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不说,我自有方法知道,只是你便要带着这些秘密长眠不醒了。”
斜眼瞥了他一眼,“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商量。看你是接受哪种。”
白剑敛眉沉思,为今之计只有听他的话,至于真假,可以再议。
“不要骗我。”
白剑正欲开口却听得寒笑笑颇有警戒意味的一句,好似自己的心思他都了如指掌。难道他会读心术不成?
不想不打紧,如此一想,白剑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再加上那香椽色的眸子——难道——
“即便你想到了,也不要说出来。”寒笑笑及时阻止,“眼下你还是坦白比较好。”
然而白剑心中那个念头一旦冒出,对眼前之人的防备之心就愈盛。贸贸然坦白,实在冒险。可是,倘若他真的是……那么他所有的抵抗不过是弹沉泥海罢了。
寒笑笑见他不说话,眼瞳渐渐转为金色,月光又开始旋转扭曲,却只是一瞬,一切又恢复正常,白剑亦察觉到周遭瞬时短暂的变化,一时大骇。却未见寒笑笑有任何动作,一切归于平静。又生疑惑。
“罢了。你若不想说本宫也不逼你。不过左护法,你要看清楚自己的弱点,究竟是什么才让朱珩有机可趁。”说罢,寒笑笑便以一个漂亮的微笑收尾,转身离开,及地的裙摆在草叶间簌簌作响。
“等一下,寒公子,你究竟站在哪一边。”
“哪一边?废话,本宫自然站在魔宫的立场。”
“那么,你又为何要成为宫主。”
“因为有江凌渡。”
寒笑笑没有因为白剑的问题而停下,白剑看不见他的表情,那是发自肺腑的笑意。修长的身影融入月色,消失于视线。
白剑抬头仰望,那日趋圆满的月亮,轻叹一口气,与那夜风纠缠起来。
阿凌啊,阿凌——
作者有话要说:笑笑已经成为偷听专业户了=。=
中秋前夕(一)
八月十一。
生莲街开始热闹起来,家人翘首,游子归乡,诸店始卖新酒,贵家结饰台榭,一夜之间花架已起,一派喜庆之兆。
而魔宫园子里,一片暗淡轻黄,揉破黄金万点,情疏迹远,剪成玉叶层层,幽香通鼻,宁人心绪。
江凌渡在那桂花林中摆了一张美人榻,旁边一张小茶几,摆了桂花茶,桂花糕,浅浅睡着,有萱桂落在那杯盏中,仿佛扁舟轻摇,一摇入梦。
轻轻的脚步声靠近,怀中抱了小毯,轻手轻脚替她盖上,看着那咬了一半的桂花糕,浅浅地笑着,在榻边坐下,仔细观察那安静的睡顔。细长的淡眉,眉间有淡淡印子,似是经常皱眉的缘故,曾经有什么事如此困扰她以至于刻下眉印呢?那微颤的睫毛如蝶翼轻扇,鼻尖微红,一张一合的鼻翼下是微翘的嘴唇,清晰地连纹理都可以看清。明明是未施脂粉,却白得很,只是过于苍白,而那唇色却略带淡紫。
睡着的时候,就是一个柔弱女子,带着惹人怜爱的病态美,可是醒来,却意气风发不可一世,天下男子都比不得她。
他不禁蹙了眉,面上是难得的严肃,深思。
那边已经有所行动,这一次不似以前那么简单了,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不想回去,不想离开,那些事他毫无兴趣。若是从前,管他来的是谁,杀了便好,连累不得谁,即便连累到了,又关他何事。天大地大,来去自由,他何曾把无谓的人命放在眼里。
可是如今,他想留下,却留不得。他已不是独自一人。人命之于他,已经有所谓。
