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土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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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土商- 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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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昌衡似是不愿再提这段往事,笑着说:好多年过去了,有些淡忘,来,喝酒。



酒过半晌时,当年同盟会的老成员杨沧白举起酒杯,“邵文小兄弟是陈英士先生的开山门弟子,我与陈英士先生在日本东京也曾有过数面之缘。如今陈先生早已作古,这杯酒,我与邵文小兄弟一起遥祭陈先生。”说完话,他站起身,酒杯在半空划了一道弧线,把酒斜斜洒下。



龙邵文见状,赶紧起身,“我师傅的在天之灵,定然会感念杨先生这份情谊。”



朱叔痴见场面突然间变得沉重起来。当即打岔说:任总舵主,你是怎么结识的邵文小兄弟?”



任江峰说:今天为邵文老弟接风,还源于十七年前的一段情谊。当年我去上海惩处一个哥老会的叛徒,误入青帮威信社的领地,与威信社的徐德武起了争端,那日我被徐德武砍了一刀,血流不止。幸亏邵文老弟仗义,将我带回他的住所疗伤。若没有邵文老弟,我任江峰早就死在了黄浦滩。来,邵文,老哥哥敬你一杯。说着话,任江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龙邵文也端起杯喝了。



酒过三旬,众人正谈笑间,外面匆匆赶来一人。龙邵文见此人年龄与自己相仿,身材微胖,圆头大耳,头戴一顶瓜皮帽,身穿黑色丝质长袍,动作间显得憨态可掬。由于是匆忙赶来,满头的大汗淋漓。他一见任江峰,脸上露出紧张,“哥子,我来晚了。”



任江峰面沉如水,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理这人。



这人尴尬地坐下自语说:都是家里的娘们闹的,害的我哥子生气,自罚三杯!他把酒杯一字排开,满满地倒了三杯,一气喝下。



龙邵文见桌面气氛尴尬,可是又不认识这个人,正琢磨着怎么才能起来打个圆场,就见这个人站起来,走到龙邵文跟前,端着酒杯打招呼,“龙先生,范绍增早想与你结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今天要不是家里的堂客们闹事,我带兄弟去抓人,肯定早就来了,现在来晚了,给你赔罪了。”言罢,他脖子一扬,又将酒一口喝掉。



龙邵文早闻范绍增之名,只是从来没见过,只知道他是袍哥大爷杨森手下的旅长。杨森败走叙州后,范绍增名义上也跟着杨森一起撤退。实际上却把自己的人马交给把兄弟第一混成旅旅长杨汉域代为指挥,自己却在重庆赋闲逍遥。龙邵文见范绍增朝他敬酒赔罪,当即起身一笑,“范旅长家中养了几个堂客?怎地她们闹事你还要带人去抓?”



范绍增还没说话,朱叔痴先笑着说:明媒正娶的夫人不算,哈儿仅小妾就纳了五六房,家中焉能不乱?他问范绍增:今天又是哪位夫人惹了你?



范绍增恨恨着说,“是小妾紫菊。***,她的奸夫王世俊那个龟儿子已经被我抓回来了。今天晚上就把这对奸夫淫妇浸了猪笼。”



向楚惊问:王世俊是开明学校的校长,年轻才俊,平常与我多有来往!他怎么惹你了?至于浸猪笼!



范绍增生气地说:王世俊勾引我的小妾紫菊,被我察觉后,两人居然密谋私奔,才被我抓了回来,他们既然胆大到这般地步,那没的说,就按照通奸的罪名处置。



向楚说:怕是搞错了,你小妾紫菊住在深宅大院,怎么会与王世俊结识,你可千万不要鲁莽地干出错事儿。



范绍增把筷子在桌子上重重一拍,“不会错,紫菊原先是我小老婆张绍芬房里的丫头,做了我的小妾后,好像觉得委屈了她,整日的也不安分,非闹腾的要去上学,我拗她不过,让她去了开明学校,结果就与王世俊勾搭成奸,我手中有两人写下数封情书为证,这能错的了?”



向楚看了一眼任江峰,对范绍增说,“毕竟事关两条人命,可别太草率了。”



任江峰脸色阴沉,“哈儿!今天是我给邵文老弟接风洗尘的日子,你伤人命可不好,人先关着,过了今夜再说。”



范绍增连连点头,“那今天就便宜这两个龟儿子。”



喝一会儿酒,范绍增似乎忘了家中小妾与王世俊通奸的事情,站起来大声说,“龙先生来自大上海十里洋场,上海我是没去过,但听人说的多了。龙先生,你给讲讲十里洋场的妞儿,都是什么味道?”



