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族内,新生儿的诞生会让全族的人庆祝三天三夜,所有人都会对她的孩子献上祝福,而现实是,她心爱的男人只来看了一眼,就抚袖离开,因为孩子不是他所期待的模样.
她从不后悔爱上他,因为至少她曾经体验到爱的滋味,可是当怀里的孩子子饿到只能发出像小猫般微弱的哭声,他却不肯给她…碗薄粥时,她觉悟到拥有与她相同发色与眼眸的孩子,注定在中原无法幸福.
「宝宝乖。。。。。。别哭。。。。。。娘喂你喝喔.」含泪咬破手腕,以自己的鲜血与泪喂食饿到快哭不出声立的虚弱婴儿,她不知道该期盼孩子活下来,还是让他就这样死去.
等孩子活过三岁,她已经忘记大草原的景色了,满心所想的只剩下怎么样让这可怜的孩子活下去.
也许,在这残酷的中原,她不是人,只是只会跳舞的兽.
就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该怎么样当个人,如果不是身为母亲,她宁愿化身为一只只能在笼中为…个人独舞的鸟儿.
他带着马车与兽宠在中原行走,有些地方的人们会欣赏她的舞,给些赏钱,让孩子吃饱些,有些地方的人们视她如蛇蝎猛兽,用木棍与石头攻击她们,她只能抱紧怀里的孩子,用身体尽可能的保护他.
她已经放弃思考,只凭本能舞动身躯,换取微薄的粮食喂饱她最爱的孩子。
唯一的慰借,只有抱着孩子诉说大草原上的点点滴滴时,孩子脸上那双与他们一族同样的美丽红瞳所蕴含的期盼.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改变,某种她极欲忽视的激烈情感在孩子每次哭泣时酝酿,在他冷冷看着自己时翻腾。。。。。。可是她拒绝接受心底那名为恨的可怕野兽,因为她还爱他.
孩子四、五岁大时,已经学会用瘦小的身子钻过兽笼的栏杆,四处取偷食物回来给她吃,一开始看见心爱的孩子在偷窃被发现后遭人殴打,她急得叫喊,扑上前想保护孩子的身子被栏杆阻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爱子被残忍毒打,只能在夜晚抱着伤痕累累的儿子哭泣。。。。。。渐渐的,孩子不哭了,越来愈聪明,偷东西再也不留痕迹,甚至会栽赃嫁祸,让谩骂他们母子的人当替死鬼,那时候,她哀伤自己只能看着孩子年纪小小就学会勾心斗角,却无力改变。
鬼童、妖怪。。。。。。听着兽笼外的人如此叫骂,她开始发笑.
就算是妖怪,也是被他们逼的。。。。。。可是,她好恨自己为什么不能真的变成妖怪?
如果她是妖怪,就有办法离开这牢笼,带着孩子回去朝思暮想的草原了吧?
那日,如鬼魅修罗般的男人来到了这个小镇,杀戮与哀嚎降临。
她抱紧孩子.眼睁睁望着她深爱的男人抛下他们逃跑,却在眨眼间被砍死。
当她看见那名浑身染满血腥的男人冷酷凶残的眼神时,一种可怕的想法在心底浮现.
她必须保护她的孩子,让孩子有朝一日能回去不会被歧视厌恶的故乡。。。。。。尽她所能!
「真有趣,鲜血般的女人与孩子.」男人站在兽笼外,露出冰冷的笑容。
她抱着孩子的手在袖中颤抖,脸却在笑。
「站在鲜血中的男人你想要什么?」那个男人比她看过最可怕的马贼还凶悍无情,但她不能输,只有一个可能的机会,能让一声不吭抓着她的孩子活下去。
「我在找我用得上的孩子,你怀里那个多大了?」
「他才三岁,不是你要找的人.」她毫不犹豫的回答,因为她看见男人杀了好几个四岁以上的孩子.
男人的眼睛眯了起来,不知道是否看穿了她的诺言,她心底发慌,好在男人的笑容中渐渐多了点温度.
「三岁就有可能活下来啦,可我还是要杀了你.」冷酷的眼停到她身上,没有她在中原人眼中看惯了的惊惧厌恶,只有冰寒的杀意。
怀里的孩子惊喘,慌忙的抱紧她.
温柔地亲吻孩子冰冷的脸颊,她甜甜的笑着.
「我可以跟你提个要求吗?」
「看在你没有尖叫的份上,让你说说看.」让我跳支舞,让我教他跳支舞。。。。。。你不满意随时可以杀了我,但若让你满意了,我想自尽.」这是她的自尊,她身为凤凰一族的子民,血脉里的高傲天性让她就算死,也只肯死在自己手中.
