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 第131部分

　　　　“那棵栀子树开的花是蓝色的。八月中旬的一天，我无意中走进来，看到了它。不过，那个时候……”

　　　　虽然他没有说下去，不过，千叶明白他想说什么。那个时候，他可能还在为失约的事生她的气。

　　　　“蓝色栀子花……我最喜欢了。”

　　　　“因为它和你一样，也是一棵开花的树，所以，我为它取了一个和你相同的名字。也就是说，它也叫千叶。”上原阳一笑着说。

　　　　千叶愕然地看着他。

　　　　上原阳一觉得她的目光很奇怪，于是问：“怎么，你不高兴吗？”

　　　　千叶摇了摇头：“不是。九月初的一天，我外婆对我说，在我刚出生的时候，我外公在庭院里种了一棵桂树。那棵桂树也和我同名……没想到，你也会以我的名字命名一棵这么棒的树，我真的很高兴。”

　　　　“你喜欢就好。”上原阳一笑了。

　　　　她要到后来才知道，人是要极喜欢另一个人，才会想到用她（或他）的名字来命名自己所见过的最美丽的东西。

　　　　那个时候，那个情人节，和上原阳一站在那棵栀子树前，她的确觉得很快乐。

　　　　如果没有意外，她和上原阳一之间，也许就可以这样逐渐成长，终有一天能够水到渠成。

　　　　可是，意外终究还是发生了。

　　　　她必须承认，多田在她身边时，对她的影响的确可以说是无处不在；不过，她没想到，当他不声不响地从她的生活里消失后，对她的影响反而显得更为强大和致命，甚至令她最终没能和上原阳一在一起。

　　　　当然，这一切，她要到后来才知道——

　　　　闭学式结束后，千叶和长谷川回到教室，开始整理教室里的东西。

　　　　“时间过得真快，二年级又结束了。长谷川，我们也要成为考生了。”千叶叹了口气。

　　　　“没错。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就要考大学了。――不过，这样也好，离我们将来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长谷川，你怕长大吗？”千叶突然问。

　　　　长谷川一怔：“不怕。反正迟早总要长大的。千叶，难道你会害怕长大？”

　　　　“有一点……我总觉得，进入成人世界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他们关上教室的门，正要一起离开，看到多田一个人站在走廊里。

　　　　“多田，你怎么还没回去？”千叶有些吃惊地问。

　　　　多田看着她：“千叶……”

　　　　长谷川看得出来，他是在等千叶，当下说：“千叶，我先走了。祝你冬假快乐。”

　　　　“好的。你也一样。”

　　　　长谷川走后，多田从书包里取出一件礼物递到她面前：“给你。”

　　　　“什么？给我的？”千叶有些不相信地接过。

　　　　“嗯，是情人节的回礼。”多田说。

　　　　千叶打开包装纸，里面是一只很好看的运动手表，有着她喜欢的海蓝色表面。她没想到多田会送礼物给她，当下高兴地说：“我很喜欢。谢谢你，多田。”

　　　　“是我要谢谢你。”多田突然郑重地说。

　　　　千叶一怔，随即笑了：“难得听到你说这样的话……所以，我很乐意接受。”

　　　　他们一起走下楼梯，多田说：“剩下最后一年了，继续加油吧。”

　　　　“我会的，――就是永远的第二名也不错。”

　　　　“我说过，你会有机会拿第一名的。”

　　　　“是吗？你别再嘲笑我了，我也不会再这样痴心妄想了。”千叶苦笑了一下。

　　　　多田侧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这已经是多田第二次这么说了，不过，她还是没有听明白其中的寓意。

　　　　他们一起走到了不得不分手的地方，千叶说：“多田，再见了。也祝你冬假快乐。”

　　　　“再见。”

　　　　千叶走开几步，突然听到多田在身后叫她的名字：“千叶。”

　　　　千叶站定，回过身来看着他：“什么？”

　　　　“这两年的高中生活，你觉得怎么样？”

　　　　千叶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有些回答不上来。

　　　　这时已是黄昏，寒风在他们之间肆无忌惮地穿行着。

　　　　千叶回想了一下，笑着说：“很好啊。虽然你有时会令我很难受，不过，我还是很庆幸能和你同学。这样的高中生活，虽然和我曾经期待的相差很远，但也因此获得了更多……多田，我记得你曾说过，你不相信奇迹，可我是相信的。所以，谢谢你。”

