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裸尸与死状,令剩下一名蝉女握着的怀匕剧烈地抖动起来。
奚采桑将一只手指,放在唇边,悄声道:“别叫……”
婢女吓得几乎要哭出来了:“你们——”
奚采桑像一个大姊姊般的行近会,低声柔气的说:“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蝉女扬着刀,哭叫道:“不,不——”
奚采桑柔声得像疼襁褓中的孩童一般的口气:“你不叫,我们就让你走,我们跟你家小姐是金兰妹妹,又怎会伤害你呢?”
她向婢女伸出了手,微笑着道:“来,把匕首给我。”
婢女虽练过武功,但从未历过这等场面,抖得连衣衫也像蜻蜓的翅膀,奚采桑进一步,她就退一步,“碰”的一声,背部已触着墙壁上的字画。
奚采桑一口气,举起了手,“给我……”
好女望向被制作不得声的小姐江爱天,哀叫道:“不要杀我,不要害我……”
“不害你,不杀你……”奚采桑一面说着,手指已触及匕首,猛地一摔,已将匕首夺过,随着半声哀号已将婢女手扭背后,横匕一抹,“嗤”地一声,一股飞血,自婢女玉颈喷向墙上山水画上,呈现鲜红的血花。
婢女喉头像一只被割喉的鸡,闷吭几声,抽摇儿下,终于瘫软,奚采桑又迅速除掉她的衣服,任她躺在自己的血泊上。
“……其实你们也是富贵人家的奴仆丫环,谁教你身处豪门?这可怪不得我们……我们本来要杀的不是你。”奚采桑这样咕哝着,然后提着血刃,逼近江爱天。
江爱天此时已吓间魂飞魄散,就算休春水和居悦穗不制住她,她也未必说得出话来。
奚采桑微笑着,把手一摆。
居悦穗和休春水同时松手——在松手之间,一个点了她右腰下的“志室穴”,一个封了她颈项的“风池穴”。
江爱天的脸,软绵绵的趴在桌上。
奚采桑的血刃,在她眼前晃过来,晃过去。
江爱天悲声道:“别……别……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都给你!”
奚采桑道:“我?我们什么都要。”
江爱天颤声道:“你们,你们……”
奚采桑笑得十分淫邪:“我们?我们就是干下九宗大案的人。”
江爱天被这一句话,犹似雷霆霹雳一般,击得心胆俱裂,魂飞魄散。
奚采桑笑着,她的声音忽然有了一种奇特的改变,像一向家里养的母鸡有一天喔喔地啼起来,变成了雄鸡。
“我是阴阳人,好了你,再杀了你,就如那九宗案子一般——不过谢红殿算是例外,她太厉害,差点给她逃脱,只来得及杀掉,对死人我没兴趣。”
“你们富贵人家,好写意啊,”梁红石狠狠地道:“我们呢?我丈夫是丐帮分舵主,什么苦没受过,现在我们要你们也受受痛苦、欺凌的滋味。”
“不过,我们的丈夫都不知道我们干这种事;”休春水诡异地笑道:“他是市井豪侠,流的血已可以浇遍你院子里种的花吧?好不容易才在今天在武林中有一席之地,他是大侠,不干这种事,我可不管!”
“有一天我们的丈夫会感激我们,赞我们做得好、做间好,做得够绝够痛快的!”居悦穗道:“我丈夫做捕头,一寸血汗一寸险的挨,破了大案千百宗,收入还不够一个小贼头!”
“你听听,江五妹妹,”奚采桑笑得古古怪怪的,向吓得魂不附体的江爱天道:“我是穷秀才奚九娘的姐姐,也是他哥哥,我可不能目睹他一世人没出息,一辈子挨穷挨饿。”
“别杀我……”江爱天的眼泪没命的流,却忘了哭泣,“求求你们饶了我……你们要什么,我都给,我都给……”
“本来就不由你不给,”奚采桑血匕又一扬,冰凉沾血的刀锋贴近江爱天的脸颊:“我先要了你,再杀你全家,财物洗劫一空,要是你哥哥江瘦语回来,也一并把他宰了,四大名捕任他们怎么查,都以为是淫贼干的?千料万猜,都想不到是我们几个闹着要擒凶正法的妇道人家!”
