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清川澈淡淡地说。
千叶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不过,因为明显感觉到了清川澈语气中的冷漠,她于是便识趣地闭了口,只是侧头看着窗外。当有末一弥和清川澈站在一起的那一刻,她也终于明白,九月那个时候,自己一见到清川澈,为什么会有那种莫名的似曾相识之感:在此之前,她一直都以为,可能是因为清川澈举手抬足间的那种洒脱和随意有些像上原阳一,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有末一弥的缘故……
就她看来,清川澈和有末一弥在外表上的相似度,可以说是远远超过了江川凌也和有末一弥的,因此,倘若有人说他们是一对亲兄弟,恐怕也没有人会反驳……但事实上,清川澈和有末一弥根本就没有任何亲缘关系;反而江川凌也,还是有末一弥的姑表兄弟。
她不由想,难道说,她之所以会对清川澈有这么强烈的好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吗?虽然她不否认这个因素在她初遇清川澈那时肯定起了作用,毕竟,一个人一旦到了某种年龄,就会形成属于自己独有的审美观,或者说,就只会对自己有感觉的那一类异性特别感兴趣……
但显然,清川澈除了长得有点像有末一弥之外,和有末一弥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因此,她确信,她对他的那种一直存在且持续加深的好感,绝对不可能只是缘于他的外表,或者说,就只是因为他自己……
但清川澈会不会也这样想呢?恐怕不会吧……
因为不曾料到,再次见面时,会弄得这么不愉快,因此,她的心情当然不可能会有多好。话说回来,另外两个人又何尝不是如此……所以,一路上,绝大多数的时间里,车内的三个人,就都只是各怀心事地沉默着——
“哥,这次之后,在新的一年到来之前……你应该都不必出国了吧?”坐在千叶身边的清川宁子突然问。
“大概是这样。”清川澈答道。
因为就快到自己要下车的那条街路了,千叶这时本来很想为他送她的那幅摄影作品向他致谢,也想再次为自己那时的失约向他道歉,当然,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想再和他约个时间,吃那顿一拖再拖的晚饭……但因为清川宁子这时就坐在一边,她总觉得有些不方便,因此,最终还是决定等晚些时候再打个电话给他。
“清川君,宁子小姐,我就在前面的路口下车了……”千叶突然说。她顿了一下,“因为我想去书店里买几本书。”
“这样啊……”清川宁子侧头看着她,“千叶小姐,我妈现在正在家里做中饭,如果你不是那么急着要用那些书的话,不如先一起去我们家坐坐吧?你好像也很久没有去我们家了。”
千叶有些迟疑地朝清川澈看了一眼。但这个时候,清川澈仍然毫无反应地坐在副驾驶位上,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她和清川宁子的对话……她不由暗暗地咬了咬嘴唇,然后微笑着朝清川宁子摇了摇头:“不了……下次吧。――宁子小姐,谢谢你。”
“那好吧。”清川宁子说。
下车后,千叶站在路边,目送着出租车离开。她这时不由想,清川澈究竟是怎样看她和有末一弥的呢?他今天这种一反常态的冷漠,是针对她之前的无礼失约,还是针对他今天无意中了解到的、他和有末一弥在外表上的相似?如果是针对前者的话,她无话可说;但如果是针对后者的话,那好像也不是她的错吧?
不过,话说回来,她对有末一弥一直都抱有好感,现在甚至还想和他有进一步的发展,这也是事实,因此,清川澈就是怎样看她和有末一弥都不算过分……再说了,在接受有末一弥一起去小樽的邀请的那天晚上,对于有末一弥和清川澈在她心里孰轻孰重,她不是已经分得很清楚了?那么,她还有什么好迟疑、彷徨和难受的?