　　　　“是我要谢谢你。”多田又重复了一遍。

　　　　“总之，我觉得很高兴。所以，我想，不管将来怎么样，我一定不会忘记自己的高中时代。”

　　　　“我可能也是。”多田说。

　　　　“只是可能吗？”千叶有些失望地问。

　　　　“我不是傻瓜，没有百分百把握的事，我不会乱用‘一定’这样生硬的词汇。”

　　　　“什么呀……多田，你又来了。”

　　　　“再见了。”

　　　　虽然是天才，多田还是猜不到他们下一次见面会是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如果他真的拒绝履行那个五年之后的约定的话。

　　　　“嗯，再见。”

　　　　千叶则以为，他们至少可以在下学期开学时见到对方，反正冬假很短，很快就会过去，那也就没有什么了。

　　　　她走到拐弯处，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多田依然站在原地看着她。虽然这一天，多田的表现多少显得有些不同以往，不过，她还是没料到，这是多田在向她告别。

　　　　如果当时她就知道，这是她和多田少年时代的最后一次面对面，她会怎么想呢？

　　　　她还会笑得出来吗？还会满怀期待地走开吗？

　　　　所以，后来，每当想到这一刻，于痛苦之外，她总会相当佩服多田的冷静。

　　　　他真是冷静，冷静得令她都看不出来，他曾经喜欢过她，更别提在乎与否了。
总第四十九章
　　　　（四十九）

　　　　新学期开学那一天，千叶一走进校园，不知怎么的，就油然而生了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新生入学式开始后，当她看到樱井晴子作为在校生代表上主席台发言时，那种很不安的感觉就更加地强烈了。一直以来，多田都是这所学校的第一宠儿，可以说，两年来所有抛头露面的场合，都不曾缺少过他。所以，这次新生入学式，在校生代表竟然换成了樱井晴子，就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朝一班方向看去，看了几次都没看到多田。开学的第一天，他竟然没来学校，实在是太奇怪了。

　　　　樱井晴子发完言，接着走上主席台的是新生代表，一个叫江川凌也的男生。这个男生外表极其出众，显然也是那种在国中时代，甚至是小学时代就大受欢迎的学生王子。他一出列，一年级学生区就有许多女生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千叶这时有些坐立不安，所以，也就没多大注意江川凌也说了什么。再说了，一年级的男生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小了，就像是小弟弟，有什么好关注的？多田的缺席才是她的关心所在。

　　　　她坐在一两千人的大礼堂里，惶然不知所措。

　　　　新生入学式结束后，千叶当即问长谷川：“长谷川，今天的在校生代表为什么会是樱井？”

　　　　长谷川疑惑地看着她：“你竟然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千叶怔怔地看着他。

　　　　后来，她很怕听到别人这样反问她。对方那一瞬间的表情，令她觉得，这世上有一件对她来说至关重要的事，其他不相干的人都知道了，而她自己却依然懵懂不知。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多田已经被MIT航空和宇航工程系录取，提前读大学了。”

　　　　“麻省理工学院？”千叶良久才从牙缝里逼出了这六个字。

　　　　“嗯，我是之前刚听樱井说的。――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长谷川的确以为，上学期闭学式那天，多田特意在走廊里等她，是为了告诉她这件事，看来并非如此。

　　　　千叶终于明白了，闭学式那天，多田为什么会破天荒地等她，并送给她礼物。――那是他在向她告别。她的心这时绞成了一团，实在是说不出的难受，难受得希望这个世界至少在这一刻其他人都消失掉，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也就不必这么痛苦地强忍着，生怕自己真实的表情会写在脸上。

　　　　是啊，她也知道，她和多田之间什么都不是，可即便如此，他至少也应该在那个时候就把这件事告诉她。那样，她也就不至于这么的猝不及防，一时之间，宛如天塌地陷，连站的地方都像是不平不稳了……