说到这里,奚采桑低声怪笑起来,由于她心中着实喜欢得意,是以手上的刀锋将江爱天的脸庞刮得沙沙作响,她也不为意。
“其实穷苦人家对你们这些穷奢极侈、出尽风头、享尽清誉、色艺远播的世家子弟,早已深痛恶绝……”奚采桑一字一句地道:“‘十全才女’于素冬、‘富可敌国,钱大老板的爱妾殷丽情、‘燕云剑派’女掌门人尤菊剑、‘青梅女侠’段柔青、‘女豪侠’冷迷菊、‘彩云仙子’伍彩云、岑御史爱女岑燕若、‘女神捕’谢红殿、‘淮北第一英雄夫人’顾秋暖……莫不是这样死的。”
她每报一个名字时,江爱天就像心口被擂了一下似的颤了一颤,到最后奚采桑还斜睨着她,补了一句:“现在轮也轮到你了。”
“你也睡安稳大觉适意久了,如今,让你尝尝辱而后杀的滋味。”
“我不要……”江爱天无力地哭道:“我不要……”
“小姐啊,”奚采桑用刀在她的脸上刮来刮去,现出一抹又一抹的红痕,迅速散向白色的肌肤上,“怎由你说不要?”
梁红石、居悦穗、休春水等都陡地笑了起来,那声音在江爱天耳中听来像是牛头马脸在地府尖号。
“这儿,交给我啦,”奚采桑淫笑道:“房里还有两只小羔羊,劳你们的驾吧!”她的声音时男时女,忽雄忽雌,听来刺耳难听。
梁红石笑道:“里面两个,一个伤心欲绝,一个弱不禁风,可经不起你蛮干。”
休春水笑道:“总间先收拾掉她们,再把江家全都宰了,财宝就归我们了,几宗下来,也够我们富贵荣华享不尽了吧。”
居悦穗笑道:“反正,我们几人,互为不在场证明,再多干一二宗,远走高飞去也,任四大名捕去查个乌烟瘴气,我们只笑得直打跌。”
三人一,面说笑,一面往内房走去。
江家的院落实在太大,江爱天的闺房跟卧室,也相隔好一段路,三人一面留意着金银珠宝会藏在何处,笑笑闹闹到了卧房。
白花花低垂着云鬓,倚靠在床头枕上。
白欣如支颐在桌上,神色一片哀戚。
休春水走过去调解地道:“我说妹子呀,你忒也大看不开了,男人准定不是好东西,世上哪有猫儿不吃腥?要嘛,痛痛快快,等他回来,趁他睡着……”扬手作一刀斫下状,又道:“不要嘛,爽爽落落,眼开眼闭,当他没有的事,由得他胡天胡地,到头来总要上老娘的床!”
白欣如秀眉微蹙,神色木然。
梁红石绕过去到了白欣如另一边,道:“妹子,何必苦苦思虑,徒伤身子嘛。”
白欣如脸白如石,垂目不语。
居悦穗走向床边,悄声问:“黄夫人?”
白花花应道:“嗯?”
居悦穗笑问:“睡着啦?”
白花花道:“还没有。”
居悦穗笑道:“真可惜。”
白花花奇道:“为什么?”
居悦穗叹道:“要是你睡觉了就好。”
白花花说问:“怎么说?”
居悦穗冷冷地道:“你身体那么弱,要是神智清醒,怎受得了?”
她话一说完,不待白花花再问,拔出八极剑,横搁在白花花的咽喉上。
二
白欣如乍闻背后有异声,转首去看,但背脊中心的弦间、风府、大椎、灵台、悬枢五处大穴,已为休春水所封,正想拔剑,但肾儒、会宗二穴又为梁红石所扣,全身麻痹,动弹不得。
本来在这些女子当中,当以白欣如的武功为最高,但她黯然神伤,且在毫无防范的状况下,才教梁红石、休春水二人所乘。
白欣如道:“你们干什么……?”
梁红石笑道:“也不干什么,只是多干一宗好杀劫案而已。”
白欣如悸然道:“你——”
休春水淡淡接道:“还有我,以及敖夫人、奚大姐姐。”
白花花颤声道:“你们就是九宗案子的凶徒……?”
居悦穗把剑一挺,凶狠狠地道:“什么凶徒?!……你们出身好,一世人吃好着好名誉好,我们则终日穷困,作事比你们多,名头也远比你们小,哼,嘿,你说九宗大案,现在,外面已是第十宗了。”
休春水指着白花花,嘻嘻笑道:“你是第十一宗。”
梁红石向白欣如道:“你是第十二宗——咱们三宗一起干!”
白欣如心知此乃自己毕命之期,她只求解脱,道:“你们杀了我吧!”
“哪有死得这般容易?”梁红石嘘声道:“奚大姐是阴阳人,你们要死,也死间像男人干的,四大名捕这才不会疑心到我们身上呀!”
