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记者,为了采访早就进入不知多少肮脏地方。她能抽雪茄是因为她的胃很强。如果你的胃够强,你就不会呕吐了。”
“你觉得她会不会写他?”
丽姿耸耸肩。“咱们只有等着瞧了,下一期的《阿格斯》后天出刊。”
但它最快也要星期四才会送达布列斯雷庄,然后它会经过总管在内的好几手,才加入那叠旧书报。
她们两个都知道在它送达后至少还得等上一个星期。强恩姑丈从未朗读《阿格斯》上的文章,更别缇是虚构的小说《底比斯玫瑰》。它淘气的女主角——那是含蓄的说法——可能会对少女易受暗示的心灵,造成令人遗憾的影响。
如果知道妻子兄长的两个女儿认同兰妲,他会大为震惊。幸好他也不知道她们把坏坏的狄洛视为英雄,否则麦尔斯爵爷会断定她们悲伤过度导致心智失常而请医生来。
但丽姿和艾美很小就学会忍受悲伤。如今,在失去心爱的父亲两年后,又失去宠爱的小弟将近一年半后,她们逐渐恢复对生命的天生热情。
世界不再是千篇一律的黑。阴郁的时刻一定有,但阳光同样也会有。她们的监护人就是一道耀眼的阳光;在布列斯雷庄单调乏味的生活里,他的所作所为带来无尽感同身受的兴奋与刺激。
丽姿为漫长等待而长叹一声后说:“我敢打赌桃茜姑姑的友人来信一半都在写他。”
“我怀疑三姑六婆知道的会比《耳语报》多,她们得到的消息都是二手或三手的。”艾美望向姊姊。“我想爸爸可能不会赞成我们查探桃茜姑姑的信件盒。我们不该打它的主意。”
“他更不会赞成没人把我们的监护人的事告诉我们。”丽姿说。“那样很不尊重爸爸,对不对?毕竟他当监护人是爸爸指定的。别忘了爸爸都会在看着朋友的来信时笑着说:‘听听你们的维尔堂叔这次又做了什么,那个惹祸精。’”
艾美微笑。“‘好个惹祸精。’他会说。‘道地的莫氏惹祸精,像你们的爷爷和那些叔公们一样。’”
“最后一个旧品种的莫家人。”丽姿引述父亲的话轻声说:“‘维尔的意思是真实。’”
“‘亚文的意思是值得敬畏的朋友。’他是罗宾的朋友,对不对?”(译注∶亚文为莫维尔另一个名字。)
“值得敬畏的朋友。”丽姿眼睛发亮。“他们阻止不了他。罗宾临死时他们不让我们靠近,因为大家都很害怕。但维尔堂叔不怕,”她握住妹妹的手。“他忠于罗宾。”
“我们要忠于他。”
她们相视微笑。
丽姿把《耳语报》扔进火里。
“好啦,至于那些信……”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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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厌,别勒得这么紧。”莉缇不悦地说。“这玩意已经硬得使我无法动弹了,你不需要再把它弄得使我无法呼吸。”
这玩意指的是类似紧身褡的东西,巧妙设计来使女性的身材变成男性的身材。
莉缇厉声斥责的对象是梅莲娜。
以前和莉缇在伦敦贫民窟一起玩耍时,莲娜是很精明的小偷。如今她是更加精明的高级妓女,她们的友谊经过多年的分离和职业的更换仍未改变。
她们此刻置身在莲娜位于肯辛顿的低调昂贵住宅内,高雅但杂乱的更衣室里。
“不紧不行。”莲娜回答。“除非你希望你的男性胸膛往一边,其余的身体往另一边。”她把系带打的结狠狠拉扯最后一下,然后退开。
莉缇审视镜中的自己。因为特制紧身褡的关系,现在的她有着像鸽子一样的胸部,外表看来极为时髦。许多男人靠垫肩、垫胸、束腰来呈现这种外表,昂士伍除外。他衣服下的男性形体货真价实,毫无伪装。
自从蓝鸮酒馆相遇后,这大概是莉缇本周内第一千次企图把他的影像赶出脑海。
她离开镜子去着装。紧身褡绑妥后,她迅速穿上的其余男装就令人满意地合身了。
几个月前,莲娜穿这套服装去参加化装舞会,成功地骗过了所有的人。把服装略作修改后——因为莲娜比较娇小——莉缇期望得到相似的成功,但她不是要去参加化装舞会。
她的目的地是圣詹姆斯街边静巷内的杰瑞密赌场。她告诉麦安格她想要写一篇关于那个地方的报导,她的女性读者渴望看到的那种报导:一个女人深入观察通常禁止女性——至少是良家妇女——进入的世界。
