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承认我一个上午都在找她,但看到她的那一刻我还是有一种偶遇的错觉。
她背对着我坐在街边的长椅上,身着一条毫无特色的纯白色棉布长裙,及腰的长发随意盘起,露出白皙干净的颈子,周身散发着让人羡慕的与这样的夏天格格不入的沁人清凉,于是我确定,那就是她。
走近两步,我看到,她怀中的画板。
简单的素描,灰色渲染的塞纳河不减丝毫风韵。
我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站着,特有的薰衣草淡香中,我感到尘世昏昏全部退后,她的一举一动格外鲜明地尽收眼底,于是一瞬一刹与永恒再无差异,午后的阳光格外隆重,尽数落在她□的皮肤上,但她似乎并不介意,只是专注地沉浸在线条勾勒之中,我不由得想起罗歆夏天出门反复搽防晒霜的情景,她挽住我的手臂时我能感觉到让我窒息的粘腻,其实或许并不是那么明显,但对于一个轻度洁癖的人来说,已经难以忍受。
喜欢与不喜欢之间的距离只不过是一些累计的细节。
我不知道我神游千里之外了多久,我只知道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好画板开始要走,本能地想要上前拦住她,却被她撞了个满怀。
我敢说这是我活了这么大第一次丢脸。
猝然而止的薰衣草香像迷药一样让我头昏脑胀,双腿就这样毫无力气地软了下来,巨大的冲击力让我条件反射一般地想要寻找一个攀附点。
结果就是我揽着她的腰一起倒在了绿茵茵的草坪上,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
柔软而温润的身体就这样整个压在我的身上,她的鼻子撞在了我的颈窝处,带着燥热而急促的气息息数喷洒在我的颈间。
于是我再次毫无思考能力地愣神了好久,直到她挣扎着想要起身,我才反应过来此刻还躺在草坪上,本能地想要起身却让她瞬间不稳就这样朝我再次倒过来,她的鼻子磕在了我的下巴上,而我仿佛一点感觉都没有。
于是,她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俨然是一副快哭了的表情,我看着她很不识时务地失笑,并且脱口而出,你的脸,红得像个蕃茄。于是我又后悔了,因为她瞪了我一眼然后飞快地起身离开,东西都不要了。
我捡起散落一地的画板画纸和笔,匆忙地跟上去,存心想要逗她,我说,蕃茄公主,你把这么多东西丢在我这,是不是怕我找不到你,其实你该丢水晶鞋的。她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才想起来落了东西一般抢过我手里的整理好的物品继续走。我继续跟上,死皮赖脸地说,我物归原主你也不谢谢我,做蕃茄不能这么不厚道啊。她不理我,只是加快了脚步。这样不屑一顾的举动像相遇的那次一般让我觉得受伤,于是我伸出手挡在她前面,认真地说,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她依旧没有看我,只是淡淡地说,没关系。不带丝毫感情的三个字让我觉得更加失落,思绪翻墙倒海之时她已经走远,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会有女生不喜欢我。
整个下午的课都让我昏昏欲睡,脑中反反复复全是她的身影,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教室渐渐就剩下我一个人,我自嘲地笑笑然后收拾东西走出去。刚走出教室我就愣住,夏流年就这样站在我面前,我一时觉得神奇,心想难道我老是想她导致她实体化了,还是因为想的太多而出现了幻觉。
此刻,我觉得我就像,像一只被捕捉的蜻蜓一般,被她的略带窘迫的视线折断了翅膀。
她看到我出来,神色有一丝别扭,然后她带着一副舍生取义的古怪表情朝我走过来语气僵硬地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一下,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吗。
我绝对不相信她思考了一个下午终于发现喜欢上我了,于是我朝四周看,意料之中地看到了一群朝这边挤眉弄眼的女人。
这样的游戏好像永远都玩不腻。
我轻咳一声对视她写满了不情愿的眼睛,依旧觉得美得惊人,琥珀色的剔透瞳仁里面仿佛落满了天使残碎的翅羽一般温软,我忍不住笑出来然后飞快地说,好,不过作为交换你要答应让我今天晚上请你吃晚饭。
她低着头,漆黑柔顺的长发滑落,我看不到她的表情,长久的沉默,我们就这样僵持着,她极少说话,显然刚才说的话已经是她的极限,她周身的宁静气质让这样的沉默并不难熬,我在一片薰衣草香中又开始感觉到迷醉,下一秒我看到她仰起头看着我,眼神中满是哀求,这样的柔弱的眼神像是一阵韧猛的狂风一般席卷我的心脏,于是我无可奈何地点头,然后给她我的手机号码。
那些女人真是狡猾,我有些愤懑地想着。