忽听一个声音在她背后道:“可惜四大名捕早已疑心到你们身上了。”
梁红石只觉毛骨悚然,霍然返身,日月钩“嗖”地抬起,在这刹那间,她只来得及看见居悦穗半身倒在床上,血自她的身上染红了锦绣鸳鸯的绸质棉被。
她在霍然回身的刹那,一片没羽飞蝗石,已切断了她的鼻梁,嵌入她的脸骨。
她的眼前漾起一阵血光,以致错觉在她面前徐徐掀开脸纱的白花花是穿着鲜红衣衫。
白花花穿的当然是白衣。
白衣长衫。
当掀开脸纱的时候,脸色是那么苍白,但黑眉如剑,目若炯星,分分明明的是一个把杀气升华成高傲的男子。
白欣如认得他。
白欣如差点没呼出来。
这“白花花”的男子,不过二十来岁,他在床上杀了用剑抵着他咽喉的居悦穗,已无声无息的闪到了梁红石的后面,在她未出手前杀了她,却始终荏弱如故,而且这几下疾掠,不是用脚飞跃而是以手拍地按弹而至的。
过分的惊愕使休春水完全震住。
她立即想起挟制白欣如或可保命。
但男子锐利的眼像剖切了她内心的想法,冷冷地道:“你最好不要动。”
休春水觉得由指尖冰冷到脚踵里去。
那男子一字一句地道:“你一动,就跟她们,一模一样。”
“完全一模一样。”
居悦穗、梁红石适才还在房里趾高气扬,而今却都是死人了。
原来插在“白花花”鬓上的一朵白花,已“钉”在居悦穗的咽喉上。血染红了白花,再流到床上,使未被染红的一部分白花花瓣,更分外的白。
第二章 扫兴人
一
“你……你是谁?”休春水几乎呻吟地道。
男子的回答更令她似给人一把推入了冰窖之中:“成崖余。”
休春水张大了口,一会儿才从嘴里好不容易的吐出两个字:“无,情!”
“四大名捕”中的“大师兄”,极为年轻,自幼全家为仇人所害,他双腿也被人斫断,身受难治的极重内伤,后为诸葛先生所救,凭了坚苦卓绝的毅力与智慧,虽因体弱不能习武,但练成一身骇人听闻的轻功与暗器手法,及镌造了一顶令江湖中人闻风胆丧遍布机关的轿子,破了无数千百个四肢健全的人都破不了的大案,成为“四大名捕”之首,因其办案冷脸无私、出手反脸无情,故武林入称之为“无情”。其实无情反倒是四大名捕中极多情的一人。他原名便是成崖余。他是彭掌书手下要将成亭田的独生子,崖余二字则是诸葛先生因其劫后余生而赐名的。
成崖余便是无情。
无情钉着休春水,两道寒冰似从休春水双眼直灌人她的心坎:“像你们这种人,我没有必要生擒或逮你归案,通常我都立即杀了,你最好不要给我有理由这样做。”
休春水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转到无情的下盘,深深吸了一口气:“你的腿……”
“是木腿,所以站不稳。”无情即答。
“既是义腿,”休春水的眼光闪烁着,像黑洞里惧畏火光的毒蟒,“不能走动是吧?”
“你不妨走走看,”无情一扬手,手上两片金光一闪,刷地一声,一枚甩手金箭,将休春水譬上一颗珠花,钉入壁上字画,金箭穿着珠花,兀自激颤。
休春水脸色呈现一片慌惶,无情谈淡地道:“我不必追你。”他这句话,说到这里,就当是说完了,其余未完的话,他只是微睨墙上兀自颤晃的珠花,不多发一百。
休春水的身子,比钉串在金色小箭上的珠花抖间更厉害,使得她的…双腿,禁不住剧烈的颤抖,几乎软倒。“我……我不走……”
话未说完,她陡地一声尖啸,十只手指,已箍在白欣如的脖子上!
她并不是想抓死白欣如,而是要扣住白欣如,要是能扣住白欣如,就能威胁无情放过她,否则,就算无情不杀她,把她送上衙门,她也只是死罪一条,死路一途。
她已别无选择——除非能挟持白欣如,或许才有一线生机。
但就在她扑向之际,摹然惊觉,无情已经不在了!
——无情在哪里?!
休春水的出手,本就为了要胁无情,而且她这一下孤注一掷,防着无情——可是就在她全力出手之时,无情竟不理她,居然走了!
她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铮”地一响随着“噗”地一声,一口长剑,已没入她腹腔里去。
白欣如没有拔剑,飘然后退,一面厌恶之色,惟恐被她鲜血所沾染,“叮”地一声清吟,就在白欣如退去之际,一枚小金箭,自她白色衣襟上落了下来。
休春水张开了口,她明白了。
无情射出两枚小金箭,一射她发上珠花示警,另一倒射连弹震开白欣如身上被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