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你就当做,我什么都没说过吧。”凌若雨垂眸,静静看着自己的鞋尖,在落泪之前离开。
不可以被他看到的,这么软弱的盾,一攻即破。
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飘落,白梅隐没于这同色的雪中,香气依然。
白雪若雨,晶晶莹莹,冷彻心扉。
江凌渡是被心口的伤痛醒的,她只觉得自己的眼角很湿,即便睁开了眼,也是模模糊糊一片。
“夫人,你终于醒了!”
画兰和品荷的脸齐齐出现,泪痕未干。
“夫人,吓死我们了!洛大夫突然说你没脉搏了,真的吓死我们了……”
“我就说,我就说夫人不会这么丢下我们的,不会的!夫人!”
品荷紧紧攥着她的手,暖暖的,还带着汗的湿腻。
江凌渡扫视一圈,他却不在。
“杨旭呢?”
“王爷没事……”画兰只道她心里着急王爷的安危。
“谁管他有事没事!我问你——他、在、哪、里!”那样凌厉的语气,竟出自一个大病方醒的人之口。
凌若雨,你看到没,你心心念念的人,直到你死了,他也不在你身边!
“那晚王妃受了惊,经常噩梦惊醒,须得王爷亲自陪伴才行……”
“那他现在是在陪着尚尧?”江凌渡捂着胸口坐起来,眼底流溢的,竟是杀气。看得品荷画兰一阵心惊。
“你要去哪?”一直沉默的洛飞终于开口,上前挡在她身前。
江凌渡抬头,语气森然,“我要去找他。”
“你——何苦?”言语中,竟有丝丝不忍。
“何苦?这句话问我无用。须得问那个无情的杨旭!”江凌渡难掩心中怒意,“你让开。”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终究还是洛飞认输,“罢了,你要去便去吧。只是你挨的一剑正中心口,别和自己过不去。”
三人目送江凌渡出去,都是担心不已。
“洛大夫……”品荷忧心忡忡望着洛飞,欲言又止。
“放心,我跟着她,不会出岔子的。”
江凌渡一把夺过阻拦侍卫的剑,指着那人的脖子,冷冷道,“让开。”
一群侍卫愣愣看着,对方是王爷夫人,身手又显然在他们一群人之上,现在又因为王爷而挨了一剑受了重伤,万一打起来真伤了她,他们也难以对王爷交代,这可怎么办好?正愣在那儿,江凌渡剑锋一转,那侍卫的脖子上渗出淡淡血丝,“我不想为难你们,让开,一切后果由我一人负责!”
两个领头的对视了一眼,向后撤去,让开一条路。
江凌渡就这么拖着剑,在石板路上发出“磁磁”的响声,被夜色衬得尤为阴森。
门被粗鲁地打开。
“何事?”杨旭皱了皱眉却是坐在榻边头也不回。
没人回答,只有长剑拖地的声音。
“谁!”
杨旭迅速回身招架,却看见面色苍白的凌若雨。
“若雨?你怎么来了?”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江凌渡手中剑光一闪,嘲讽一笑,“我怎么来了?想问我为什么这个时候来吧,在你讨好尚尧的时候!”
其实杨旭是担心她大病初愈,就算有什么事,着人通报一声,他去便行了。
江凌渡见他一时语塞,更是加重了嘲讽的语气,“好一个疼爱娇妻的王爷!”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若雨?”杨旭上前一步,“究竟什么事?”
江凌渡停住脚步,转身,一丝残忍的笑蔓上唇角,“什么事?难道你想我在这里说么?你就不怕惊了你爱、妃?”
杨旭无言跟了她出去,只觉她的背影是那么陌生,嘲讽的话,残忍的笑,每一样,都不是他所认识的凌若雨会有的。
然而,夜色下,那单薄的背影,透着决绝的悲伤,他也不知道,猜不透,那是为何。
走至一棵白梅树边江凌渡才停了下来,八仙桌上落了些花瓣,竟有说不出的凄凉。
“若雨,你找我是不是因为这个?”杨旭从怀里掏出一张已然破烂不堪的遗书,递给凌若雨。
怎奈江凌渡一见这该死的玩意就有杀人的冲动,要不是为了寻它,凌若雨也不会死。当下,长剑乱舞,早已将它碎尸万段。
“若雨!?”
“杨旭,你给我听好,凌若雨已经死了!为了救你而死了!”