她记得,在去年的情人节的第二天,在多田俊面前,她自己也说过了,如果她真的接受了一个人,她绝对会什么地方都不看,就只是直直地朝他走过去……
那个时候,对于多田俊,她的确是这样说的,后来也这样做了,结果,走到那里才发现,多田俊早就离开了……
不过,即便如此,直到今天,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为了避免再次受伤而舍弃这种信仰,哪怕这一次,她选中的是连她自己也觉得殊无把握的有末一弥;哪怕到头来,她再次发现,这依旧是一段极有可能会迷失方向且无法抵达目的地的旅程……
可是,既然她已经决定了,为什么,当她面对着不再有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的清川澈时,会这么的煎熬呢?——
出租车放下千叶后,继续在札幌宽敞的街路上匀速向前行驶。清川宁子突然叹了口气:“哥,原来你真的这么在意千叶小姐……”
清川澈没有说话,只是侧头看着窗外。
“我第一次看到你在妈、我和山下之外的人面前这么失礼……”清川宁子盯着哥哥的背影,“也是第一次看到你给我们之外的人脸色看……可是,哥,这样行吗?千叶小姐刚才下车时,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听了她的话,清川澈不由想,这个时候,究竟谁比谁更难过呢?虽然说,倘若他看错了千叶,也不是千叶的错……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想让她知道,今天因为看到她和有末一弥在一起的缘故,他不舒服,他不开心,甚至是说不出的烦躁愤怒……
当然,倘若她一点也不在意的话,他也会无计可施……可是,就算清川宁子不出言提醒,他也知道她是在意的,因为,一路上,他都在后视镜里偷看她,因此,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但这又能证明什么呢?是能证明他没有看错她,还是就只证明了她是一个可以一脸纯真地脚踏两只船、甚至是数只船的、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会是他所喜欢的那个即便是悬挂在山崖上也仍然能温婉地对着他笑、两手被灌木割得伤痕累累也仍然能一声不吭的千叶吗?
不过,当他看着千叶有些茫然也有些失落地站在路边时,又会觉得,他应该没有看错她……他不由想,或许,他就只是还不了解她的过去而已——
他们兄妹俩一走进家门,在厨房里忙碌的清川梓当即就听到了声响,于是快步走了出来,欣喜地说:“澈,你回来了。”
“妈。”清川澈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他不由想,在被她彻底埋葬的过去里,她和有末清明……究竟只是陌路人,还是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呢?
“妈,我可把哥哥绑回来了……”清川宁子笑看着自己的母亲,“你待怎么谢我?”
“小小年纪,居然这么会邀功……宁子,那你等一下就多吃几碗饭吧,我刚好做了一大锅。”清川梓笑着看向清川澈,“澈,你先把东西放回房间,然后去洗个澡……接着,我们就可以吃饭了。”
“好的。”
清川澈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一放下旅行包,就关上了门,随即拿出了电话:“山下羽,是我。――清川澈。”
“澈,你真的提前回来了?”山下羽有些诧异地说。
“当然是真的。宁子刚才去接我了。我现在就在家里……”清川澈在办公桌前的转椅上坐了下来,“奇怪,你今天怎么没有在我家里?”
“拜托……我又没有卖给你们家做佣人。我还有点事,要下午才能过去……”山下羽促狭地笑了,“怎么,你想我了?”
“是啊,山下羽先生,简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清川澈顿了一下,“羽,我想请你发挥一下你的克格勃专长,帮我查一个人。”
“你又对什么女人感兴趣了?莫非,千叶小姐还不是你命运的那个人?”山下羽饶有兴趣地问。
“这一次,我要你查的,是个男人。他叫有末一弥,今年……可能跟我们差不多年纪,不,应该是比我们大一两岁……”清川澈沉吟片刻,“他是外务省高官有末清明的儿子,毕业于东大法学部,现在在东京警视厅工作。羽,我想请你帮我多查一些他的个人资料。”
“澈,你到底想干什么?”山下羽疑惑地问,“想收集名人的丑闻,和他们做私底下的交易吗?这可不像是你为人处世的风格。”
“我才没那么无聊……”清川澈说。他想,看来还是得找个能站得住脚的理由才行……他沉默了片刻,“他是千叶小姐的学长……不过,我想你也知道,不可能会这么简单。”
“哦,是你的情敌啊……”山下羽恍然地说,“我明白了,你是想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唉,谁叫我从宁子那里接下了要尽早把你从单身苦海中营救出来的光荣任务呢……好吧,我就舍命陪君子一回。”
“真不知你在说什么……好了,就这样吧,我也该去洗澡了。羽,一有消息,你就通知我。”清川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还有,这件事只能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就连宁子也不能说……知道吗?”
