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尚未抵达梯底,有人敲门,值班的男仆开门。她看见那是昂士伍的信差,急忙走过去接下信件,并要他去仆役厅找东西吃。
她一边拆信,一边匆忙走回图书室。
我的爱:
老天保佑你写的那些智慧之言,也感谢你派敏敏跟着我。
她往北进入贝格区,我正要派人去找她回来,但是你的信让我暂停。我想起罗宾和我去过那里,我们曾经去爬安斯伯里附近的库姆山。长话短说:根据敏敏听来的街头传言,我们发现两个女孩曾在安斯伯里的旅店住了几天。艾美生病了,但是她们在星期六出发时,她已经好了。她们于星期天抵达王子村,艾美在这里换了男孩的衣服,留下她棕色的洋装没有带走。男孩的衣服来自人们留在教堂给穷人的一篮二手衣。敏敏审问了牧师太太许久,总算问出她穿了什么。
他接着详述男孩的衣服,又说,他们正追寻一条线索往南,沿维尔和麦尔斯负责的一条驿车道搜寻。现在他们问的不是两个女孩,而是一个女人带着一个男孩,他相信这样应该会有更好的结果。
莉缇看完,把重点告诉棠馨。
“我们必须叫醒仆人,”莉缇说。“通知伦敦所有的搜寻人员。她们可能已经在伦敦,或随时可能进来。每个人都要提高警觉。”
“我会把服装的描述抄写几份给每一个信差,这时候叫醒他们,每个人都睡眼惺忪,根本记不住我们说了什么。”
“也只好麻烦你了,”莉缇说。“我让他们送一壶咖啡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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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虽清晨,但是让丽姿和艾美在柯芬园下车的农夫似乎很清醒。几分钟前丽姿才听见教堂的钟敲了六下。
他拒收她们的钱,说他本来就是顺路,而且她们又没有占去多少空间。何况他的苹果可以在伦敦卖得很好的价钱,他赚的钱够多了。
丽姿相信他的话,因为虽然才刚天亮,马车一停立刻有小贩围上来选购苹果,丽姿扶着爱困的妹妹要下车时,农夫已被那些人包围。
他没有听见她们的道谢,幸好这一路上丽姿已经谢他好几次,所以丽姿带着妹妹用肩膀顶开人群往外走。
“接下来就容易了,”丽姿告诉妹妹。“圣詹姆斯广场离这里应该不远。”
问题是我不知道方向,她困惑地看着如兔子窝般四通八达的市场。因为毫无太阳,她也无从定位,她真气自己没想到该带个罗盘。问题是她没想到的事情多着呢,起码她就没想到预定为两天的旅程竟会变成可怕的八天。
她们并未携带足够的旅费,原本就带得不多的东西一路变卖或交换,至今已所剩无几。艾美很饿也很累。她们曾因为农夫的坚持吃了几个苹果,但因不愿意削减他的利润,也不愿多吃。
但是辛苦很快就会结束,丽姿告诉自己。她们已经到了伦敦,现在只需找到前往圣詹姆斯广场的正确方向……
这时,艾美晃了一下,瘫倒在她身上,丽姿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说:“啊,我的天,那个男孩生病了,我们快过去帮忙,妮莉。”
丽姿完全没有时间帮妹妹的忙,或说她们不用别人帮忙。天地在瞬间变色:一个俗丽的红发女孩把艾美拉走,人群围上来,有人把丽姿的手臂扭到身后,痛得她呲牙咧嘴。“对啦,小妞,别说话。你若作怪,小心妮莉在你的小朋友的脖子抹上一刀。”
第十七章
汤姆并没有机会细看那两个人。要不是他想看看驶近市场的马车会不会刚好有苹果掉下来,他不会注意到她们。他先看到大的那个爬下车,露出一小节纤秀的足踝,虽然是个妇人,但是她的动作十分轻灵迅速。他挤进人群,想从缝隙间看得更清楚一些。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原因,但是他已经守望太久,对每一件怪异的事情都会多看两眼。
他看见高的那个四下打量,表情像迷了路,然后矮小的那个脸色发白。
这时,眨眼之间,那两人已被布克蕾和她的手下架走。
汤姆并未停下来自问对错,也没多想克蕾带走的这两人是否就是葛小姐正在找的人。汤姆和他的一帮街头流浪儿在过去这几天已经送给她太多错误的线索,但是你若不送过去,又怎知道对错?所以,追上去应该比让她们失去踪迹更好才对。
所以,他并未停下来多想,立刻跟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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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那年轻人穿着什么,克蕾再笨也不会认为她是男孩,但那上流口音则绝对错不了。她立刻把两个俘虏推进停在街角、由米克驾驶的马车。“我猜你们抓我们是想要赎金,”丽姿警觉地看着克蕾手上的刀。“如果你们直接把我们送到昂士伍公爵府去领赏,会不会简单许多?”
