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你们中原女子,说真坏的意思,其实是真好。是也不是?”桑九爻捏住丁闲的下巴,“你放心,你是嬴氏女,是朕受命于天之证,朕会一直宠爱你的。”
“国主恩宠,云儿无以为报。”
“不用报答。”桑九爻笑道,“明日朕的妙音天王回朝。你就打扮得美美的,与皇后一同出席饮宴吧!”
妙音天王!
沈微行心中重重一跳。
樊妙音一来,丁闲身份岂非呼之欲出?
额上一层冷汗。
“臣妾不擅礼仪,这种场合,怕……”
“怕什么?”桑九爻道,“妙音天王同你一样,也是女人,我们七杀女子不输男儿的。对了,她和国后是结拜姊妹,麦麦大抵会留她在后宫住一阵子。回头你们见面的机会还多,你多讨好她些,叫她教你些强身健体的法子,把自己养壮实,替朕生儿育女,开枝散叶!”
丁闲只好答,“臣妾谨遵国主教诲。”
桑九爻看一眼丁闲房中时计,“朕要走了。今日都要陪国后吃饭睡觉,明日再来看你。”
桑九爻一走,丁闲便看向沈微行。
“你先前好紧张,差点被他留意。怎么回事?”
“想好好活下去吗?”沈微行没头没脑地问。
“自然想。”
“设法不要同妙音天王见面。”
沈微行长叹,“你会失忆,我会成为奴隶,一切一切,都拜她所赐。”
☆、(79)中宫承欢
悦岚脱下奴隶的短衣。
——身为奴隶,衣服不能多于一件。在短衣下并没有任何亵衣亵裤。女奴只有在月事时偶尔可以用一些布片束在□。
□裸的身体,泡入大桶热水中。
皮肤通红。
偏神与劫神用刷子替她使劲洗刷着全身的皮肤。
洗得干干净净,就像一块要去求人吃的肉。
跨出木桶,有雪白的丝衣裹住自己。
长久□而留下细小伤疤的双腿,终于被衣料覆盖住,悦岚深吸气。
向着命运,走过去。
中宫。
麦麦跪坐在地毡上,伺候桑九爻更换上舒适轻便的寝衣。
“明日见到妙音,要托她再想法子弄些好的丝绸来。”麦麦捻去寝衣上一个小线头,“这件穿旧了,我再给你做一件新的吧。”
“叫下人做吧,你眼睛留着打猎,别费这种神。”
麦麦柔和地笑笑,“我白天做,不费眼睛。”
“棘州那里进贡了些好的冰露,我前几日叫人送来的,用着了没?”
“不舍得用呢。”
“傻瓜。”
麦麦从后面环抱住桑九爻,“九哥心里有麦麦,麦麦知道的。”
桑九爻生生地挣脱出来,转身,面对面将麦麦环在怀里,紧紧拥了一会。
“我忙于国事,你在后宫太寂寞了。好在妙音明日班师回朝,这次会在玉京逗留一阵子,可以陪陪伴你。”
麦麦微笑道,“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舍得回来了。”
“是我给她去的书信,说,朕登基大典你可以不来,但你姐姐册封皇后的典礼,你也不来么?”
“皇后?”麦麦抬头看住桑九爻。“真的要册臣妾么?臣妾年老色衰,而且没有孩子。”
桑九爻捏了一下麦麦的脸颊。“皇后又不是官,谁好封谁。朕称帝,皇后就是朕的老婆。不封你,封谁?”
麦麦凝视住桑九爻的双眸中一点一点闪出泪光。
“怎么哭了?”桑九爻急问。
“臣妾是……太高兴了。”
“真是傻瓜。”桑九爻俯首在她耳边,“朕宠幸嬴氏女,是想借她的身份称帝而正名,让天下人再不能说我七杀国是蛮夷,是未开化之邦。朕的麦麦,又何需将她挂在心内呢?”