“好吧,我答应你,就是宁子对我进行严刑逼供,我也绝计不说……”山下羽无可奈何地说,“清川澈,你为什么总这样神秘兮兮的?莫非,你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给我从实招来!”
“或许吧……”清川澈笑了笑,“不过,你别急,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稍晚一些,在东京,一下了飞机,还没走出机场,有末一弥就挂了个电话给北海道警察本部的山口正彦-也就是那时打电话给千叶的那个道警本部的官僚。每个人在打江山时都需要发展和培养自己的一批忠实的追随者,有末一弥当然也不例外。反正,联群结党,本来就是一种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各取所需、互为利用的政治游戏。因此,虽然说,山口正彦远较有末一弥年长,而且,在警界,也更有资历得多,但聪明和实际如他,当然早就看出来了,将来会更有前途的,自然是有末一弥而不是他,因此,在他的努力之下,在他和有末一弥之间,就形成了一种追随和被追随者的利益关系。
“山口警视,我是有末一弥。”
“有末警视,你现在回到东京了吗?”山口正彦忙问。
“刚到。”有末一弥顿了一下,“山口警视,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有末警视,对我,你何必这么客气?”山口正彦笑着说,“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得到。”
“我想请你帮我查一个人的背景,最好能详尽一些。”
“那个人是谁?”山口正彦带着讨好的语气问。
“他叫清川澈,是一个摄影师,今年二十四岁……对于他,我知道的不多,不过,你可以先从他母亲那里查起。他的母亲,就是札幌医大附属医院的脑外科专家清川梓……”有末一弥顿了一下,“山口警视,这件事,就麻烦你了。一有消息,请立刻通知我。”
“好的。”山口正彦沉默了片刻,试探地问,“有末警视,清川梓,莫非就是……”
“没错,就是那天接受过我们的专业咨询的那位清川先生……”有末一弥笑了笑,“因为清川先生的公子好像正在追求我的学妹千叶,所以,我想了解一下他这个人。”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怪不得古人常说,英雄难过美人观,不过,也要这样血气方刚,才算得上是年轻人。”山口正彦当即恍然地笑了。老实说,他并不觉得千叶算得上是个美人,不过,所谓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他想,或许见惯了美女的有末一弥现阶段就是对千叶这个虽算不上有多漂亮却显得清纯上进的女生特别感兴趣,也未可知……因此,虽然他对有末一弥选择女人的眼光有点不敢恭维,不过,为了投其所好,他还是以一种男性之间彼此都能心领神会的暧昧语气笑着说,“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不过,我想,对方就是再怎么厉害,也不至于会是有末警视你的对手吧?”
说实话,有末一弥非常厌恶对方用那种极为肮脏的心态去想他和千叶之间的关系,不过,没办法,毕竟,他也找不到比调查自己的情敌的背景这个理由更好的障眼法了,因此,他还是极力压下了心中的嫌恶,笑着说:“话虽这么说,不过,男人在情场上,可不能随便地掉以轻心……对了,山口警视,我希望这件事只有我们俩知道。我想,你也明白,利用职业之便去做这种事,总是有点……怎么说呢……”
“我明白的。”山口正彦笑着连连点头,“有末警视,你放心吧,我以自己的人格和头上的警徽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向外人泄露这件事……你就等着我的消息吧。”
“山口警视,那就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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