要不是这女孩提到昂士伍,克蕾很可能打开马车的门,把她们两个推出去。她通常只抓没有人要或没有人会找的女孩,避免有钱有势的家人倾全力寻找,或循法律追杀她。任何懂得自保的老鸨绝不会企图把上流社会的女孩变成妓女,因为会有高额的奖金把她们找回去。
克蕾还不认识不会为了奖金出卖老母或亲生小孩的人,这就是跟上流社会有关的罪行通常能快速破案的原因:人性的弱点是抵挡不了的。伦敦的执法者几乎全靠有赏钱的通风报信,才能将罪犯绳之以法。要靠罪犯愚蠢的出错,几乎不太可能。
克蕾的犯罪智慧或许不是最高,但她足够狡猾,总能不被抓住。而且,大家都知道惹恼她很危险。敢惹麻烦的女孩都会受到残忍的处罚,少数几个受到误导竟敢背叛或逃跑的,通常都会被抓回去,受凌迟之后再被处死,以收杀鸡儆猴之效。直到目前,只有雅妮活着逃走。克蕾认为那是因为她带了钱和珠宝,而且或许收买了贾许和比尔去巴黎替她工作,因为她后来再也没再见到这两人。
既然这些都是昂士伍公爵夫人的错,既然她也从两个女孩所带的东西证明她们是昂士伍的受监护人,那么她当然不会把她们从马车上推出去。
她也听说公爵府好像丢了什么,而且公爵不在伦敦,但是她只听到这些。这是因为最近几个星期她必须躲藏起来。因为雅妮偷了她的钱和珠宝,她没钱付房租而连夜从佛兰士街搬走,所以房东应该也报了警要找她。
但是几天前她必须杀掉一个逃家者,又有一个女孩被酒醉发脾气的客人弄伤,所以她急需再找两个女孩替她赚钱。不得已的情况,使她冒险于清晨时分离开巢穴,寻找递补的女孩。
现在,她不需要了。现在,她不只有办法报仇,还能发一笔横财。
所以,她露出一排黄牙笑了起来。“昂士伍府关起来了,没人在那里。”她说谎。“好像大家都跑去找你们了,”她摇头。“两个逃家的女孩。我找到你们是你们好运,有些人才不会管是不是贵族呢。谁找到就变成谁的财产,这是通行的规矩。而且,你们知道有些人会对他们捡到的小女孩做些什么事吗?”
大的那个把妹妹抱得更紧。“我们知道,我们看过《阿格斯》。”
“那么你一定不希望那些事发生在你们身上。我建议你们乖乖听话,不要给我找任何麻烦。”她的头朝窗户点。“看到我们在哪里了吗?这里可不是伦敦的高尚地区,我只要打开门对外面喊:‘谁要一对漂亮小妞?’你们就完了。”
“克蕾那样做对你们没有好处,”妮莉倾前对女孩说。“不管你们读过什么,真实情况都要可怕好几倍,有些事可怕到连《警察公报》都不愿意写。”
“我会带你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克蕾说。“只要你们守规矩。我会送信要他们来接你们,越快越好。不能赚钱的女孩,对我是没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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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追了许久,毕竟一辆破马车在拥挤的伦敦街道走不快。可是人腿究竟不敌马腿,他们在伦敦塔的附近失去踪影,他搜寻了几个小时也毫无所获。
他去向莉缇报告时已快要中午,衣物和外型的描述让莉缇确信她们是丽姿和艾美。莉缇希望她对她们落在克蕾手上能不那样确定,但那显然也是事实。毕竟从七晷场到斯特普尼,没有一个在街头混生活的人不认识布克蕾,也都知道最好避而远之。
让汤姆去厨房吃东西后,莉提送信给昂士伍要他丢下一切兼程赶回伦敦。
然后她带着棠馨和博迪到图书室研拟行动策略。
在此之前,搜寻都尽量秘密进行,理由有好几个。贵族女孩逃家,已属违规,消息传出去,两个女孩名声就毁了。
但,这还不是最大的风险。在《阿格斯》写文章,莉缇树立了许多敌人,她不希望这些人利用两个女孩报复她。这一点,她对她的间谍网说明得很清楚。
如今,很不幸的,昂士伍的受监护人已经落人敌人之手。
“我们已经没有选择,”她对两位同伴说。“我们必须悬赏高额奖金,换取她们回来,希望贪婪能打败敌意。”
她和棠馨很快写好传单的文字,让博迪拿去《阿格斯》的办公室。现在这时刻,今天的杂志应该已经印好了,即使尚未印好,麦安格也会停机改印传单。