龙邵文哈哈大笑,心想,“怪不得他们都叫范绍增作范哈儿,此人确实憨实。”他说,“上海泡妞的地方叫长三堂子,比如咱们在这里喝酒吃肉,通常都是要从长三堂子里叫堂差的,所谓叫堂差,就是找人把长三堂子里的漂亮妞请来几个一同乐呵。”



第四卷224斩咸肉(上)



224斩咸肉(上)



任江峰笑着说:重庆不比上海,没叫堂差这个说法。要是邵文老弟喜欢,找几个来也不是难事儿。



龙邵文笑着说:不了!不了。



范绍增想了想说:长三堂子的名字,可不如我们这里的咸肉庄好听。咱们赶紧吃、赶紧喝,一会儿我请你们去咸肉庄挑几个漂亮妞玩玩儿。



向楚笑着,“你们去吧!我就不陪着了。”



任江峰一拍桌子,“哈儿,你又犯浑了不是?咸肉庄是什么地方,怎么能让邵文老弟去那些低级无味之处?”



龙邵文笑了笑,心想:咸肉庄都开到重庆来了,在上海法租界倒有不少咸肉庄,都是公开的卖肉场所……



杨沧白伸筷子夹了一块咸肉说:其实重庆的咸肉庄,也是从上海传来,你可知咸肉庄因何得名?



范绍增摇头,“还真是不知。”他又问龙邵文,“咸肉庄既是从上海传来,想必龙先生知道。”



别看龙邵文在未发迹前,去过咸肉庄这类场所,可却从没想过咸肉庄因何而得名,当下说:杨先生一定知道,给讲讲听!



杨沧白把咸肉放进嘴里,嚼了几口咽下,“邵文老弟,这咸肉有什么特点?”



龙邵文夹起一块咸肉,观察了一下,又放进嘴里嚼了嚼,“这咸肉闻着味道不怎么样,但是进嘴嚼嚼还蛮香的。”



杨沧白说:对了,之所以叫咸肉,即闻着臭、吃着香。咱们去市场买肉,新鲜肉要比咸肉贵,只有不是第一新鲜的肉才拿去腌咸肉。但咸肉吃起来又不失肉滋味,还很香、很下饭。经得起储放,故予出门旅行者诸多方便,煮上一大块,出门在外时,可随时拿出来吃一口。咸肉庄便是如此,里面的货色虽然不是很新鲜,但是韵味儿还不错,关键她们也如咸肉一般,出门在外,可以随时吃上一口用以解馋,所以这类场所便叫做咸肉庄,到咸肉庄玩耍的人便称作“斩咸肉”。



龙邵文抚掌笑道:仔细品味,还真是如此,这下可长了见识。



杨沧白又说:重庆的咸肉庄与上海颇有不同,上海的咸肉庄纯是买肉场所,里面的咸肉多是陈年宿货,又老又臭难以下口,可重庆咸肉庄中的咸肉,多数却是当年腌制的,味道还不错。



“对呀!哥子说的不错,重庆的咸肉嫩啊!咱们这就去尝尝。”范绍增像是个急色鬼。一个个地把客人从酒桌上拉起,就连老学究向楚也被他拉上了车。任江峰见酒还没喝完,范绍增就急着要把客人们拽走,就呵斥他几句,但范绍增呵呵一笑,还接着拉客人,一副厚颜无耻的样子。任江峰拿这个小兄弟没办法,见客人都被范绍增拽了起来,也只好跟着出了门。



范绍增此次开来的是一辆军用卡车,车前可坐三四个人,车后拉的全是荷枪实弹的便衣警卫排。他此时虽闲居重庆,却保存着一定的实力,不但在叙府(宜宾)附近保留有一个旅的兵力,在重庆也有不少忠心于他的士兵。他的警卫排,在战时就是士兵,闲时就是袍哥兄弟。范绍增此时已经通电宣布解除武装,为了避人耳目,他的警卫排从来不着军装。



四川长期军阀混战,各军的中下级军官多数都是袍哥,有的军队全师全团都是袍哥。川军中的将领如石青阳、颜德基、卢师谛、黄复生、范绍增等很多都是袍哥领袖。各地的民团团长、团总、团练局长,则是清一色的袍哥大爷。至于基层的乡长、保长,基本上必须由袍哥充任。在四川的防区制时代,各县县长由驻军决定。这些县长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到袍哥码头向舵把子递片子、拿言语、通关节,求得合作与支持,否则不到半年就得卷铺盖走人,这在四川是尽人皆知的通例。



杨森、刘文辉、范绍增等袍哥大爷,都养活这这样的袍哥军队,这样的军队一面受制于部队军法,一面又受制于袍哥家法,可谓是拆不散、打不乱的生死弟兄,战斗力极强。



范绍增见任江峰不上他的车,只好死磨硬拽地把龙邵文与尹昌衡拉到了他的车上,龙邵文笑着说:开着军车带着警卫去咸肉庄招妓,我还是第一次如此风光。这重庆的记者不知厉害不厉害,范旅长如此作法,明天不会上报吧!



