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她父母的家,新闻媒体的车子紧紧跟在他们车后,街道上挂着“欢迎回家,茱莉”的大布条。“我如何在星期一返回学校教书呢?我今天回家时,必须挤过记者群才能进入屋里,然后电话铃声就从来没有停过。”
“你已经回来十二个多小时,却还没有发表任何声明。”塔德说道,从后视镜注视那些尾随着他们的车子。
十二个小时,茱莉想着,拨不出丝毫余暇想念查克的十二个小时,无暇咀嚼那段既甜蜜又苦涩的记忆,甚至无暇恢复她的体力或者理清她的思绪。
她睡得很不安稳,起床时,联邦探员已经在客厅中等待侦讯她,一直到两个小时之前才结束。可玲打过电话,建议茱莉前往她那里,现在他们就是要去找她,但是她有一个不安的预感塔德和卡尔似乎打算在可玲家询问她一些他们不想在他们父母面前提出的问题。“你不能摆脱那些记者吗?”她暴躁地问道。“他们一定有好几百人,而且一定正在破坏镇上的安宁。”
“镇长说他们只要求你发表一份声明,并没有做出任何违法的行为。”
茱莉在座椅上扭动身躯,看到绝大多数的车子都与他们保持相同的速度。“停下车子,开一堆超速的罚单给他们。我们的时速是九十英里,他们也一样。”她突然感觉疲惫而乏力。“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不发疯,他们根本不肯给我思考和休息的时间。”
“如果你打算在可玲家过夜,”他说道,瞥视着后视镜,“在卡尔和我问完问题之后,你就会有许多睡觉时间。”
“如果你和卡尔打算再次侦讯我,”茱莉颤声说道,“我必须先警告你,我真的没有力气应付你们了。”
“你已经惹上大麻烦了,小姐!”他用从来没有用过的严厉语气说道。“我和卡尔都知道你有所隐瞒,戴英格和黎保罗或许也知道。我决定去可玲家,就是因为她家是凯顿镇唯一装有电门的房子,而且有高篱可以挡住我们后方的那些朋友。”在他说话时,他们转过一个大弯,他踩下煞车,急转方向盘,驶进席家的私人车道,快速地冲向已经为他们敞开的铁门。尾随他们的车子逐一放弃,但是茱莉并未感觉松一口气,因为塔德的态度更加令她忧心忡忡。
卡尔的车已经停在席家的大宅邸前方,茱莉正准备下车时,塔德按住她的手臂制止她。“我认为我们最好现在先私下谈一下。”他转向她,把手臂横摆在椅背上方。“身为你的律师,他们不能强迫我重复你告诉我的任何话。卡尔没有这份特权,可玲当然也没有。”
“律师?你通过你的律师考试了吗?”
“我还没听到消息,”他简单地回答,“我们先假设我已经通过。”
茱莉感觉一阵寒栗升起。“不需要律师。”
“我认为你会需要。”
“为什么?”
“因为你昨天晚上并没有吐露所有的事实。你的撒谎技术其差无比,茱莉。不要瞪我,我只是想设法帮忙。”
茱莉把手放进夹克的袖子里,设法取暖。
“告诉我,”他命令,“你没有告诉联邦探员的那一部分。”
茱莉昂起下巴,迎接他的凝视。“你能保证你永远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即将告诉你的话吗?”
“你比我想象中陷得更深,对不对?”
“我不知道你在想象些什么,塔德?你到底能不能给我你的保证!”
“当然可以!”他粗暴地说道。“你明明知道,我愿意为你赴汤蹈火,茱莉!卡尔也一样。”
茱莉设法控制她的激动,提醒自己她已经发誓不再流泪。“谢谢你。”
“不要谢我,只要告诉我真相!你昨天晚上到底对联邦探员说了哪些谎话?”
“我没有被蒙住眼,我知道如何找到科罗拉多州的那栋屋子。”
“还有什么?”
“没有了。”
“真的吗?”
“这是我唯一一个真正的谎言。”
“那么,你省略了什么呢?你隐瞒了什么呢?”
“我没有隐瞒任何与其他人有关的事情。”
“不要跟你的律师玩游戏!你到底隐瞒了什么?我必须知道一切,才能保护你。”
“你想知道我有没有跟他睡觉吗?”茱莉大声问道,疲惫和紧张突然爆发为愤怒。“如果你是,就不必跟我玩游戏!直接问我!”
“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实话?”