“你在胡说什么,若雨,你不是还好好活着?”杨旭掴住江凌渡双肩,低吼道。
江凌渡冷笑,“好好活着?恩?”她逼近一步,仔细看着杨旭,“她活着的时候,你当她是什么?她死的时候,她为你死的时候——你却陪着另外一个女人!为了那种笑掉大牙的理由,陪着另外一个女人!我倒想看看,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江凌渡紧紧握着手里的剑,强忍住心头怒意,她真的怕,一不留神,便把他杀了。
“若雨,你究竟怎么了?”他要怎么说,其实他一直在她身边,每次,尚尧一入睡,他便赶回去,等着她醒来。
江凌渡一把推开他,长剑一扬,他墨发飘零。
“若雨?!”
江凌渡手里握着杨旭的一撮黑发,撑剑单膝跪地,“我——凌若雨,对天地发誓,必将助安南王爷达成心愿,东面受朝。若有违背,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杨旭大惊,“若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江凌渡冷笑,“王爷以前也如此问过,不过今时不同彼日,凌若雨不再有多余情感,一心为主,视死如归!我将成为王爷最坚固有用的盾牌!”
他一时竟不知何言以对,蓦地想起,数月前,也是在这里,她黯然神伤,他知道,却不能安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对她无情,或许就是他能做的唯一补偿了。如今,一切好似轮回重现,却已大不相同。那个凌若雨,或许,真是再也不在了。一切,真的,都是他欠了她。
只听她又道,“同样的,希望王爷答应我两件事。”
“说。”
“其一,请王爷不要再问有关方才那张纸的任何事,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过问我的身份来历。”
“身份来历?我和你青梅竹马……”
“请王爷答应!”
杨旭沉吟,“好……第二件?”
“第二,请王爷每年白梅花开时,都会独自一人来这边饮酒!请务必一人前来……”
杨旭对这个要求真是摸不着头脑,“这是为何?”
“王爷答应就好,属下必将感激不尽。”
杨旭握紧了拳,仰头对着那无垠夜空,一声长叹,悄无声息,融进这沉沉夜色。
“好!”
江凌渡吃力地扶剑而起,心口蓦地刺痛,一手捂住,竟是鲜血汩汩。
“若雨!”
杨旭伸手想扶,“不必——”江凌渡轻轻闪过,“只要王爷记着,这一切,都是凌若雨为你做的……”
江凌渡踉跄走过,凌若雨,我不是你,我根本没办法爱他。
凌若雨,这已是我最大的极限了。你也应该知足吧?
脚下一个不稳,眼看江凌渡即将摔倒,一个身影闪出及时接住了她。
最后一眼,是一张温润如玉的脸,眼里的波光粼粼,是春日最好的景色。
“呵……你们都是笨蛋,只有我,只有我精明地活着……”
洛飞轻轻拭去那宛若流星般划过的泪。
“那你又何苦?”
作者有话要说:偶滴啊凌啊~~强势强势~~~~凶相毕露~~~
红衣青冢
自昨晚洛飞带回凌若雨之后,她一直处于昏睡状态,高烧不退,嘴里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是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又大骂,一会又撒娇,品荷画兰不明就里,一边悉心照料,一边好生心疼,恨不得为她分担一些。
期间洛飞每日必来一次,有时多至三次,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位洛大少爷已是动了心思的。就连画兰,嘴上虽硬,心里也是认了的。
品荷每次都轻轻拉拉画兰的袖子示意她出去,画兰回头望了望,他的眼里,只有昏睡不醒的夫人。眼眶不由湿了,却硬是忍住不让它掉下来。
廊外,明明是春光无限,姹紫嫣红,为何,心里,偏生这么堵呢?
“兰儿,你也该醒醒。”品荷语气出奇地轻柔。
画兰别过头去不看她。良久,才幽幽道,“我知道,我们做丫鬟的,没这个命。”
“画兰!”品荷压了压声音,有些急“你怎么还是不明白?!”
画兰看了品荷一眼,鼻子一酸,音调都有些变了,“我怎么不明白了。夫人天生丽质,武艺高强,家世清白,怎么是我这种小丫鬟比得上的?我心里已经够清楚了,你何必不依不挠?”