那个理由是真实的,但不是唯一的,也不是莉缇选中杰瑞密赌场的真正原因。
她听说杰瑞密赌场兼营赃货买卖。由于她的线民到目前为止都没能从平常的销赃管道打听到棠馨被抢的那些首饰的消息,所以尝试其他的管道是非常合理的。
棠馨不以为然。“你已经浪费两个星期在寻找我的首饰了。”她今晚才斥责过莉缇。“你要替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去做更重要的事。一想到鲍玛俐,我就为自己为一堆石头和金属掉眼泪,感到惭愧得无地自容。”
莉缇向她保证报导赌场才是此行的主要目的。如果在过程中碰巧得到首饰的消息,那就是额外的收获,但她绝不会主动追查。
穿上这硬布和鲸须制成的紧身褡,她不太可能“主动追查”任何事,莉缇在镜前转身审视背面时心想。
“被人发现你不是男人,你的麻烦就大了。”莲娜说。
莉缇走向梳妆台。“那里是赌场,顾客只会注意纸牌、骰子或轮盘。老板和员工只会注意他们的钱。”从乱放一堆的各式化妆品、香水瓶和首饰里,莉缇挖出昂士伍给她的雪茄塞进内口袋。抬起头,她与莲娜忧虑的视线交会。“我去列克利夫路采访妓女时更危险。但你当时一点也不担忧。”
“那是在你举止开始怪异之前。”莲娜走向五斗柜,柜上有女仆摆的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个装白兰地的玻璃瓶和两只酒杯。“直到不久前,你都把脾气控制得比较好,对付那些胆敢与你意见不合的人时,手法也比较巧妙。”她拿起玻璃瓶倒酒。“可是你和萧道夫的争吵使我想起你因为一个流浪儿辱骂莎拉把她弄哭了,而跟他打架。那时你才八岁。”
莉缇靠过去接下莲娜递来的酒杯。“我对萧道夫大概是反应过度了。”
“欲望受挫,有时会使人变得过度情绪化。”莲娜微笑说。“我这几个星期也很烦躁不安,我在两任情夫之间常会如此。”
“我承认目前的刑法阻挠我杀害某些人的欲望。”
“我指的是性欲,你心知肚明。”莲娜说。“交配和繁殖的本能。”
莉缇一边喝酒,一边从杯缘上注视她的朋友。
“昂士伍非常英俊。”莲娜继续说。“他既有头脑又有肌肉,更有能使玫瑰在严冬缇放的笑容。问题是,他也是那种瞧不起女人的浪荡子。在他眼中,女性只有一个功用,一经使用就毫无价值。如果他使你产生任何偏离贞洁之道的想法,莉缇,我劝你找别人代替。你可以考虑萨罗比。他不鄙视女人,对你也很有兴趣。你只需要弯弯小指就行了。”
据莉缇所知,莲娜是伦敦索价最高的妓女,而且贵得有理。她可以立即看透一个男人,然后照着反应,成为他的梦中情人。她的劝告不可轻忽。
但莉缇无法考虑她推荐的替代人选,因为她知道萨罗比为什么对她有兴趣。
丹恩结婚当天,伦敦的八卦冠军注意到挤在圣乔治教堂前记者群中的莉缇,几天后,萨罗比告诉莲娜,他瞥见一个女子“仿佛是从艾思特庄的祖先画廊里走出来”。位于得文郡的艾思特庄是丹恩侯爵的祖宅。从那时起,莉缇就远远避开萨罗比。细看她之后.他可能会去艾思特庄查询,挖出自尊要求她继续埋藏的事。
“萨罗比不予考虑。” 莉缇对她的朋友说。“社交界的八卦王和新闻记者是当然的竞争对手。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我与男人纠缠不清的时候。虽然丑闻有助杂志销售,但若我以堕落的女人闻名,那么我对舆论所拥有的任何小小影响力,都将化为乌有。”
“那么你或许该转行。”莲娜说。“你的年纪不小了,别糟踢了——”
“莲娜,我知道你想帮忙,但我们能不能改天再讨论什么被糟蹋,和什么受挫败?” 莉缇把酒喝完,放下杯子。“时候不早,我得回伦敦了。”
她戴上帽子,照了最后一次镜子,拿起手杖往门口走去。
“我等你。”莲娜在她背后喊。“务必回到这里,别——”
“我当然会回到这里。” 莉缇打开房门。“我可不想让邻居看到一个陌生男子三更半夜进入我家,对不对?我也不想让朴小姐或女仆协助我脱这身讨厌的紧身褡。那种暧昧的乐趣全部归你,希望你准备好睡前酒等我。”
“凡事小心,莉缇。”
“好啦。” 莉缇转身朝她自负的一笑。“该死,小妞。你非要这样烦人不可吗?”