“你有没有想过,我或许需要一些隐私与尊严”
“如果你要尊严,就不要跟逃犯乱搞。”
茱莉感觉他好像一拳击中她的心窝。她一言不发地下车,用力甩上车门。在她伸手要按门铃时,塔德抓住她的手臂。“你到底以为你在干什么?”
“我已经告诉你唯一可能为我招来法律问题的谎言,”茱莉说道,用力按下电铃,“现在我要同时告诉卡尔和你,你们显然极欲知道的事情。在那之后,我就无话可说了。”
卡尔过来应门,茱莉越过他的身边走进去,然后转过身子,怒视着震惊的卡尔,苦涩地说道:“塔德告诉我,你们俩认为我根本没说过实话。他告诉我如果我要尊严和隐私,就不应该跟逃犯‘乱搞’,而我相信他说得很有道理!所以,仔细听着,真相是:我告诉联邦探员查克没有用任何方式凌虐我的身体,他真的没有!他甚至尝试救我而差点失去他自己的生命。不论我如何说,你们显然都已认定他是一个大坏蛋。但是他没有伤害我,也没有强暴我,我心甘情愿地跟他睡觉。只要他要我,我会一辈子继续跟他睡!现在,你们满意了吗?这样够了吗?我希望够了,因为我无法再告诉你们其他话了!我不知道查克在哪里!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我真的希望我知道”
卡尔把她拉进他的怀里,怒视着塔德。“你为什么要让她这样烦恼呢?”
塔德目瞪口呆地望向他的前妻,真的在寻求她的支持。但可玲摇摇头。“塔德非常擅长让爱他的女人哭泣。他不是有意的,但是在我们破坏规则时,他就是无法原谅我们。这就是他当警察的原因,也是他想当律师的原因。他喜欢游戏规则,他爱那些规则。茱莉,”她说道,握住茱莉的手臂,“跟我去书房吧。你已经精疲力竭,但是你的两个哥哥似乎都不了解。”
塔德跟随在她们身后,怒视着卡尔。“我不是有意让她烦恼,我只是告诉她不要对我隐瞒任何事实!”
茱莉跌坐在椅中,注视可玲为她伸张正义。“你们俩根本没有资格刺探茱莉的私生活关评断她的行为,”可玲愤怒地告诉他们,走向酒柜倒了四杯酒。“你们只是一群假道学!她或许认为你们俩是圣人,因为你们总是让她那么认为,但我可比她更了解你们。”她拿起她和茱莉的酒杯,把其他两杯留在酒柜上。“塔德,你在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之前,就在这个房间里脱光我的衣服,我那时候才十九岁!”
茱莉本能地接下那杯酒。
“你就在这张沙发上脱掉我的衣服跟我做爱!”可玲继续说道。“我记得,在你了解我仍然是处女时,你非常高兴与惊讶。一个小时后,你再次在游泳池边跟我做爱,然后再次在”
“我记得!”塔德大声说道,拿起酒柜上的两杯酒,把一杯塞进卡尔手中。“除非我猜错了,否则你立刻会需要这杯酒。”
可玲证实他的预测,把攻击的矛头转向他们的大哥。“而你,卡尔,距离圣人也有一大段距离!在结婚之前,你跟好多女人睡过,从高中开始”
茱莉惊恐而乞求的笑声吸引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她疲惫地乞求,“不要再说了,我们都已经在今天晚上彻底摧毁彼此之间的想象。”
塔德转向可玲,举高酒杯嘲弄地敬她。“和往常一样,你再次设法嘲弄并批评其他的每一个人,而你自己却保持在火线之外。”
“其实,我是最应该感觉羞惭的一个人。”
“因为你跟我睡觉吗?”
“不是。”
“那么,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是我造成我们之间失败的婚姻。”
他愤怒地绷紧下颚。“你为什么要回来凯顿镇闲晃呢?”他大声问道。
“思本说我必须回来这里面对我逃避的过去,然后才能安心地嫁给他。他说,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我才能再次获得我的自尊。”
“思本,”塔德鄙夷地说道,“听起来好像是个笨蛋。”
令他惊讶的是,他的前妻竟然放声大笑。
“什么事这么好笑?”他追问。
“思本总是让我联想起你。。。。。。”
茱莉放下没有碰过的酒杯,站起身子。“我不想坐在这里听你们吵架,我要上床了。我必须好好睡一觉。”
第十一章
茱莉穿上可玲借给她的睡袍,悄悄下楼,发现可玲在书房里看十点的电视新闻。
“我以为你早上才会下来,”可玲惊讶地说道,并站起身子,“不过,为了预防万一,我还是为你准备了一盘晚餐。我去拿。”
“有任何重要的新闻吗?”