下一秒,她朝我感激地笑了,两眼弯弯如同初绽的鸢尾,于是我觉得一切都不值得我后悔,我确定我喜欢她,非常确定,但可笑的是,对于她,我所知道的仅仅是一个名字,不过三个字,就像魔咒一样困住了我。
我不知道具体喜欢她什么,好像什么都是,又好像什么都不是。
罗歆曾经问我不喜欢她什么,我也是如此回答不上来。
其实,只不过是见到夏流年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我喜欢的到底应该是怎样的女子。
15
15、弃秋【修】 。。。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流年又被刺激了Orz
〃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
《新约?约翰福音》
这样的秋像是被上天啐到人间的弃儿一般孤立无援。
秋意无比浓重,绵绵秋雨浸淫着整个坚硬城市的暗廖,斜斜密密的细蒙水网笼罩天地,冷冷清清。
巍峨耸立的冷色调希卓总部大楼像是俯瞰苍生一般屹立与钢筋铁塔之间,傲慢而冷漠。
而楼顶层,同样冷色气质的男人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不动声色地看着昏黄蒙蒙的天空,雨打在晶亮的玻璃上发出单调乏味的轻响,透过雨水整个世界都是扭曲畸形的,像极了乞丐悲戚哭泣的脸。
窄口的水晶杯内琥珀色的液体随着他漫不经心地晃动而荡漾起叠叠波澜。
他的办公桌上是一打资料。
厚厚的白纸堆砌在那里,像是一座攻陷不了的堡垒。
他只看了第一页。
仅仅一页便足以让他身心具如淬了冰一般凉。
Adrian,中文名,游夜,曾在巴黎美院就读,后因故辍学只身到日本发展。
而这个男人,此刻近在咫尺,大街小巷贴满了他的海报,到处都是为他发狂的女人。
是的,发狂,沈浩希比任何人都明白,他家里就有一个最疯狂的女人,他怎么会不知道。
沈浩希觉得Adrian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如黑色鬼魅般盘旋在整个城市上空,所有人都中了盅,把他像神一般顶礼膜拜。
水晶杯冰凉的触感贴服在唇上,沈浩希轻轻一抬手腕,火辣的液体霎时一干二净。
他不过是一个歌手。
沈浩希如此安慰自己,转而又觉得可笑,他这是在干什么,恐惧,嫉妒,不安。
她不过是一个疯子。
沈浩希闭上眼睛,可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她的面容,面如白雪,唇如粉樱,以及她,纯净妖娆的身体,那块只有他到访过的繁盛领地,像是古老的咒语一般死死困住他。
该死,只不过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而已!
他一向是一个掌控者,毫无悬念的赢家,被追捧方,他如鱼得水地享受于红男绿女之间,声色犬马之中,看惯了风月场的声色糜烂,见多了烟行媚骨的女人投怀送抱,他允许自己放浪形骸,却不允许自己色令智昏。他知道有些东西越是远离越是会不受控制地渴望,放纵并不代表沉沦,不想俯身其下便不如置身其中,成为一个娴熟的玩家,女人对他来说,从来都是用来考验自己的道具,他可以轻易掌控她们的感官意识,即使实在身体不受控制的销魂时
刻,他依然是一个清醒的看客。
肉…欲和食欲是一切贪婪的源头,是人的罪恶之源,想要完全控制自己,必须自如控制这两个欲望。对于肉…欲,他选择放纵,对于食欲,他选择禁抑。
他一直沿用古老而有效的斋戒方法,每日只有早餐,早餐只有蔬菜,并且没有主食,午餐和晚餐省略,实在饿了可以吃生的蔬菜,这样的方法让他头脑清醒。
他必须清醒,当年他选择抽身而退是为了脱离家族中的明争暗斗,沈浩然并非表面上那般颓靡懒惰而又喜爱惹事生非,他清楚,他相信老爷子也清楚,沈浩然是沈家毫无疑问的准东宫太子,他做牛做马都是替他人铺路,他的存在只不过是沈豁用来压制沈浩然的工具,老爷子是在告诉那个暗地里狠辣而又不可一世的男人,他还嫩的很,沈家当家的依然是沈老。
沈浩然厌恶他,他便知趣而退,一个人的生活艰难,却足以安全下来,而商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又让他陷入另一个漩涡当中,他乐于周旋,因为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他可以抵达最顶层,像现在一般俯视芸芸众生。
残缺冰冷的婚姻,压力巨大的事业,庞大复杂的家族内斗,他疲惫不堪,而此时夏流年就这样趁虚而入,就像是给一个痛苦至极的人强行注射一剂吗啡,让他被迫承受巅峰的巨大快感,然后从此再也戒不掉。
沈浩希再次扫了一眼桌上惨白的纸张,它们如同流产的弃妇的脸一般苍白着狰狞相向,游夜。
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个不小心踩入云端飘飘欲仙的路人,此刻望着脚下的一片空虚胆战心惊地恐惧着,下一秒,或许仅仅就在下一秒,他就会坠落进一片虚无之中。
他清楚地知道,他只不过是一个并不精细的赝品,一个心甘情愿的仿冒品,一个蹩脚的扮演者,一个把自己赔进去的愚蠢商人!