自嘲一笑,明明只是短短几个月罢了,回想起来,却点点滴滴都是明丽。当生命中不曾有名为江凌渡的人时,他以为自己已经很快活,可是一旦出现了,才发现以前的日子是如何食之无味。原来,来去自如无牵无挂并非逍遥,身后始终空落落的,连带着心,也空了,怎样也填不满,唯有空虚,是满满的,都溢出来,却不自知。只有当一点点被填满的时候,才会发现,竟是那么空,回音阵阵。
如果离开,她会找他么?他不能确定。
但他不能拿她的命冒险。世上若少了江凌渡,会是多么无趣。而他,不喜欢无趣的世界。
若打定主意要离开,便要走得干干净净……
移开视线,对上满园的萱桂,想要寻出一个答案,却被桂子迷乱了眼。
**
白剑大步流星去桂花林里寻江凌渡,入了园子向深处走去,绕过几株桂树,却驻足。
几丈开外,寒笑笑对着那桂花发呆,敛去了所有的邪魅之气,真若谪仙下凡,而江凌渡在榻上恬然睡着,满园的桂子做了背景,入了画。
两只脚生了根似的,再也挪不开,好像再往前一步,便要坏了那美感。
寒笑笑转过头来,看着他不语,白剑略显尴尬,随即想起前面的情形,赶紧上去,虽不忍心叫醒她却碍于情况紧急实在顾不得那些。
“等一下,何事。”寒笑笑用了密音问他。
白剑犹豫了一下,终是道:“无月衣庄的庄主吴昕来了,说是宫主要他来的。但是他见了紫泠和绿珠犹如见鬼,而绿珠两人亦有些不大对,我怕……”
寒笑笑小心起了身,回头看了一眼江凌渡,见她依旧好睡着,便和白剑一道去了前厅。
**
前厅里,吴昕坐在一边,面色惨白,额间是密密的冷汗,紫泠和绿珠站在一边,紧抿着嘴唇,身形微颤,极力克制着情绪。听闻外面有窸窣衣裙脚步之声,对望一眼,深吸一口气,生生压下了满腔愤意,袖中交握的手却互相紧紧攥着,姐妹连心。
见来人不是江凌渡,而是寒笑笑,不禁有些讶异,却又松了口气。有意无意瞥了一眼那吴昕,行礼道:“宫主。”
寒笑笑坐上主座,眼睛扫过吴昕,只见他目光游移在自己和绿珠两姐妹身上,故作镇定却掩饰不了眼中惊惧。
“吴庄主。”
听闻寒笑笑叫他,吴昕立刻弹簧般竖了起来,抱拳道:“宫主!——”张着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或者是不敢说。
“吴庄主想必知道本宫为何请你来。”
“这个——是——也不是——”虽是入秋,天已转凉,吴昕里衣却早已湿透。
“吴庄主请坐啊,莫要说本宫亏待了你,”寒笑笑又瞧见那茶几上的茶盏还未动过,便伸手做了请的姿势,“吴庄主大老远赶来,怎的都不喝杯茶,是嫌本宫的茶脏了你的口么?”
吴昕听了前半句话屁股刚沾上凳子,又直直竖了起来,冷汗沥沥,“不不,吴某岂敢。”说罢便仰头将茶水灌了下去,手指哆嗦间,洒了些出来。
寒笑笑痛惜的摇了摇头,“啧啧,那可是上好的茶,一滴水就值一个人头罢,吴庄主,不知你洒了几滴?”
吴昕到底只是个普通生意人,见多了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却是头一遭见识如此直白的恐吓。一时说不出话来。
“吴庄主不必惊讶。来者皆是客,本宫又岂会津津计较。吴庄主舟车劳顿,想必累了,不如先下去休息。白剑,带他去百草园。”寒笑笑不给吴昕说话的机会便安排了他的住处。同时对白剑使了个眼色,白剑点头领会。便半拖着吴昕下去了。
直待脚步声消失在回廊里,寒笑笑才起身出去,“你们两个应该知道该怎么做。至少过了这个中秋。”
“自然。”
两人匆忙回了绿漪阁,进屋屏退下人关好房门。
“姐姐……”紫泠试探性唤了绿珠一声,心里忐忑不定。
“紫泠,我们答应过她的,我不会忘记。”绿珠肯定答道。
“可是姐姐,你真的会放弃报仇?”