男人瞪她,她倔强的回视,直到男人笑着退开两步,她松了口气.
放开怀抱爱子的双臂,她认真的看着年幼孩子的双眼.
「答应娘,要认真学喔.」
孩子惨白着脸,咬紧嘴唇忍耐哭泣,在她强迫的眼神中僵硬点头.
心满意足的微笑,她振袖跳起孩子唯一没看过她跳的传承舞蹈,求爱之舞。。。。。。那堪称世间最美艳动人的爱之舞,她有把握男人无法移开视线.
红发飞扬间,鲜红的眼激昂挑逗,柔软的身躯充满火焰风情,危险而性感。。。。。。这是赤裸裸的告白,于中原礼教不容的热情舞蹈.
她跳了一遍又一遍,在脉搏鼓动间找回曾经在草原上放肆奔跑大笑的热情,找回遗忘许久的生命力,也找回属于…族的骄傲.
最后一次,她拉着儿子的手跳起原本该由互许情意的双方共舞的求爱之舞,使劲浑身解数把自己所会的都教给他,教给与她流着同样血脉的爱子.
舞止后,看着脸上难掩奇特神情的男人,她知道自己赢了。
「若你满意,带走我的儿子,让我自尽.」呼吸还没恢复,微喘间怜爱地亲物最爱的孩子,她把握最后分毫机会把爱传达给他.
她是个失败的母亲,但这是她仅仅能为孩子做的了。。。。。。
她不知道被男人带走后,等待儿子的会是什么样的地狱,但身为一个母亲的自私,让她只求儿子能活下去.
男人深深凝视她,忽然仰头大笑,眨眼间杀光原本留下来的数名三岁稚儿。
「你赢了,我承诺你,你儿子就是我要带走的人只要他资质够好.说不定他有机会干掉我活下去。」
她满足微笑,拔起男人射出钉在兽笼栏杆上的匕首.
「孩子,记得娘的话,好好活下去。。。。。。别相信任何人,别跟娘一样。。。。。。有机会,回去吧,回去我们一族的故乡。。。。。。」
抱紧儿子,把他的头按入怀中,…手抓起匕首刺入胸口,在知觉丧失之前,第一次听见儿于绝望的嘶喊。。。。。。
「娘」
她噙着笑,想安慰儿子,却已没了力气睁眼.
死亡并不可怕,也许她的魂魄可以随着风儿吹向北方,回到那辽阔的的草原,回去她的家。。。。。。
在那里,青草的草原依旧美丽跑过羊群,骑上马儿,前方的尽头看得见记忆中的坟烟.
星辰闪耀的夜空下,怀念的歌声响起,火堆四周她可以看见一张张的脸在对着她笑。
她回来了。。。。。。
物换星移,十二年后
看着眼前随风飞扬的红发男人的眼中杀意尽褪,好像又看见十二年前,关在简陋的兽笼中,恍着落难凤凰的女人.
就算说出来大概也没人相信,如果当年那个女人愿意开口求他,他会找地方安置她们母子,不让任何人伤害她,因为她是此生唯一能让他感倒心动的女子.
可是.那个女人太傲,鲜红的眼看着他,却又没看见他枉费他在江湖上人见人怕,在她一个纤弱女子面前,却无法让她真正的看他一眼。
倔强的眼神有着不屈和哀伤,奇特的是又兼容了深情与无奈,女人的舞凄凉而绝望,偏偏又如火焰般燃烧激昂情感,一丝丝复杂的感情化作无形弦丝,在他无法移开目光时,将他掳获。
血魄跟他母亲笑起来很像,有些傲然,有些纯真,带着些许清丽秀气,更多的是几乎不属于人间的出尘气质.
如果说女人是一把精雕细琢的玉匕,血魄就是把千锤百链的银刃.同样冰冷,细致,却更加危险凶残.
承受着一切不公平的女人跟中没有恨,只有他无法理解的渴望与思念,还有身为母亲的怜爱.
血魄眼中没有情,只有留下冰冷的嘲讽,他说不出当血魄的手段愈来愈狠辣、计谋愈来愈诡异刁钻后,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有了私心,分派任务时特别让血魄领了一个可以好好玩乐,根本花不了几天工夫的「考验」,还特地强迫江老头弄了个可以将头发染黑的药汁,因为他希望至少血魄可以代替他母亲体验些许快乐.
他毁了血魄的人生,但他同样给了血魄傲视一切活下去的力量,对于把血魄拖入血腥杀戮中,他没有愧疚,只是想让血魄体验到他母亲至死都还期盼的自由.
可是,血魄出错了,不但被废了一只手,甚至是靠罗煞的帮助才捡回一条命.