博迪走后,莉缇传话给她的私人网络,打听克蕾目前的藏身处。
“我并不期望这些会有太大效果,”她对棠馨说。“几天前,她手下女孩的尸体才从河里捞出来,但是警方根本找不到她问话。她知道警方人手不足、资源有限,也不会认真调查一个妓女的死因,所以她只要躲过一阵子就没事了。”
就报酬来说,鲍尔街是依靠赏金生存的,公开或私下的都有。但是王室并不鼓励以公家的基金奖赏侦破谋杀案件的人,因为杀人是坏事。碰到这种案件,私人赏金也不会发生。
“她的巢穴一定在伦敦附近,”棠馨说。“她必须监视替她工作的女孩。”
“问题是,伦敦偏偏是最容易藏得不见人影的地方,”莉缇说。她叫唤一位仆人去拿她的帽子和外衣。
“你不可能是要出去吧?”棠馨大声说。“你不可能打算赤手空拳去找她们!”
“我要去鲍尔街,”莉缇说。“找他们帮忙应该没有问题,但是我要直接去见他们的队长和队员。他们手上或许早就有线索,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她与棠馨对视。“男人看世界的方式和女人不一样,他们经常连鼻子前面的东西都没看到。”
蓓蓓拿来女主人的外出衣物,莉缇穿好后,又对棠馨说:“克蕾正在耍阴狠的手段,否则我们不会到现在还没有收到消息。”
“你的意思是赎金的要求?”
莉缇点头,拿出她的怀表。“时间已经过午,而她清晨就抓到丽姿和艾美了。当她可以假装救了两个女孩,并来请领奖金,为什么要留着她们?”她把表收起来。“你还记得吗,当她一看到可能惹上麻烦,立刻假装她是要帮你。她很清楚如果她立刻把两个女孩送来,我完全不能控告她,还必须用金钱表达感谢,这是比较实际的作法。既然她没有走实际的路,我不得不怀疑某种阴谋正在进行。只要我有办法,我不会坐在这里等麻烦上门,让她占尽上风。”
莉缇说完,保证随时会让棠馨知道她的下落,便前去鲍尔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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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博迪坐在《阿格斯》杂志社内,葛小姐荣升为公爵夫人之前的位子,等待传单印好。他一边等,以便倍受良心的折磨。
回伦敦的路上,棠馨说出她的故事。博迪并不怪她逃家。她母亲的脑筋显然有问题,而她父亲以生意为借口,几乎等于抛弃了女儿。
同样的,也有很多人,例如麦尔斯爵爷及其夫人,也会认为昂士伍抛弃了他的受监护人。
但是,博迪看得出,事情一扯到家人,男人常常搞不清楚。家人有时真会把人逼疯。博迪自己的姊姊,自他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在折磨他。然而,洁丝若出了什么事,他还是会很痛苦的。
在任何的情况里,女人经常都是麻烦,但是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理她们、不要靠近她们,以避免不愉快。但这并不表示,这个男人就没有感情。
也许溥先生并不知道家里的情形严重到什么地步。
不管他以前知不知道,博迪忍不住要认为他现在应该知道了。如果,他的内心深处是疼爱女儿的,他现在一定忧虑得要死。
毕竟,博迪连昂士伍的两个受监护人都没有见过,就已经忧虑得快要死了。还有,连丹恩都那么焦虑不安。博迪从来没有见过他像收到消息那天那样,说那么多话,还做出帮博迪收拾行李的怪事,他一向是任何小事都要仆人做的。
博迪不愿想像溥先生现在的情况,他也许正在想像最可怕的事,例如女人正被一个坏人押着前去美国之类的。但博迪还是一直想,良心的尖叫也越来越大声。
他应该先问棠馨,但是她手上已经有那么多间题,而且他不希望她像他这样饱受良心煎熬。然而,一个男人如果连良心都无法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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