麦麦自己反手擦了一下泪,“是,是臣妾犯了傻。——九哥,”她柔柔看住自己丈夫,“麦麦真怀念年轻的时候,我们俩易服仗剑,逍游山水之间的日子。”
“前不久不是还陪你去探过一次妙音么?”桑九爻笑道,“麦麦的身手一点也没退步。”
“臣妾自己知道,真的是老了……精力不济。”麦麦坐下来,长长出了口气,然后拍了拍手。
在暗处等待多时的悦岚,被偏神推了一推,只得孤零零地走了几步,走到桑九爻与麦麦跟前,跪下来。
“奴隶岚儿,叩见国主国后。”
她声线纤细柔弱,带着微微的颤抖。
下颔的线条精致而单薄。
偏偏嘴唇又极饱满。
看起来好像一直在生气的样子,微微嘟着。
耳垂精致而小巧,往下一直连到肩膀。
雪白的肤色,微有些肉的手臂。
饱满的胸脯被一袭半透的白丝衣裳故意半遮半挡起来。衣裳下,隐约可以看见深色的小红点,诱人至深。
桑九爻看住悦岚,眼神抓在她身体上,微微笑起来,笑容中,带着一丝渴望。
麦麦从下往上看,这个笑容被她尽收眼底。
心中的温柔平刷上一层悠远的悲凉。
“九哥,麦麦累了。让奴隶代替臣妾来服侍您,好不好?”她淡淡地说出来。
这句话她已排练了很久。
真说出口的时候,还是有一丝颤抖。
但桑九爻完全未发觉。
“麦麦真是朕最贤明的皇后。”他揽住麦麦,匆匆亲了一口,便放开。
阔步走向悦岚。
悦岚抬头看了一眼桑九爻的络腮胡子。
凤眼中有很深很复杂的神情。
——桑九爻不会去探究。
这个时候的男人,只会做一件事。
他伸手,将悦岚身上的白丝衣扯了下来。
……悦岚向后躺下去。
然后闭上眼。
同一时刻,丁闲在她的宫殿里,屏退了众人。
枭神应该已经回到大宫女的屋子里去睡了。
古丽咪拉睡在外间,早已入梦,发出香甜的呓语。
案上有切好的梨与葡萄。
葡萄旁边是茶。
梨子旁边是灯。
丁闲将灯罩取下来。烛火突突地跳动着。
她伸出手指,快速从火焰中间掠过去。
不会疼。
不敢的时候就是不敢,一旦敢了,就发现,真的不会疼。
沈微行当着她的面,直接用手掐灭烛火,亦若无其事。
那么……就当做接下来的事情,也不会疼的好了。
丁闲举起蜡烛,烛油滴滴答答洒在桌上。
闭上眼。
反手朝自己面上一泼。
深夜时分,悦岚回到奴隶营中。
她的床位在营房的最尽头,空气污浊不堪。
沈微行醒着,看住她穿着鞋裹着丝衣走进来,倒在自己身边。
“还回来做什么?奴隶又没有东西可收拾。”极轻声的交谈。
“国主虽然开口说要赦免我作自由民,但不算正式下令。不回来,难道我睡在中宫里么?”
“明日一定会有人替你安排……其实,若过得好,不妨忘了前尘,莫再回头。”
悦岚冷笑了笑,“七杀女子有与国共存亡的决心,我们中原女子也有。”
“在哪里不都是做小伏低?”
“奇怪了,你好像很希望我叛国。”
“……你不是打算学悦流,怀着刺杀七杀国主之志吧?”
悦岚沉默了下。“你连这个也知道。”
沈微行道,“我却不知道,你也知道。”
“她爹爹要她行刺,是为了许战不许和。”悦岚瞪大眼睛看住奴隶营的顶棚,“真傻。七杀国怎可能议和?你也看到了,他们那个样子,恨不能明日就进军中原,在鱼米之乡醉生梦死地生活。”
沈微行颇为震撼地看住她。
悦岚轻蔑地一笑,“怎么,觉得我太有见识?”她甩甩头,“那天你说你要带我出去——这句话还给你。沈大小姐,”她翻个身,趴在草毡上,恶狠狠看向沈微行。“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你放心!”
沈微行被她气势惊了一下,然后微笑起来。
“知道么,——你是头一个说要保护我的人。”
☆、(80)惜才之心
丁闲果然穿上了最为隆重而华丽的衣衫上殿。
雪白长纱,一团一团紫云缭绕其上;高高的发髻上簪着大朵的粉色牡丹;细小珍珠编织而成的抹额映出浓妆艳抹的眼睛——眼睛下面,最应流光溢彩的一张俏丽面孔上,却戴着一副紫色面纱。
此刻她俯身斟酒,面纱垂下来,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截雪白的粉颈上,亦有华丽的珍珠项链缠绕。如此的雍容华贵,她瘦小身体几乎撑不起来。
桑九爻在主座上颇为抱歉地解释,“云妃昨夜不慎,被烛油烫伤了脸颊,妙音勿怪。”
一身戎装的樊妙音放松地跨坐在席上,正颇玩味地看住给自己敬酒的女子。“姐夫说什么话来?得嬴氏美人乃我七杀之福,小妹尊敬仰慕还来不及,又怎敢怪罪。”
对面相陪的英武男子,与樊妙音齐名的七杀国另一位天王——蔡无觉,闻言大笑起来,“听闻樊将军近日改作男装,在天池一带收了不少美人的心。怎么如今连国主的后宫,亦看得这般直勾勾的?”