“这又干夫人什么事了?”品荷四下望了望,这丫头说话不知轻重,莫不要给人抓了把柄去,别人说没紧要,随嫁丫鬟的话,可得细细掂量的。
画兰不说话,只是隔着门帘无不心酸的望着里面。
“兰儿,你是真的不明白。罢了,剪不断理还乱,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画兰一跺脚,委屈地走了。
“不明白不打紧,若不明白了还自认明白,还觉着委屈,这便是要犯错了……”品荷望着她的背影没于长廊尽头,心中隐隐生出不安之感。
房内,洛飞静静注视着凌若雨。
“你还真是爱说梦话啊……”他轻轻擦拭她额角的细密汗珠,有一句没一句地同她讲话,真是牛头不对马嘴,凌若雨却似乎被引得话更多了。
“男人都是坏蛋,坏蛋!……呼,坏蛋……”
“是,是,男人都是坏蛋。你早点醒过来,见一个打一个。”
“老妈不要走,老妈最好,嘿嘿……世上只有妈妈好……”只见凌若雨轻轻笑了起来,在枕边蹭了两下,就像蹭着母亲的脸。
“你醒了就能去找——额——找妈妈了,妈妈是谁?”
“恩!”凌若雨抬了下胳膊乱舞,被洛飞抓住又塞回被子里,“老妈不在了……唔……不在了……”
洛飞见她说得伤心,便赶紧换了个话题。
“听说夫人琴艺很好,什么时候洛飞才有幸听上一曲?”
“叶胖子,你终于嫁出去啦!哈哈——你终于嫁出去啦——大爷我终于把女儿嫁出去啦——哈哈——”
“叶胖子?嫁女儿?大爷?夫人何时有这么大的女儿啦?”
“怎么有了老公不认姐妹啦!嘿嘿,你永远都是叶胖子,叶胖子,肉嘟嘟的,嘿嘿……”
“是是,我永远都是,你可安心?”洛飞的手臂被凌若雨抱在怀里蹂躏着,他只能苦笑。
“哼,还有你!”洛飞手臂一刺痛,竟是被她凌若雨狠狠咬了一口。
“额,我怎么了?”终于说到自己了么?
“还有你,干嘛喜欢我……我哪里招你惹你了……都是你,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红颜祸水,呜呜……”
洛飞面色一沉。
“林大饼你个混蛋,做朋友不好么,喜欢个屁啊……都是你的错,小仙儿不理我了……”
凌若雨这边哼哼唧唧骂骂咧咧,洛飞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那眼神愈发温柔了。她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和杨旭所说不一样,和他所见过的女子不一样。
“喜欢你有错么?”
“有错有错就是有错……呜呜,男人都是坏蛋,混蛋,讨厌讨厌讨厌……”
“是是,男人都坏……”洛飞正头痛这话题怎么就绕回来了,下一句话却犹如平地起雷。
“特别是那个杨旭,哼,害死凌若雨,啊……我江凌渡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呼呼……”
“你说什么?”洛飞凑近了凌若雨的脸,温润的气息呵在她脸上,痒痒的。
“嘿嘿……一来这边就见了个极品美男子,嘿嘿,洛飞……”
凌若雨顺势就勾了洛飞的脖子,蹭了蹭,“嘿嘿,美女,你终于晓得回来啦,给爷抱抱,嘿嘿,外边有没有遇到心仪的公狗啊,嘿嘿……”
洛飞一时脸红,一时便已铁青,原来把他当她家狗了啊,他是不是得叫两声……
咳咳……这个念头有些可耻。
蓦地,忽然觉得方才那声“美女”还有那“嘿嘿”笑起来的感觉,似曾相识,哪里呢?
凌若雨松开了手,洛飞给她掖好被子,望望窗外,觉得呆的时间有些长了。
“明天再来看你。希望明天你可以清醒着和我说话,你欠我一首琴曲。”
江凌渡要是知道她昏迷的时候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话,铁定要找块豆腐撞死。不过还好,这话只是被洛飞听了去。
昏迷了多日,凌若雨终是醒了。
起来伸了个懒腰,见外面天气不错,张口来了一句,“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品荷正打了水进来给凌若雨擦身子,惊得“哐啷”一声连盆带水一起掉了地上。
“怎么了?”凌若雨打了个哈欠,捂了肚子,“哎呦……”
“夫人!”品荷一个箭步冲上去,“夫人哪里不舒服?”
凌若雨红了红脸,“肚子……”
“肚子怎么了?画兰,画兰!去请洛大夫,夫人肚子痛!”
外间应了一声,就听见画兰急急跑了出去。
“品荷,不是——”
“画兰,怎么回事?”
洛飞来得倒是快,凌若雨心里叹息,o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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