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大街上,看到很多人下了班匆匆忙忙往家赶的样儿,我才觉得我们真是太奢侈了,一顿饭吃了人家半年的工资。大家都有点儿醉了,难得出来玩儿嘛,再说平时都吃食堂,今儿好不容易捞了顿好的,都放开了肚子吃喝。
到校门口了,我跟稻草说,谢谢!稻草用手指刮着我的脸说,真像我女朋友。我说,美吧你。稻草还没开口,不知哪儿来的一拳头,一下把他打得倒退两步。我顺着那手看过去,天哪!林云帆。我惊讶地大张着嘴。半晌,才回过神来,我说,云帆,你来啦?他不看我,眼睛死盯着陈凯迪,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稻草捂着脸说,你是谁呀?你他妈神经病呀?
林云帆又一拳向他打过去,正中稻草脸部。稻草脱掉大衣,和林云帆扭作一团。两人你一拳我一腿地,打得难解难分。一行50几个人都跟那儿看热闹,没一个劝架的。我心想,陈凯迪这顿饭都喂了猪啦?我想帮忙,可不知道帮谁好。只有跟那儿跳来跳去的。王盈说,行了,别打了。林云帆是吴梦的男朋友啊。稻草一下愣住了,松开了手。林云帆也停住了手。稻草问我,是吗?我沉默。他又大声地问,这小子是不是你男朋友?你说是就是。我点头。稻草转过身,将大衣甩到肩上,特消沉地走了。同学们纷纷散去。
林云帆送我和王盈到楼下,对王盈说,你先上去吧。王盈答应着,一个人上去了。林云帆猛地抱住我,泪水流到我头发上,顺着头发流到脖子里,冰凉冰凉的。他说,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我说,云帆,云帆,我不会的,相信我!半晌,他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望着我说,梦,你爱我吗?我用力地点头。他吻我,泪水弄了我一脸。然后,他像小孩子似的笑了笑,说,晚安!我说,晚安!他走了。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从树下走过去,很孤单。
我一回宿舍就向王盈吼,我说,王盈,你看见林云帆来了怎么不告儿我一声儿?你太不够意思了。她说,还怪我呢。你自个儿在那儿跟稻草调情,我都没说你。我说,谁跟他调情了?是他喝醉了。我俩赌了一会儿气,谁也不理谁。我洗漱完了就睡了,刚要睡着,被人弄醒了。睁开眼,看到王盈站在我面前说,别生气了,我真没看见云帆来。我说,谁怪你了?小气鬼。好了好了,我要睡了。王盈掐了我一下,表示和好了。
第二天正上第二节课,我手机响了,因为上课不好接,我挂掉了。一会儿短信又来了,打开一看,是陈凯迪发的。吴梦,我病了,都是因为昨天为你打架,我觉得我被打成内伤了,你必须过来,送我到医院。我吓坏了,我写了张纸条和一张请假条,让同学传给王盈,然后趁老师写黑板,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我一下子跑到男生宿舍,不知道那厮住几楼,打他手机,他接了,懒洋洋的,说在301。我冲上楼,破门而入,看见那厮真像一根稻草,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一双眼睛无神地望着我。我说,走啊,去医院。他说,去医院干嘛?我说,去检查检查,看什么地方伤了。他说,是内伤,伤得很厉害。我说,得你自个儿起来走,我可背不动你。他说,我起不来呀。我说,那我打110。我拿起电话刚要拨,他把我手按住了。他拉过我的手,按在他胸上,他说,这儿,是这儿伤了,伤得很厉害,很痛。我说,心脏?不会是心脏被打碎了吧?要赶快动手术呀。我又想打电话。他扑哧一声儿乐了。我一下反应过来,一拳打到他胸上。我说,找抽吧你。他说,是真的,真的是心脏受伤了,很痛很痛。我说,去死吧你。踹了他一脚,然后逃向门口。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我说,你别这样啊,我叫人了。他说,什么这样呀,我怎么你了你要叫人?我说,你别耍流氓哦,这儿随时都有人经过的。他说,你的意思是如果没人,我就可以……我一口向他的手咬下去,他疼得哇哇叫,我趁机跑了。