此话若在中原,则为大不敬。七杀国人却豪爽不拘,玩笑开得大大方方。
桑九爻轻拍了拍敬完酒回到自己身边的丁闲,“若妙音是男子,便叫云妃陪你一夜又何妨?哈哈哈。”
樊妙音却大大摇头,“姐夫此言差异。若妙音身为男子,第一个要抢的哪里是云妃,该是文武双全、母仪天下的国后姐姐才对!”
麦麦在上座羞红了脸,“妙音你愈来愈放肆了。白瞎了现今得那么温柔娇艳的一张脸,性子却一点不变,还是从前的那匹野马!”
樊妙音借着酒杯照了照自己面貌,叹口气。“脸已经变成这样了;若是连性子也变了,岂非叫姐姐姐夫认不出我来?”
“在中原辛苦卧底五年,性子也该被磋磨得收敛些了吧?”
“不瞒国后姐姐。”樊妙音向着丁闲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正是在中原五年,在种种情理规矩之间,过得太过压抑。每日揣摩妇人心思,学仿闺阁情态,现今回头想想,真好似一段噩梦一般。好不容易回到故土,直觉神清气爽,意气飞扬——是以前些时日在外多逗留了些时候,未能及时奉诏而回。”
她认真起身,面对桑九爻行了武将大礼,“种种不恭,还请国主宽宥。”
桑九爻赶忙亲自下座将樊妙音扶起,“妹子你这是做什么,刚才还说中原规矩太过压抑,这会就来跟姐夫见起外来?”
“妙音不敢。”樊妙音借此姿态起身回席。
麦麦亦在自己席上站了起来,眼眶微红,“一去就是五年——你今次能回来,姐姐姐夫已不知道是有多高兴了。”
樊妙音亦是喉中一哽,“是臣妹无能,累及主上挂心。幸好还有蔡将军攻城略地,为国分忧。”
蔡无觉赶忙打圆场,“樊将军这是哪里话来?若非有来自长安的情报源源不断,何来七杀国的第一波反击,奠定我制胜良机?——好了好了,国主一家人倾诉衷肠要紧,看来是臣下告辞的时候了。”
“哎,告辞什么?今夜难得我们七杀国的双天王俱在宫中,一定要不醉不归。来人,给蔡将军备一间宫室——若喝醉了也不要紧。妙音只能由朕的国后作陪;无觉若不嫌弃,国后昨日有美貌女奴引荐给朕,朕便与你分享便是。”
蔡无觉欣然下拜,“能与国主一同征战,自是臣下的无上荣耀!”
樊妙音眼底流露出一瞬而过的厌恶神色。
麦麦看过来。
樊妙音对住她笑一笑,“敬国后姐姐!”
仰头,将大盏内近三两烈酒饮尽。
丁闲带着些好奇看着她。
这女子看起来年纪也不大。长得颇美。眼神亦颇为清明灵动。
但在陈静口中,却好似一个恶魔一般。
麦麦轻咳了一声。
丁闲才省起来下场去继续给樊妙音斟酒。
杯酒斟满。
未料到樊妙音又是个一饮而尽。“云妃斟的酒,特别入味。”
她含着醉意,将外胄解开,内里红裳如火,靠在地上。
丁闲只好再斟。
樊妙音伸手去拿酒,正与丁闲撞个正着,一杯酒整个打翻在樊妙音身上。
丁闲退了两步,“臣妾不当心……”
麦麦叹气道,“不管云妃的事,是妙音自己没个正形。来人,扶樊将军到后面更衣。”
“不要。”樊妙音伸手捉住欲要起身回转的丁闲的手腕,“不要其他人,要云妃陪我去。”
丁闲试挣而不脱,转头看了看桑九爻。
桑九爻正与蔡无觉谈论女奴事宜,闻言亦不以为意,点头道,“家宴何必拘礼?如此重甲本来穿着就不舒服,云儿你带着樊将军去你宫里,随便找套便服给她换上就是。”
浓重的酒气凑近她。
丁闲只好默默不语,扶着樊妙音。
走到门口,风一吹过来,丁闲打了个哆嗦。
枭神正在同劫神偏神说话,见状忙过来。“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国主与国后吩咐,要带樊将军去更衣。——我那里恐怕没有合将军身材的衣裳,要不还是你们带她去中宫吧?”
樊妙音似是被风吹得清醒了些,伸手揽住丁闲瘦弱的肩膊,“这么冷的天,你穿这些也太少。去你宫里,顺便你也添件衣服不好么?”
丁闲用力挣,“樊将军,我们好像……不是很熟,你莫要靠在我身上……”
“没关系啊,国后不是才送来七八件秋冬衣裳么?那些衣裳樊将军都能穿的。”枭神笑着将樊妙音接过去,“刚好已经叫陈静在整理了。”
“陈静?”樊妙音的眼睛里有冷冷寒光一闪而过。
“哦,是云妃娘娘买来的新奴隶。”枭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