范绍增哈哈一笑,“哪个报馆敢这么不知趣儿登我的私事儿,那就是不想干了。再说开军车去,是为了查封这些场所,哪个敢说老子是招妓?”



龙邵文见范绍增这么有把握,才把心放下,他可不愿第二天开军车招妓的丑闻见诸于报纸头版。以龙邵文此时身份,咸肉庄这类地方,如能不来最好,可他拗不过范绍增的这一番热情,如不随他前来看看,倒有点瞧不起人的意思。



重庆坡多路陡,街面狭窄。本来不宽的路还被商民、棚户占了一大块。车开在前清遗留下来的青石板路上,一路颠簸而行,龙邵文说:这路该阔修了。



尹昌衡“哼!”一



“重庆,成都两地多年战乱不断,各路豪强在此争来斗去,你方唱罢我登场,又有哪个肯把钱花在修路上,有点钱搞军饷都不够用。杨森当年在成都的时候倒是修了一条‘春熙路’,但也不过是借修路搞形象工程敛财罢了。至于重庆,这些官老爷们恐怕连形象都懒得搞了。”尹昌衡当年在成都闲居时,被杨森以修路为名强行扒了房子,多年来始终耿耿于怀,一有机会就不忘提起此事骂杨森一通,不过他知道范绍增与杨森交好,当着范绍增的面,除了发发牢骚,也不愿说什么过分的话。



范绍增似乎并没有听出尹昌衡对杨森不满,笑着接口说:不管那路神仙占领重庆,都知道重庆有‘一难两怪’,可是谁都不去解决,就任由这“一难两怪”长期存在。”



龙邵文笑问:什么是“一难两怪”?倒要请教了。”



尹昌衡说:一难说的是山穷水险疑难路,生产生活靠肩挑背驼双只脚。两怪之一,“猪坐轿子人来抬”,说农民出售一头肥猪,需二到四人用“猪轿子”抬到集镇市场售卖;之二,“人打光脚牛穿鞋”,因为怕牛蹄磨破不好出售,所以牛穿草鞋,人反倒没的穿。



龙邵文听完,默默无语,他本不是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仁人志士,川民生产生活之疾苦于他毫无瓜葛,他所想的,是如何把四川廉价的烟土外销……



第四卷225斩咸肉(下)



225斩咸肉(下)



咸肉庄此类地方,范绍增轻车熟路,车又几个上下坡,来到一处名为“别有天”的咸肉庄。一行人下得车来,龙邵文看着招牌说:这名字不像是咸肉庄,倒像是个大烟馆。



尹昌衡说:此类咸肉庄都是夹带着卖大烟,川土向来便宜,所以川民吸食者比别处更多,几乎所有人家都备有烟具,或备自己吸食,或用以招待客人。重庆白象街住着一名律师,名叫吴学礼。吴家五口人,人人都吸烟,他的妻子、父亲、母亲和内弟,都是烟民。每天夜里,人人高卧烟榻,怀抱烟枪,吞云吐雾,不觉东方之既白,方才过足了烟瘾,放下烟枪,上床睡觉。因此,第二天上午十一点钟,一家人仍高卧不起。吴学礼的邻居,是一位小学教师,见此情景,写了两首打油诗,讽刺吴家,奉劝吴家。他在一首诗中写道,律师吴学礼,日高犹未起。川膏与云土,一天几两几?在另一首诗中写道:一家五口人,个个点烟灯。神仙吹玉笛,香雾帐中腾。其实不光平民百姓吸食烟土,就连川军中吸食烟土之人也众多,以至于人们都说川军打仗是吊儿郎当两杆枪,一杆是真枪,一杆是烟枪,川军上阵前若不吸上几口,冲锋也是没力气的。当然这些当兵的用不起什么金枪、银枪、象牙枪,多数都是就地取材,砍毛竹造简易竹枪一支别在裤腰之上。尹昌衡在辛亥革命后官至四川军政府都督,后被袁世凯诱骗至北京入狱,袁世凯死后,他才被放出来,出来后就一直闲居不得重用,他对四川军阀的现状多有不满,故而言语中多有非议。



龙邵文被尹昌衡的一句“川土向来便宜”所吸引,就停下身子问随后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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