时间越来越紧迫,我们排练很紧张,有时候要排练到很晚。一天,我发现乐队正练着,稻草中途就走了。我正琢磨这小子怎么排练越来越不认真了,就看见他端着一个小瓦罐,向我走过来。我心想这小子想干什么呢?莫不是想泼我一头水?我站直了身子,做好躲闪的准备。谁知他走近了,在我面前蹲下来,把瓦罐往地上一放,对我说,快吃吧,鸡汤,补身子。我说,什么?给我的?他说,不是给你给谁?神经病!我说,我做什么事儿了,让你这么感动啊?非得弄鸡汤给我喝?他说,非得有事儿才能请你喝鸡汤吗?我说,无功不受禄嘛。他说,你有功啊,你给了我表现男子汉度量的机会,又给了我表现武功的机会,这够了吧。喝吧。我们班女生都围了过来,说,好香呀,吴梦不喝就给我们喝吧。稻草龇牙咧嘴地说,谁敢喝这鸡汤,以后不要在这儿混了。我说,王盈可是我好姐妹儿。稻草说,那她
不算,她可以喝。女生都说扫兴,退到一边去了。我盯着鸡汤看了半天,没敢喝。稻草说,还要我喂啊?我说,凶什么凶嘛,我看看。万一你居心叵测呢?稻草端起来,自个儿先喝了一口说,你真是,非得喝人家剩下的。我说,这我就放心了。然后跟王盈一起大快朵颐起来。稻草坐在一边,看着我们,那神情儿让我想起了我爸妈。小时候,我跟家里有滋有味地喝汤的时候,他们就是那样看着我。那神情儿好像不是在看我喝,倒像是他们自个儿在喝一样,特享受的样儿。我边抹着嘴,边跟王盈说,别看稻草平时凶巴巴的,想不到这小子也有仁慈善良的一面。王盈说,真是吃人家的嘴短。不过,以后要再有这种好事儿,别忘了叫我。
以后,每天晚饭后这小子都会端一锅汤来,有时是鸡汤,有时是鱼汤,有时是甲鱼汤。我说,这家卖汤的发了。他说,哪家卖汤的呀?这是我跟我那家亲戚那儿的厨房里亲手煲的。我和王盈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我说,大少爷,你还会煲汤呀?他说,最近学的。我和王盈更惊讶了,王盈指着我说,不会是为了她吧?他说,不是为了她是为了谁?我说,天哪!稻草,我欠了你什么呀?你老这么缠着我。他说,干嘛?有男生喜欢还不好?我说,不行呀,我有男朋友了。稻草把双手抱在胸前说,竞争!我要跟那小子竞争!我说,行行行,你们怎么争都成,但别让我担心,一会儿这个内伤了,一会儿那个又外伤了。我还得做人呢,别弄出什么事儿来,让我这嫩脸儿不知道往哪儿搁。再说了,你是这学校里的什么草,多少女生望着你这根草兴叹呀。我有男朋友还跟你这么不清不楚的,别人该说我是不良女青年了。稻草说,谁敢这么说。我说,得,稻草,以后这汤你也别送了,我领情了,还不成吗?不过,请你少给我生活里添乱了。稻草瞅了我半天,我说,看什么看,我这都是至理名言。谁知稻草拉着我的手,把我拽到我们班四十几个女生和乐队十几个男生,再加上看热闹的几十个不知道哪级哪班的同学面前,大声宣布:从今天起,我开始追吴梦。当时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你想想看,全校那么多漂亮女生,他就那么当人家面这么宣布,哪个女生服啊?有几个男生吹出尖利的口哨,不知道是兴奋还是不屑。
反正以后,稻草的汤是每天必送,然后紧接着什么化妆品、小首饰之类的礼物层出不穷,变着花样儿送。后来还送了我一身儿芭蕾舞的行头,正好这次跳舞可以穿。
这天晚上,排练结束后,稻草向我走过来,我知道他又有事儿,于是拉着王盈赶快逃。他跑过来拦在我们面前说,吴梦,我请你看电影。我说,没劲儿啦,好累呀。他什么话也不说,把票塞我怀里说,不见不散。然后转身就走。我心想,这厮也太霸道了。晚上,我回宿舍,看小雨点一个人在那儿,挺忧郁的。便随手把电影票给她了,看她那副感动样儿,估计她来到这儿还没看过电影呢。
第二天,第一节课下课,我和王盈刚走出教室,就被稻草这厮拦住了。他怒气冲冲地拉着我走到梧桐树下说,吴梦,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不能欺骗我玩弄我。我看见他眼里全是血丝,说着说着眼里的泪水都快流出来了。我说,我没有玩弄你,昨天我跟你说了我不舒服,是我看小雨点没事儿才让她去的。他说,那你应该先跟我讲。看他那一脸严肃样儿,我突然觉得好笑,这厮不是小题大做吗?他说,你知道吗?那是部恐怖电影儿,她往我怀里钻,你说
