境愈困,压力愈大,他们 就更加怀旧。
不知不觉地,随着打教高潮的再次到来,在中下层士人和下 层民众中,排外空气开始弥漤,在他们看来,一切祸患之由皆由 洋人(包括东洋人〉而起,洋人公使在京城骑着朝廷脖子上拉屎, 而洋兵则是后盾,洋货与铁路轮船吞噬着中国人的财富,而最可 恶的洋教则无异潜伏各地的内线。中国要想得救,他们自己要想 得救,出路只有一条,就是将洋人、洋教并洋物彻底驱逐出中国。
无疑,中下层士人的这种情绪,是与维新派士人当时的行为 意向相反的。在康有为、粱启超等人把传教士视为“良师益友”, 与李提摩太等人“相见恨晚”时,一些中下层士人再次掀起了全 国性的打教高潮,以湖南士绅周汉为代表,一大批新的,语言更
〔1〕刘大麝:《退想斋日记》,山西人民出垠社,第89页。 〔2 3《退想斋曰记》第87贞。圓
82
为刻毒的反教揭帖被炮制出来,并被迅速地传遍大江南北。双方 很快在传教士问睿喜顺逋唬屡山唇痰氖可鹩朊裰谥【偈游廾粒泻ξ抟妗L匪猛衔蚪逃肽纸掏秸型馊搜蛊龋∥健按忧巴炼渲魅酰嘁蚰纸唐鹗拢砣耸仔宋首镏Γⅰⅰ》ā⒌隆掠执佣掷罩熘两癫荒芨凑窆恪1〕在他看来,乡绅 与农民烧教堂、打洋人,“明知无益,而快于一逕、实在得不偿 失。〔2〕皮锡瑞甚至说反洋教属于“杀彼以为快心,而不知适中彼 计,若而人者非为中国出力,实为外国出力,而助彼以攻我;非 为我君分忧,实召外国之兵,以贻我君之优也1”〔35显然,这种批 评是令周汉和他的同志们受不了的。随着维新运动的深人,双方, 尤其是落后的中下层士绅这一方的敌意从无到有,而且愈见其深。 1胁8年初,正当维新运动走向高潮的时候,以反教著名的周汉再 次跳出来,以“大清臣子、周公孔子徒”的名义散发揭帖,非议 新政。由于他反教的“前衍”和现下的举动,湖南巡抚陈宝箴将 其逮捕(实际上是很客气的软禁〉,这一下犹如捅了马蜂窝,周汉 家乡宁乡县千余参加县试的童生大闹县学,以示声援。到变法失 败之前,康梁诸人已经在民间,尤其是在下层士人中有了类似于 李鸿章(签订马关条约以后的李鸿章)这样的名声,被人视为卖 国俸投印
按道理讲,落后中下层士人对维新的敌意与顽面派大臣的反 对变革并不是一回事。这些人的动机,半出于对急速变化时势的 无奈,半出于民族情绪的冲动。但是在那个特殊的情形下,他们 对维新派的敌意却难解难分地与顽固派的种种倒行逆施塊在了一 起,成为及对变法者广大的“群众基础〃。说来也许会令我们某些
〔1〕(潷酮同全集X中华书局,第336页; 〔23【癉明同全集1中华书局,第290页;
(:3 3 (:湘报》第25号。
83
好心人气闷,逬步的往往缺乏“人缘”,而落后乃至反动的却不乏 群众支持。历史总是喜欢与我们的历史观开玩笑。
其实,在洋务运动初起时,大多数士人也是站在反对变革的 倭仁辈一边的。木过那时他们起哄挖苦,嬉笑怒骂的背后还有几 分底气和自信,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了这份自信,因此,他们 要为他们的态度寻找精神和支撑。儒家经典看来是不中用了,他 们喋喋的说教,坚信不移的纲常伦理,在洋人那里都等于零。眼 光和见识的局限叉使他们不能越过国界,结果有人就骂乱投医,把 目光投向也属于传统文化体系的下层文化,幻想民间的神魔鬼道, 巫婆神汉乃至武术气功能顶事。这一时期的打教揭帖中,以关羽、 张飞、玉皇大帝和孙悟空名义发的告示、‘‘神训”多了起来。义和 团运动时〃天兵天将”大下界的趋势已开始露出端愧,这些神仙 下凡的目的只有一个,帮助中国人打教灭洋、回运挽劫。四川出 身帮会的余栋臣,因武装打教,获得了相当多士人的称道,而且 名声愈来愈大。二时间,一向为清政府的严禁的,也为士人所不 齿的帮会、民间教门、乡间巫师都变得而目可亲起来。甚至在光 绪下诏要求士民上书之时,也有人在大谈奇门遁甲之功用,〔1〕还 有人自称“从师学道在洞中修练多年,神通广大,今望气知太平 之运将至,故奉师命下山立功,以继姜子牙、诸葛孔明而起
者帝〔2〕
可能是受了中下层士人这种动向的启发,顽固派大臣们也幵 始注意到下层社会及其文化。以往被深恶痛绝的秘密结社与宗教 变得不那么而目可憎了。光绪二十二年(^卩日)元月,江苏徐州 道阮祖棠在查探了山东苏北一带的大万会活动情况之后,在向朝 廷的奏报中居然说大刀会“柰侠尚气,除剿偻獠⒉蛔躺露耍
〔1〕《戊戌变法》(二、第56页。 〔2〕《戊戌变法》(三〉,第412页。