他跟她之间没有任何回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重复过去,她眼中有的只有游夜一个人,她甚至不知道有沈浩希这么一个人。
他曾庆幸他像游夜,他曾庆幸她不会了解他,现在他恨不得一切,所有一切都不曾开始。
那么他就不用面对现在这种状况,真品近在眼前,与他在同一个城市中,他被摆在一个青黄不接的尴尬岔口,进退两难,就像一个被现场抓住的小偷一般狼狈不堪。
去他该死的感情,不过是一个女人,一个神志不清的女人而已,她有何德何能值得天之骄子般的沈浩希郁郁寡欢,即使她发现了又怎样,即使她放弃他投奔游夜的怀抱又怎样,他沈浩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那个疯子算什么,嗯?
她是美,但是她又能比别人美多少,她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女人,又不是天仙。
所谓心动不过是看惯了妖艳魅惑的销魂蚀骨,反而对清淡的口味更加钟意。
仅此而已。
沈浩希是有名的千杯不醉,而此刻他只不过喝了几杯就开始觉得头昏脑胀,天旋地转,走路都觉得脚下软绵绵。
原来醉了可以如此痛快,醉了好,再醉一点怎样。
…
…
…
尹清已经很久不用去盯着夏流年了,因为她现在每天所做的事情正常的很,严格的作息时间,规律的饮食,照料铃兰,在书房看书,有时也拿起笔画画,但并不再是那些阴郁压抑的线条,虽然她依旧不同她说话,但尹清可以听她平静地在电话里滔滔不绝。
时针指向十二,夏流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他今晚应该会回来的,把被子拥紧在怀里,浅淡唇色的嘴角带着甜蜜的弧度上扬,深深吸气,屋子里好像还残留他的味道,那么让人安心。
夏流年望着天花板好久仍然十分兴奋,最后习惯性地摸起手机,然后飞快地按下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漫长的等待音。
无人接听。
婉眉轻蹙,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心脏像是受了惊的小兔子一般杂乱无章地跳着,一下比一下仓皇。
这样长期依赖通话会上瘾,此刻的夏流年就像一个犯了毒瘾的人。
颤抖着指尖反复拨打,反复无人接听,夏流年像一个强迫症患者一般一遍一遍地重复,不厌其烦。
然后电话接通了,那一瞬间夏流年没反应过来一般愣住,继而是一阵久旱逢甘霖般的狂喜,下一秒她听到电话彼端嘈杂的音乐以及各种调笑娇嗔,淫…乱…糜…烂仿佛能透过电话彼端穿透一切阻碍重重地刺在人的耳膜上,抹杀所有感官的辨别能力,只剩下听觉,一下一下尖锐地刺痛着。
天堂摔到地狱有多痛,多痛。
而此刻的沈浩希醉得一塌糊涂,俊美的侧脸上落寞的神情让女人不停地想要贴身过来,刺鼻的酒气缭绕其间,刺激着一触即发的欲念。
“浩希,电话一直响,这么晚了会不会有什么急事?”女人扭着杨柳细腰若即若离地贴近滚热的胸膛,柔荑小手不安分地到处摸着。
沈浩希被她撩拨得一阵燥热,含混不清地说:“不管,有什么急事都不管。”说着轻轻用手一勾把女人按在身上,然后拿着她的手缓缓向下:“这里等不及了。”女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解开所有阻碍的衣物握住昂扬的器官,缓缓动着,沈浩希习惯性地闭上眼睛,眼中浮现的是那让他意乱神迷的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