原本他担心其他几个老家伙会以没有利用价值为理由毁掉血魄,却意外得知血魄拿到了九天龙蛊,看着因为忌惮天下第一剧蛊而恼怒罢手的众人,他无声的笑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哪里好笑.
大难不死的血魄变了,女人没机会体验到的憎恨在血魄同样鲜红的眼中凝聚,不是针对他们,而是静静望向远方。
看穿他眼中冷傲恨意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会死在血魄手中那女人无视他,至少让血魄杀了他.
他明白这种念头很愚蠢,但他已经无法再忽视自己内心的渴望,顺应其他人那啥鬼劳子的理由去利用血魄了.而尝到自由,拥有复仇目标的年轻凤凰,也不会甘心被操控。
被杀也无所谓,因为光是看着血魄成长十二年。他就很满足了。
只要稍纵即逝的片刻就好了,他希望能在那双红瞳中看见自己的身影
血魄终于按耐不住动手的那晚,他使尽全力攻击血魄,借由生死斗把最后能教他的东西传达给他,即使他不明白也无所谓.
当剧毒侵入五脏六腑,他躺在地上,夜色披垂下,近乎黑色的腥红长在血魄转身离开时染红了视线.
「。。。。。。生你的女人是个好女人。。。。。。」腥臭的血液盈满口腔,他沙哑的笑着.
正准备离去的血魄顿了顿,笑吟吟的回到他身旁.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吃力的蹲下.
「因为她是我娘啊!」纯真的笑容搭配上森冷的眼瞳,有种说不出的冷。。。。。。
记忆中的女人虽然尝尽世间冷暖,但眼瞳深处依稀还带有孩童般的纯真与澄澈,但血魄的眼不一样,澄澈如血红宝石的眼眸蕴含的是残忍与嘲讽。
「咳。。。。。。恨我吗?」喷出一口血,他在大量涌出的鲜血中微笑.
他一直很想知道,那性如烈火的女人,以及他的儿子,是否会恨他。。。。。。
「为什么要恨呢?…切都只是代价嘛!」同样在这场对战中受伤不轻血魄锭放出虚弱却灿烂的笑容,给出理所当然的答案。
「那还真可惜。。。。。。」
太可惜了,如果血魄恨他,还可能永远记得他。。。。。。但是怕只是个代价,一个筹码,不管是那女人或血魄,都只是借由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他们转眼就会遗忘他。。。。。。
也许早在十二年前的那一天,他就已经败了.
披着鲜红羽衣的女人是红凤,飞舞的衣带长袖是飞散的羽翎,深红的眼眸与长发则是火焰;在目睹那曲舞的同时,他的心就已经超出自我的掌控。晴被女人所操控。。。。。。所以当凤凰凋零时,心自然也死了.
他杀了一辈子的人,却从没想过会被一曲舞慑服,被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吸引而甘愿就死。。。。。。
他听见自己沧凉呛血的笑声传得很远,然后戛然中止.
最后映在眼中的,依然是那抹艳红美丽的身影,与冷傲迷蒙如血的眼。。。。。。
记忆中如火焰莲花盛开的舞蹈。。。。。。不曾停止!
第四章
云飞从来就不认为他可以猜透血魄的想法,不管是以前或是以后.
「主人,这是。。。。。。」接住被丢到怀里的少年,云飞怎么也想不到嘴里说要去跟绝魂打声招呼的血魄会拖个人回来.
「柳家三少爷.」血魄笑吟吟地公布答察,那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活像他带回来的只是一只兔子.
「。。。。。。那绝魂人呢?」
低头看着没有惊慌之色却脸色发白的柳煜歆,云飞默默地等待血魄接下来的吩咐。
血魄漫步走回房间,云飞搂着柳煜歆跟在他身后,一直到快进房间了,血魄才交代;
「照顾好他,我等等过去.」
「是,主人.」
砰,门在他们面前关上,已经看不见那身血色的背影了.
云飞低头看着柳煜歆,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也在打量他.
「柳三少,请跟我来.」
传闻柳家三少爷自幼失聪,云飞只能祈祷柳煜歆能理解他的意思,否则他只能认命的开始磨墨,白纸黑字的写给他看了.
柳煜歆点头.好奇的看着云飞柔和的金发.
红色与金色。。。。。。是异族人吗?好漂亮。。。。。。
又看了看血魄的房门,他跟上云飞的脚步,走到另一间房间.
一看到床,柳煜歆就往床上爬,用棉被包好自己.
虽然才是江南梅雨季,这夜里的气温已足以把他冻得四肢冰冷.
看见他如此自动,云飞一怔,旋即扯扯唇角.
「冷吗?」
柳煜歆点头.
逞强又不能当饭吃,没必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他可没有那种吃苦耐劳耍骨气的本钱.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