84
贼亦无冤抑,专心仗义,与盗为仇。”〔1〕山东巡抚张汝梅也说: “查北方民俗刚强,好勇斗狠是其故习。此项拳民所习各种技勇 《此上说的拳民非指义和团,而是指习梅花拳、大小红拳的民间教 门和习武人…一…笔者注:),互有师承,以久捍卫乡闾,缉治盗匪, 颇著成效广〔2:1到了后来,剐毅、赵舒翘、徐桐等辈,听说义和团 有法术能闭枪炮,简直如获至宝,推许无所不用其极。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士人思想的一种变化,不过是在一 己文化体系内的变化。显然,这变化是没有出路的。
〔I〕《教务教案档》,第六辑,第150 —151页。 :2〕《义和团档案史料》,上册,中华书局,第1&贞。
85
第四章变法的政治曲线
从康有为和他的弟子们发动公车上书幵始,中国政治开始进 人变革的“非常时期”,在日常政治运行的同时,另一条改良运行 线也开始启动。几种自鸦片战争以来在中国从未有过的政治形式 出现了,政论性的报纸以直接的政治动员主导了舆论,多少带有 点政党性质的“会”在正式和非正式的政治渠道中活跃着0
也许,康梁等人并非当时中国懂得西学最多的人,也许丨他 们对中国国情的了解也并不透彻,也许,他们对当时中国政坛的 基本情况都缺乏应有的认识,也许,他们都箅不上是富有经验和 头脑清醒的政治家。但是,他们有热情,也有韧力,没有他们坚 持不懈的活动、推动和鼓动,这场维新运动是无论如何摘不起来 的。
问题是,他们是中国人,而中国的政治的近代变革,面临的 课题实在是太严峻。几千年的积淀又太沉重。国内连像样的资产 阶级都还没有,却要搞资产阶级性质的变政,士大夫连像样的西 学都不知道,却要搞西方的政治。一边启蒙,一边政治操作,启 蒙话语过了点头,就转过来影晌政治进程。微妙的政治交易,模 糊的黑幕政洽,难缠的政治惯例,还有搞不清的各种政治势力的 分化重组,即使没有顽固派的反对,政治变革已经是步履维艰,一 波三折。
变法的政治曲线,时而高扬,时而低徊,这是因为曲线的坐 标虽然是西方的,但运行的平面空间却是中国的。
86
一、变法的政治动员
依康、梁等人的原意,他们倒是想一下子进人政治中枢,然 后大力推行中枢变法,一举成功。显然,这种如意算盘是不现实 的。1895年这个多事之秋的会试,康有为总算高中第五名贡士,但 随即又为李文田和徐桐在殿试中降至二甲第46名,随后的朝考仅 列二等,结果失去了人糖林的机会,只在六部中位列最后的工部 当了一名小小的主事。而梁启趄则受他老师名声的映及,成了康 有为的替罪羊,干脆被守旧的徐桐所淘汰。当然,康梁他们并不 是想按正常渠道中状元人翰林,一步步入将出相。如果是这样的 话,即使他们双双高中,等爬到相位也得胡子白。康有为实际上 是幻想通过一次次的上书打动皇帝,重演秦孝公与商鞅、唐太宗 与马周的佳话,一跃而受到重用。然而,在偏于保守,重视程序 的清代,这是不现实的。
中式的变法之路走不通,只好学西方和日本,用康有为的话 来说就是:“泰西之强也,在开民智也,开民智之故在报馆也。”不 但西方而且“日本之强,盖在报馆广〔1〕梁启起后来回顾这段经历 时说他们“望变法于朝廷,其事釋难,然各国之革政,未有不从 国民而起者,故欲倡之于下,以唤起国民之议论,振刷国民之精 神,使厚蓄其力,以待他日之用广〔2:|当然,这种“唤起国民”的 大道理不是没有包含在康梁等人办报馆、办学会的动机里,伹他 们当时最直接的目的,还是想借朝野的舆论来推动上层以权力变 法,换言之,他们其实还是想通过这一途径以动“圣听”,实现中 枢变法的初衷。康梁等人都不是那种可以自甘寂寞在启蒙位置上
0〕康有为:《日本书目志》志10教育门,第22—23页; 〃:^梁启超:《戊戌政变记》畚一。
87
献身一世的“老实头”。从政才是他们梦寐以求的要事。
维新派最先创办的报纸是《万国公报》,这个名宇不用说,显 然是抄广学会的,而在形式上,又与一般民间为打探官场信息而 办的《京报》相差无几。所以在内容上蹈李提摩太和林乐知的故 技,除了每期的政论,主要是引人西学,介绍丙方的“新政”。而 印刷和发行均由京报上房代管,免费送给在京士大夫阅读。
由于这是中国士大夫首次办政论性的报纸,以西方报业的标 准,《万国公报》只能箅是幼稚的“练习薄:主编梁启超、麦孟 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