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坑洼洼,有几棵粗柏,全都枝疏叶稀。一间正殿,坐北朝南,墙皮脱落,门窗不全。他们三人把马拴在了柏树上,登阶入殿。殿内空空荡荡,殿顶塌了几个窟窿,露着天,月光射了进来,照得殿内通亮,什么都能看得清楚。神态上有三尊塑像:一是关羽的,坐在当中;另两尊是周仓和关平的,站立两旁。虽然塑像的衣服都烂掉了,泥胎却还十分完整。
宋明给宋亮把神台下边收拾了一下,然后,宋明对杨宗保说:“杨少帅!咱们就在这儿住一夜吧!”
杨宗保答道:“唉,也只得如此啦!”
说罢,三人家靠着神台坐下了。
宋明说:“杨少帅!你饿了吧?”
杨宗保无可奈何地说:“饿又有什么办法呀?夜宿深山破庙,一无饭店,二无人家,到哪里去找吃喝呀?忍一忍,天亮再说吧!”
“杨少帅,不必犯愁,我有办法!”
“你有何办法呀?”
“中午用饭时,小人恐怕晚饭不便,多买了一些干粮和酒菜,放在了马背上的褥套里,取来先点补点补吧!”
“你可真是个有心之人哪!”
“嗳!小人常年出差,吃过这个亏呀!常言说,‘吃一堑,长一智’嘛!宋亮,快去把那干粮和酒菜拿来!”
眨眼之间,宋亮提着一个小口袋回来了。他把小口袋往地上一放,解开绳子,掏出来了几个馍馍,一大块牛肉,还有一壶酒。
宋明笑着对杨宗保说:“杨少帅,咱们也讲究不了啦!用少撕着吃肉,用嘴对着壶嘴喝酒吧!哎,宋亮,咱弟兄是小人,嘴不净,先让杨少帅喝吧!”
杨宗保急忙说道:“嗳!二位解差,话可不能这么讲,我们都是人嘛!你们一路辛苦,理应你们先喝!”
“哎!不,不,还是杨少帅先喝!我弟兄哪能先喝呀?”
说着,宋明把酒壶塞进了杨宗保的少里,死拉活拽地让杨宗保先喝。宋亮在一旁也连声劝道:“杨少帅!快喝吧,快喝吧,你喝得剩下了,我们再喝也不迟啊!”
杨宗保一看两个解差不停地劝说,也不好意思再推辞,说道:“既然二位如此盛情,那我就先偏啦!”杨宗保打开壶盖,“咕嘟咕嘟”地一气喝了半壶多。然后,把酒壶往宋明手里一递,说:“多谢二位!”
宋明接过酒壶,对宋亮说:“兄弟,你先喝吧,我这个当兄长的最后喝!”
宋亮接过酒壶,刚有仰脖,“啪嚓”把酒壶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两半儿。宋明急了,站起身来,走到宋亮的跟前,狠狠地掴了宋亮两个耳光,喝道:“杨少帅舍不得多喝,我舍不得喝,却让你给糟践啦!”
宋亮委屈地说:“大哥,我是脱手啦!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能这样打我呀?”
“哈哈!你糟践了酒,不向杨少帅赔礼,还敢在杨少帅面前顶撞于我?”说着,宋明举起巴掌又要去掴宋亮。
杨宗保急忙站起,拦住宋明,劝道:“算啦!算啦!为了这点儿酒,怎值得伤你弟兄的和气呀!”
宋明厉声说:“今天,看在杨少帅的面上,饶了你这一次。杨少帅,让你见笑了,快快请坐!”
他们三人坐了下来,宋明转首又对杨宗保说:“杨少帅!小人性情暴躁,家弟做事粗心,切莫见怪。杨少帅,没有酒了,请你快快吃馍馍吧!吃完了,早些安歇!”
杨宗保说:“咱们一起吃吧!”
宋明对宋亮说:“哎,你也吃吧!”
吃着,吃着,忽然,杨宗保的眼睛闭上了,嘴也不动了,慢慢地瘫在了地上。
宋明一见此情,急忙呼唤:“杨少帅,杨少帅!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宋亮也连忙呼唤:“杨少帅!你醒醒啊!”
那位问了:“刚才,杨宗保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就成了这样啦?”
诸位不知,刚才杨宗保喝的酒,是蒙汗药酒。刚才宋亮摔了酒壶,宋明打宋亮,都是施的诡计,是故意让杨宗保看的,是为了解除杨宗保的怀疑。蒙汗药劲上来了,所以杨宗保就失去了知觉,瘫在了地上。
宋明不放心,又用手推了推,见杨宗保好象死人一样,随即说道:“宋亮,是时候啦!杀不了杨宗保,回去怎么向驸马爷交差呀?咱弟兄还怎么升官发财呀?”