我该怎么做?我终于笑出声儿来,我说,原来你设下这圈套是给我钻的?幸亏我躲过了。他抓住我的肩膀,我觉得肩胛骨都快碎了。他低吼,要是我想吻你怎么办?我笑得更厉害了,我说,你别告诉我这是你的初吻。看来这次他真生气了,他捏着我的下巴,差点没把我下巴颏儿捏碎。他说,吴梦,我从来没有这么不值钱过,只在你的眼里,我才这么不值钱。两滴眼泪从他眼里滴了下来,我是第一次看见男人当着我面掉眼泪。我吓坏了,我知道他真生气了。他转过身,用手臂擦着眼泪走了。我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我伤害了一个对我这么好的男生,我觉得我真的有点过分了。这是我第一次从内心发现自个儿伤害了别人。
夜里,我正睡得香,隐隐听到一阵音乐,仔细一听,原来是有人发神经跟楼下弹吉他。楼上有几扇窗户打开了,好像是边小声议论边跟那儿欣赏。王盈和小雨点也被吵醒了,我披上衣服,打开窗往楼下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不是稻草吗?只见他抱着吉他,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那么孤独、那么无助、那么悲伤。我好像听到了心里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眼睛湿了。一会儿,一个人影儿晃了过来,打着手电,是校监。他吼着,谁呀?三更半夜不睡觉,跟这儿闹腾什么呢?稻草没理他,专心致志地弹着。那校监走过来拉他说,这么晚了,快回去睡觉。他说,我不回去。校监说,你跟这儿打扰大家休息,再不回去我明儿找你们辅导员去。他说,你帮我把吴梦叫出来,我就走。校监说,吴梦是谁?他说,是我女朋友。校监说,你神经病啊?人家不愿理你,你跟这儿弹也没用。稻草大吼,谁说她不愿理我?谁说她不愿理我?校监火了,一把拉过稻草的吉他说,快,回去,明儿我找你们辅导员去。吉他就在这么一拉一拽中,啪嗒摔地上,碎了。稻草一下子挣脱了校监的拉扯,怒吼着,你赔我吉他,你赔我吉他。他不敢打校监,证明他还有理智。我知道他不是心疼吉他,而是郁闷的心情无处发泄。
我穿上衣服,冲下楼去,我跑过去抓住稻草的手说,陈凯迪。我一边叫他,一边叫校监走,我说我对他有办法。校监边走边骂着神经病。我抓住稻草的胳膊说,陈凯迪,你发哪门子神经呀?这么半夜三更的。要是他明儿告到辅导员那里,可有你好受的。稻草说,我不怕!如果你不理我了,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大不了一死。我说,你这什么话?你出了事儿,那不就都成了我的事儿了吗?你这是何苦呢?我都跟你说了我有男朋友了。这满校园都是美女,你干嘛跟自个儿过不去呀?你干嘛跟我过不去呀?他站起来,一句话也不说,就那样盯着我,盯得我毛骨悚然。我说,你想干什么?我话还没说完,他猛地抱住我,用嘴唇盖住了我的……我使出吃奶的劲儿推开他,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跑回了宿舍。
第二天中午在食堂,我和王盈正端着碗边吃边看留言薄上写的东东:你们食堂的沙子里怎么还有米呀?能不能不让那个打饭的把手指伸到我的菜里?用炒青菜的火候烧排骨,用烧排骨的心态炒青菜,就可以了。空心菜里的蚂蝗味道不错,建议以后煮它八成熟就可以了。京酱鸡丝、咖喱鸡块、可乐鸡块、宫爆鸡丁、炸鸡排……猪牛羊虾鱼都死光了吗?请把那边那个荤菜窗口的衰哥换成美女,偶们男生太吃亏了,总是全校的女生都吃完了,才能轮到我们,不过,剩下的全是汤了!……
第一部分 那些花季第13节 除了歪瓜就劣枣(6)
我和王盈笑得直喷饭。我一转头,突然看见稻草笔直地走过来,旁边还跟着一位MM。王盈说,看,他们企管系的系花。对呀,陈凯迪就是企管系的。那位MM帮他打饭卡,买饭,他则找了张桌子坐下,跟那儿看窗外的风景。王盈觉得好奇,拉了我坐到稻草后面。那位MM打好饭,端到他面前,笑着说,今天菜不多了,如果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