　　　　怎么会这样呢？——

　　　　一天下午，千叶走进学生会的办公室。多田走后，樱井晴子理所当然地成了早川高学生会的主席，千叶实在不想在樱井手下工作，再说她也已经是三年级了，于是决定辞掉学生会的职务。她走到樱井面前，把辞职信递给了她。

　　　　樱井晴子取出辞职信，看过之后，抬头望着千叶：“学长，你为什么要辞职？”

　　　　“因为……我想，我在信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了。樱井，你不会不同意吧？”

　　　　“怎么会？学长已经三年级了，是不该有太多的社会工作，免得因为太忙而考不上大学。――至于你在信里说，想专心做好篮球部的工作，恕我直言，多田学长走后，你们篮球部恐怕就很难继续以前的辉煌了。这么说来，我建议学长倒不如连篮球部经理人这个职位也一起辞掉。虽然说，两年来，这个职位令你风头出尽，但学长也不是不可或缺的吧？一直霸占着可不好，也该让一年级的女生接替你了。”

　　　　“我们当然会招募新的经理人。”千叶不卑不亢地看着她，“不过，我不会这么快就离开篮球部的。”

　　　　“随你喜欢，反正，我也管不了。我想，只要岩田学长一直当队长，你就是想呆到毕业那一天，也不成问题。”

　　　　“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千叶走到门口，突然听到樱井在身后说：“千叶学长，多田学长什么也没说就去了美国，一定给你不小的打击吧？”

　　　　千叶回过身站定，看着她，没有说话。

　　　　“对了，有件事我想告诉你。读完二年级，我也会去美国留学，也会读MIT，到时，我又可以和多田学长同校了。”

　　　　千叶心中抖了一下，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差点就和正走进来的一个男生撞了个满怀——

　　　　来应聘篮球部经理人这个职位的十数名一年级女生之中，有一个叫雪乃明的身材高挑的女生，显得英姿勃发，颇有几分男儿气概。她的篮球技术也很不错，据她自己说，她国中时是学校女子篮球部的皇牌选手。岩田和千叶对她都挺满意。

　　　　“为什么想做篮球部的经理人？”岩田问她。

　　　　“因为我喜欢的人会加入篮球部。”雪乃明干脆利落地说。

　　　　岩田不由一怔，心下暗想，她入部的原因和那时的自己倒也相似。

　　　　“雪乃同学，你喜欢的那个男生是……”岩田突然有些好奇，想知道这个有点像美少年的女生心仪的男生是谁。

　　　　“江川凌也。岩田学长，他的篮球技术也许不比你差呢。”

　　　　“哦，是那个新生代表。好像很受欢迎的样子。”岩田恍然地说。

　　　　“是啊，所以，我要时时在他身边，免得他被别人抢走。――岩田学长，我觉得我能胜任这个职位，你选我，一定不会后悔的。”

　　　　岩田第一次遇到这么坦白的一个女生，不由有点佩服她，他想，自己就没她这么勇敢，当下点了点头：“嗯，基本上没问题。――不过，雪乃同学，我有一个要求。”

　　　　“太好了！”雪乃明兴奋地说。她安静下来，看着岩田，“什么要求？学长请说。”

　　　　岩田看了站在附近的千叶一眼：“我希望你和千叶能相处得融洽。她也是很喜欢篮球的。”

　　　　雪乃明看向千叶：“千叶学长吗？我也算是久仰她的大名了。她就是传说中的紧跟在天才多田后面的那个第二名吧？――”她压低嗓子，神秘地看着岩田，“岩田学长，你是不是很喜欢她？”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岩田说。他觉得这个女生实在是太多话了。

　　　　“我看出来了，你也是单恋。”雪乃明突然说。

　　　　岩田一怔：“难道说，你对那个江川凌也……”

　　　　“当然也是单恋。”雪乃明坦率地说。

　　　　岩田这时正在喝水，听了她的话，差点没喷出来。他开始有些喜欢这个开朗乐观的女生了，当然，也因为彼此惺惺相惜的缘故。

　　　　“好了，你通过了。”岩田笑着说。他想，就凭雪乃明和自己一样的入部原因，他也应该优先考虑由她做千叶的接班人。

　　　　“太棒了！我就说岩田学长是个大好人。”

　　　　岩田笑看着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