宋亮说:“对!乘此机会动手吧!”
“哎!兄弟,你再到殿外听听有没有动静,以防万一呀!”
“把绳子从褥套里拿来!”
“是!”
宋亮急步出了殿门,来到院中,从褥套里取出了绳子,四下看了看,又仔细听了听,转身进殿,对宋明说:“大哥,动手吧,万无一失啦!”
宋明嘱咐说:“兄弟!要沉住气,不要慌张!”
“嗳!慌什么呀?干这个, 又不是第一回!”
“不要大意!这杨宗保可不比别人,他武艺高强。不注意,不仅杀不了他,反而得叫他杀了咱!”
“大哥,你说怎么个杀法呀?”
“咱们先用绳子把杨宗保的双腿捆紧,就是药劲儿过去了,他也动不了。然后,你骑到他的身上,用力按住两只胳膊,我用钢刀剁掉他的脑袋!”
“好,就这么办!”
转瞬间,他二人把杨宗保捆绑完毕,宋亮往身上一骑,死死地按住了两只胳膊,宋明把钢刀在神台上“噌噌”鐾了几下儿,把牙一咬,举起了钢刀。
正在这时,忽听有人喝道:“大胆!住手!”“腾”从神台上跳下一个人来。
宋明和宋亮也顾不得看了,撒腿就往外跑,这个人撒腿就追。宋明跑到庙门,突然被门槛绊倒,趴在了地上,还没来不及爬起,从神台上跳下来的这个人,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只听“嚓”的一声,宋明的脑袋“咕噜噜噜噜”,滚下了台阶,脖腔的鲜血“滋——”喷出去了一丈多远。这个人回头一看,见宋亮跑了过来,急往门旁一躲,“啪”抓住了宋亮的后身儿,吓得他浑身筛糠,急喊:“好汉爷!饶命吧!好汉爷!饶命吧!”
这个从神台上跳下来的人一松手,“啪”推了宋亮个嘴啃泥,“腾”一脚踏住了他的脊背,高声说道:“哎!你想活命吗?”
“好汉爷!小人想活命,小人想活命!”
“想活命,就得讲实话!”
“好汉爷!小人讲实话,小人讲实话!”
“好!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宋亮!”
“那个叫什么名字?”
“他叫宋明!”
“你俩是一家人吗?”
“好汉爷!是,是一家人!”
“他是你什么人?”
“好汉爷!他是我的胞兄!”
“你俩是干什么的?”
“好汉爷!俺哥儿俩是解差!”
“解差?”
“好汉爷!是,是解差!”
“当解差,不管是押解何种罪犯,都应该押解到所去的官衙,为什么要在半路途中将罪犯杀害呀?”
“这,这。。。。。。”
“这什么?是不是受贿啦?”
“是!好汉爷!”
“这个罪犯叫什么名字?”
“好汉爷!他叫杨宗保!”
“是哪个杨宗保?”
“好汉爷!是元帅杨延昭之子!”
“哈哈!你们竟敢暗杀杨宗保?若不杀你,还待何事?”
“好汉爷!你不要杀小人哪!小人是奉命干的!小人不敢不杀呀!小人杀不死杨宗保,我们回去也就没命啦!”
“快讲!是何人指使你们杀的?”
“是当朝驸马周恒威!”
“他是怎样给你们说的?”
“那天晚上,周恒威差人把俺哥俩叫到他的府中,吃喝完毕,周恒威说,有个罪犯叫杨宗保,要解往沙门岛充军,途中要是杀死他,回来重赏;要是杀不死,回来处死。好汉爷,我弟兄哪惹得起驸马爷呀?我弟兄哪敢不听驸马爷的话呀?好汉爷,我说的都是实话,饶命吧!”
从神台上跳下来的这个人一听,无明火起,怒斥道:“禽兽!为了得赏,竟然杀害忠良!你们这无仁无义之人,留在世间还有何用?”说罢,把钢刀往起一举, “嚓”,“咕噜噜噜噜”,宋亮的脑袋也滚下了台阶。这个人一看两个解差都死了,把钢刀在宋亮的衣服上蹭了蹭,转身又回到殿里,给杨宗保松了绑绳。
过了一会儿,杨宗保清醒过来了。他睁眼一看,见两个解差不在了,面前站着一个面生之人。只见此人:
三十来岁,不胖不瘦,十分俊秀。头戴英雄壮帽,上身穿黑缎短靠,下身穿白缎裈裤,一马跳三涧的快靴二足登,手握一把银光闪闪的钢刀耀眼明。
杨宗保看罢,心中疑惑不解,起身问道:“请问壮士尊姓大名?”