“我——”绿珠坐下,一手搁在桌上,握成拳,“当然,我们答应过她,会忘记过去。我们的命是她救的,不该失信于她。紫泠,你也要忘记,决不能食言。”
紫泠一瞬不瞬望着她,终是坐下,握住她的手,“姐姐。你若真的能忘记就好。”
“恩。”
**
晚饭之时江凌渡才知晓那个偷她设计的人已经来了大半天,颇有些不满,不过听白剑叙述,寒笑笑已经好好整治他一番,也不再牢骚。只是嚷着明天一睁眼便要好好去教训那吴昕一番。
没想刚过子时不久却被小厮叫醒,说是百草园那吴昕毒发,模样甚是可怖。整个魔宫里,精于毒术的非朱璃莫属,而能救人的,却只有江凌渡了。她并不想魔宫里出个死人,无奈之下,只好赶紧披了外衣赶去百草园,那百草园还不是一般的远,江凌渡的院子在南,百草园在北,真是遥遥相望。夜凉,江凌渡匆忙出来又穿得少,风一吹,不禁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终于到得百草园,先是远远就听得他的哀嚎,及至进屋,却见他满地打滚,七窍流血,甚为恐怖。江凌渡干呕一声,心道不雪阁下手也忒重,不禁心生几分怜悯。
赶紧吩咐小厮压制住他,江凌渡封了他穴道,见他更为难受,也只好好言相劝,“若不封住穴道,毒素侵入四肢百骸,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与小厮合力将他搬上床,江凌渡坐下来把脉,当即判断出他是中了“子夜毒”,此毒顾名思义,每日子时发毒,全身疼痛难耐,七窍流血,长久如此便会致死。他应是每日定时服了解药,此刻已是八月十二,过了当初江凌渡定下的日子,解药便没了,若他到了魔宫兴许还能救回一名,若是到不了便要横死异乡了。想不雪阁的人就是那样威胁的。
而“子夜毒”的解法,也甚是奇特。需服双倍份量的“子夜毒”方能真正解去,其余解药不过是暂时缓和罢了。
“让朱璃带着‘子夜’过来。”
“是。”小厮匆忙退下。
江凌渡咳了一声,对吴昕道:“我问你答,若是则眨一下眼,若不是则连眨两下,明白么?”
吴昕眨了一下眼。
“当时你吃下几粒药?一粒?”
吴昕连眨两下。
“两粒?”
吴昕眨了一下。
“呵,真狠。我看你是要落下病根子了。不过好歹捡回一条命,你就庆幸罢!”
江凌渡不再说话,靠着床边隔板眯了眼小睡。也不知过了多久,朱璃小祖宗才过来。
“老大?老大?”朱璃轻轻晃醒她。
江凌渡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你总算来了。给他四粒子夜。”
“哇!老大,你是要他死啊!四粒,可能会暴毙诶!”
吴昕听了这句话,登时双眼大睁,喉咙里唔理唔理不知在说什么。
“暴毙个头啦!他本身就吃了两粒子夜,现在当然需要四粒啊!你没瞧见他那人模鬼样的样子么?”
朱璃个子矮,吴昕的脸又被江凌渡挡住,的确是看不见。听她那样解释,便打开手里的锦囊,取了四粒子夜出来递给江凌渡,一边还踮起脚尖看看子夜毒发时的症状。
江凌渡喂他服下解药,解了穴道,“真是麻烦!咱们新帐旧账一起算好了。朱璃,我们走罢。”
两人便撂下吴昕各自回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困屎……还有900多个字……
中秋前夕(二)
经了半夜的折腾,江凌渡便染了风寒,发着低烧,神智却清醒得很,一睁眼,发现床边围了一圈人,玩笑道:“早啊,要和我一道去修理那吴昕?”说着便要下床。
“你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白剑按住她,眼中有淡淡怒意,
江凌渡不明就里往窗外瞧了瞧,竟是日上三竿了,怪不得这么亮堂。只是她平日里虽然有睡懒觉的习惯,却极少睡到这么晚。
“诶?这么晚了啊 ?那先吃饭罢,正好饿了。”
说着便要起身,白剑见她还是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怒意更甚。
“你就不能先顾好你自己么?那吴昕的命关你何事?!知道自己易染风寒,昨夜就早该吩咐下人煎药喝了!何至如此!还有朱璃,你和她一道,她不记得,你也该替她记着!”
朱璃被他一吓,缩起脖子,躲到青痕身后,只露出半个头来,两眼泪汪汪的。
“白剑,你吓她作甚!我又没事!”江凌渡亦是被他惊到,她头一次见白剑动气,还是如此莫名其妙。
“等有事就晚了!阿凌你——你什么时候才懂得珍惜自己性命啊?”
江凌渡愈感奇怪,“白剑,你怎么了?”白剑今日怎么变得这般婆婆妈妈多愁善感?他向来都是喜怒不露的呀。
“白剑,不要担心,重云最迟后天便会到了,阿凌自己也是大夫,知道怎么调理。况她只是偶感风寒,你又何必这般着急?”
“偶感风寒?青痕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凌她——”白剑蓦地不再说下去,有淡淡的悔恨表情浮于脸上,只见他起身垂眸道,“抱歉。我出去冷静一下。”
江凌渡看着他出门,依旧不解,“白剑他究竟怎么了,你们有谁知道么?”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摇头。
“难道是青春期叛逆?”江凌渡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双肘支撑着坐起来,绿珠赶忙竖起枕头让她靠得舒服些。
“老大,你真的没事么?”蓝岚伸手摸索着握住了江凌渡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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