接着她就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尾随她的是莲娜不安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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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三夜晚,小文人在蓝鸮酒馆的聚会沈闷乏味,因为《阿格斯》的葛莉缇缺席了。
但卫乔伊出席了,他从厕所出来时在走廊上遇到维尔。
想使乔伊松口泄漏同事的行踪,理应需要一杯以上的杜松子酒。但《阿格斯》的插画家早已喝醉,酒醉使他更感委屈。
首先,他向维尔抱怨,自从上周葛莉缇假装把他的声音误当成老鼠叫之后,其他人就开始叫他“吱吱”。其次,她像往常一样,有好差事就设法独占。
“我应该跟她一起去杰瑞密赌场。”乔伊抱怨。“因为那将是下期的头条报导,会需要封面图画。但女王陆下她说,伦敦没有一间赌场不认识我的脸,我会使计划败露。在那样的小洞穴,谁会看不见像她那样鹤立鸡群的女人。”
杰瑞密赌场果然很小,维尔却差一点点就没有看见她。
幸好雪茄引起他的注意。
否则,他会一眼也不多瞧地从那个年轻人身旁走过去,只注意到他的穿着是追求时髦的年轻职员通常会喜爱的风格,以及赌轮盘的运气似乎不错。但在经过那个年轻人背后时,维尔因闻到雪茄烟味而嘎然止步。
伦敦只有一个菸草商贩卖这特制的雪茄。就像一周前他向演员葛小姐指出的,它们异常细长。他原本还可以告诉她,那种雪茄的菸草是特调的,有限的存货只为他保留。在某些社交聚会上,在严选的一群识货行家中,维尔很乐意将雪茄与人分享。
但他已好几个月没有参加那样的聚会。而卫乔伊说她会在这里。忍住微笑,维尔稍稍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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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称“圆滚滚”的轮盘赌在英国正流行。
莉缇发现它在杰瑞密赌场里大受欢迎。轮盘间里挤满了人,并非所有的人最近都洗过澡。然而,马夏西监狱的空气更臭,就像她知道的其他许多地方一样,叼在嘴里的雪茄有助于掩盖最难闻的臭味。在她假装观看轮盘时,嚼菸草也有助于减轻恼人的沮丧。
她知道面前的筹码越堆越高,但和桌子另一端的大奖比起来,它们毫不重要。
布克蕾就站在桌子的另一端。红宝石耳环挂在她的耳朵上。红宝石项链环着她的脖子,同套的手镯圈着她的手腕。那套首饰完全符合棠馨的描述和简图。
狭小的房间挤得今人窒息。在常见的推挤中,布克蕾不太可能注意到几个灵巧的动作取走她身上的贵重赃物。
问题是,擅长那些特殊动作的不是莉缇,而是莲娜,但她在好几哩外的肯辛顿。
虽然有本事击倒老鸨,从她染梅毒的身上粗暴地扯掉首饰,但莉缇知道此时此地并不适合使用这个方法。
即使没穿严重妨碍行动的紧身褡,她也能够列出许多必须自我克制的绝佳理由:地方昏暗拥挤,许多潜在敌人——尤其是万一泄底,而那在打架时一定会发生——泄底在最好的情况下是自取其辱,在最坏的情况时则是不死也重伤。
看到伦敦最凶恶的老鸨戴着棠馨的首饰,着实令人生气。想到棠馨和她敬爱的姑妈及首饰代表的意义,委实令人抓狂。
但是莉缇不会再让脾气失控。她绝对不会让渴求昂士伍的“受挫欲望”把她变成急躁易怒的八岁孩童。抛开他的影像,她强迫自己冷静地专注于眼前的问题。
轮盘停在红二十一。
赌台帐房面无表情地把莉缇赢得的筹码推给她,她同时听到克蕾尖声咒骂。
那个老鸨最近一小时一直在输。现在她终于从轮盘赌台走开。
如果钱输光了,克蕾或许会像其他人一样用首饰等贵重物品换钱,莉缇心想。她已经发现那类交易在哪里进行。
她迅速点算筹码。两百。以某些俱乐部的标准来说并不多,例如夸克弗俱乐部在几分钟内的输赢就高达数千,但大概足够从嗜赌的老鸨手中买下一套红宝石首饰。
莉缇开始挤着穿过人群。
专心盯着猎物,她以反射动作闪躲过一个先前就尝试吸引她注意的红发妓女,用手肘撞开一个扒手。莉缇忙着拉近与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