那人一看杨宗保的神志完全清醒了,躬身抱拳,说道:“小弟拜见大哥!”
杨宗保见此,心中更是纳闷儿,急问:“你是何人?”
欲知这是何人,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忧国事弟兄叙怀
愁刀兵店家话酒
从神台上跳下来的人,一见杨宗保实在认不出自己来了,笑道:“大哥,咱弟兄多年不见,不认得了吧?我是岳安!”
那位说了:“岳安怎么称杨宗保为大哥呢?”诸位不知,岳安是岳胜的儿子。岳胜是齐州人,武举出身。他手使一口大刀,刀法娴熟,有万夫不当之勇,人称“花刀岳胜”。岳胜和元帅杨延昭是八拜之交,排行老二,并在杨元帅的帐下听令。杨宗保是杨延昭的长子,而且比岳安岁数大。所以,岳安称杨宗保为大哥。
岳安自幼从父习武,而且是勤学苦练,练就了一身的好武艺。十八般兵刃,件件皆会,样样精通。
杨宗保一听说是岳安,万分惊喜:“啊?原来是岳贤弟呀!快快坐下!”
二人坐下之后,岳安问杨宗保为何披枷带锁来到此处,杨宗保便把为何进京,如何被周恒威陷害而充军沙门岛等情况,从头至尾地讲说了一遍。岳安一听,气得捶胸顿足,骂道:“好你个贼子周恒威,竟敢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此仇不报,枉为人也!”
杨宗保见岳安十分气愤,劝道:“岳贤弟!此仇哪有不报之理?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边关吃紧,国难当头,你我应以国事为重,暂忍一时才是。岳贤弟,你为何来到此地呀?”
“大哥,小弟奉母亲之命,前往北疆探望家父。途中闻听人说,西夏国兴兵十万,侵犯我大宋的疆土,并扬言夺取我主的江山。圣上已派高大人挂帅平寇,还有八贤王、寇大人和呼延大人同往。可是,都被一个手使走线鞭的番将给打败了。眼下,众位大人被困在延安府,军情万分紧急。小弟不知此情是真是假。可是,小弟不是朝中的官员,不能上殿动本。所以,小弟打算不再去边关探望家父,要直奔前敌打探虚实。倘若如此,小弟便设法杀退敌寇,搭救八贤王和各位大人还朝;倘若无有此事,小弟再去北疆探望家父。今日行至此处,天色已晚,见四下无村无店,便来到这座破庙里歇息。”
杨宗保闻言,心想:“嗯,祖母还真猜对了,西夏国还真是有人会使用那走线鞭的。这次,祖母让我带着走线铜锤出来,算是用上啦!”想到此,高兴地说:“贤弟,你不必担心啦!破那走线鞭的兵器是走线铜锤,我带着呢!”
岳安急问:“现在何处?”
“在马上的褥套底下藏着。”
说到这儿,杨宗保四下看了看,问道:“贤弟,那二位解差呢?”
“哦!大哥,你还不知道呢,小弟把他俩给杀死啦!”
“啊?贤弟,一路之上,那二位解差对愚兄关怀备至,你怎么把他们给杀死了呢?”
“大哥,你还蒙在鼓里呢!”岳安把自己杀那二个解差的经过,说了一遍。
杨宗保闻听,大吃一惊,“多谢贤弟!你救了愚兄的一条命啊!”
“大哥,不必过谦!哎,大哥,咱弟兄一同到延安府去吧!搭救各位大人要紧哪!”
“好,咱们一同前往!”
这时,天光已经大亮。杨宗保对岳安说:“贤弟,天亮了。让你看看那走线铜锤吧!”
说罢,二人迈步出殿,来到马前。杨宗柏掀起褥套一看,那走线铜锤不见了。接着,又把褥套翻了个底朝天,仍然不见。这下,杨宗保可慌神儿了,头上的汗珠子立刻就冒了出来。
岳安一见,忙问:“大哥,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那走线铜锤没有啦!”
“什么?没有啦?”
岳安闻言,沉思了一会儿,问道:“大哥,这匹马离开过你吗?”
杨宗保说:“贤弟,我一进驸马府,这马就被他们给牵走了。直到起解时,才还给我。”
“大哥,那走线铜锤,是用何物盛装的呀?”
“是一个黄缎子小口袋!”
“那走线铜锤是什么样子啊?”
“锤头是圆形的,没有把儿。上边有个环子,环子上拴着一条丝绳,丝绳上拴着一个挽手。”
“大哥,不必说了。依小弟推测,那走线铜锤肯定落在周恒威之手了!”
“贤弟!丢失了走线铜锤,祖母责怪这是小事,可如何上阵去破那走线鞭呢?破不了那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