“没有和班查克有关的新闻。”可玲向她保证。“不过,头条新闻都是你,有关你安全返回家中的报导。”
茱莉耸耸肩。可玲问道:“你知道你变得多么出名吗?”
“你指的是恶名昭彰吧。”茱莉开玩笑地说道,因为她为她们之间真挚的友谊而感觉舒适。
可玲指着椅旁的一堆报纸和杂志。“我帮你留下这些,以防你想留下某些纪念。我去拿晚餐时,你可以翻一翻,或者你已经看过了?”
“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看过报纸或杂志。”茱莉说道,伸手拿起一本杂志。“噢,老天爷!”她叫道,哭笑不得地瞪着《新闻周刊》封面上的自己,以及上面耸人听闻的标题:“莫茱莉同伙或人质?”她丢开那本杂志,翻阅其他的全国性杂志与报纸。
可玲端着一盘晚餐回来,把它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全镇的人都支持你,”可玲说道,瞥视一眼《新闻周刊》的封面,“镇长写了一篇文章提醒大家,不论大城市的新闻界如何说你,我们才是真正了解你的人,我们知道你永远不会协助一个像班查克这样的罪犯。”
茱莉放下那些报纸,苦笑一下。“可是你更了解真相,你知道我跟班查克‘乱搞’。”
“你要跟我聊聊他的事吗?”可玲犹豫地问道。
茱莉望着她的朋友,回忆她们之间曾经相互倾吐的秘密。她们同年,在塔德介绍她们认识之后,几乎立刻成为最要好的朋友。在塔德和可玲的婚姻破裂之后,可玲搬到达拉斯,而且斩钉截铁地拒绝返回凯顿镇。但在可玲的坚持下,茱莉常常前往达拉斯去拜访她。这段特殊的情谊已经通过时空的考验,成为她人生中最重要也最自然的一部分。“我认为我需要谈他,”茱莉在停顿片刻后承诺,“或许在那之后,我就可以遗忘他,再次开始考虑未来。”说过这些后,她无助地摊开双手,“我甚至不知道从何开始。”
可玲蜷缩在沙发上。“真实人生中的班查克是什么模样呢?”她建议。
“他是什么模样呢?”茱莉冥想道,拉起一条毯子盖住膝盖。好长的一段时间,她只是瞪着可玲肩膀上方的空间。“他很强悍,可玲,非常强悍。但是,他也非常温柔。有时候,他的行为与言语是如此甜蜜,真的令我的心都痛了。”她终于说道。“刚开始的两天,我真的以为只要我违抗他,他或许就会杀死我。第三天时,我尝试利用在车库中找到的雪车逃走。。。。。。”
接下去的三个小时,可玲全神贯注地聆听,跟随着她的描述发出笑声、皱起眉头或张口结舌。“多么令人无法置信的故事啊!”她在茱莉说完后叫道。“如果是其他人告诉我,我绝对不会相信。我有没有告诉你,我曾经是班查克的忠实影迷?后来,我只是把他视为一个凶手,但是现在。。。。。。”她停下来,仿佛无法把她的思绪化为言语。“难怪你无法不想他。我的意思是,这个故事没有结局,只是悬宕在那里。如果他没有杀人,就应该有个圆满的结局,让真正的凶手入狱。好人不应该像猎物般被追杀一辈子。”
“不幸的是,”茱莉严肃地说道,“这是真实的人生,不是电影,所以只会有这种结局。”
“这仍然是一个差劲的结局,”可玲坚持,“就这样结束吗?”可玲作个总结。“你们在昨天黎明起床,他送你到车旁,然后你开车离开?就像这样吗?”
“我希望不必这样!”茱莉忧郁地承认。“我知道这是查克想要的结局,但是我似乎无法配合他,我不但开始哭泣,甚至告诉他我爱他。我知道他不想听,但我还是羞辱了我自己,而他”茱莉羞惭地停下。
“他怎么了?”可玲柔声问道。
茱莉强迫自己望着她的朋友并保持平静的声音。“他像大人般含笑望着我这个愚蠢的小孩,告诉我我并不爱他,因为我不知道性与真爱之间的差别,然后,他要我回到我归属的地方完全忘记他。我打算完全照他的话做。”
可玲震惊而困惑地皱起眉头。“多么怪异而丑陋的行为啊!”她尖声叫道。“完全不像你刚刚描述的那个男人。”
“我也这么认为,”茱莉可怜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