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只小虫全身亮着金色的光,仿佛流星一般很快在夜空中盘旋一圈,疾冲而下。
苇塘最深处的洼地里隐约卧伏着一个巨大的黑影。那影子足有十余丈长,一人多高,可怖的是头上竟然有两根两米多长的大角,在夜色里仿佛魔鬼一般狰狞可怖。
小虫毫不畏惧,绕着那两根大角一直往下,轻轻落到黑影深处。
大雨瓢泼而下,倏尔只听一阵急促尖锐的吱吱声,足足响了十几秒,才蓦然一顿。
空气仿佛漫成一条无形的河流,世界被水充满了,苇塘深处的腥咸泥泞涨成大潮,隐约响起潮汐般让人心颤的轰鸣。
那黑影的头缓缓扬起,每移动一分,便在哗哗声里压倒大片芦草。紧接着它全身上下仿佛竖起无数根尖锐的“刺”,仔细看却是无数片完全张开的黑鳞,从黑鳞下吐出腥气扑鼻的气泡,很快形成一层厚厚的水汽泡沫,将巨大的身体整个“裹”了起来。
亮光一闪,只见是那只小虫从黑影獠牙交错的嘴里钻了进去,隐没不见了。
黑影自身分泌出的气泡越来越大,越来越厚,让它自身密度大大减轻,同时和水汽深重的空气融为一体。泥潮从它身下哗哗流过,使地面湿滑如同河床,那黑影身体一耸,从腹部下伸出一只足有小房间大的大爪,在泥潮里一撑!
如同闪电从天而降,劈开大地!巨大的轰鸣瞬间震得地面摇晃,老于一屁股跌倒在泥水里,嘶吼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他,所有人慌作一团,几个胆小的甚至差点尿了裤子。
只见苇塘深处,一条庞大仿佛小山的黑影腾空而起,在雨水里滑动两圈,瞬间把众人头顶上的天空都遮满了!
老于拼命仰头,因为过于惊恐而发不出半点声音,半晌才发着抖道:“它……它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那黑影只要轻轻往地上一压,那山峦一般的身体就能把这群人同时挤死!很多人惊慌退后,慌乱里也不知道多少人摔倒在地,只听惨叫和嘶吼此起彼伏,如同可怕的人间地狱。
老于全身是泥,眼珠通红,声音都哑了:“稳住!别乱跑!都稳住!小心踩死人!!”
人群再次爆发出惨叫,只见黑影尾巴一甩!那尾巴已经被仪器烧伤了大片,但是一甩之下惊天动地,瞬间就把好几个跑得慢的凌空甩起,远远扔进了十几米外的苇塘里!
老于大叫一声抱头卧倒,还以为这次小命休矣,然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嘶吼阵阵,竟然往远处去了。
他颤抖着抬头一看,只见黑影盘旋远去,在瓢泼大雨里仿佛一座可怖的黑云,几秒钟内就消失在了天边。
“正东偏南,正东偏南……”老于失魂落魄,猛的瘫倒在地:“完了,它往日本方向去了!……”
与此同时,东京的一座私人病院里,叶真搭在床边的手指突然动了动,紧接着手腕一抬。
黑泽正坐在床边看文件,立刻抬头叫了声:“叶真?”
“啊……”
“你醒了?”黑泽急忙站起来按住他的手:“别乱动,还在吊水!”
叶真眼睛上裹着厚厚的绷带,茫然的转了下头,半晌才听出声音的主人,“……黑泽……?”
“嗯。你别乱动,手上还在输液。”
叶真不老实,用另一只手扒拉眼前的绷带,茫然道:“我瞎了吗?”
“别乱碰!”黑泽立刻喝止:“你的视力应该已经恢复了,只是刚解毒,怕眼睛看光受到刺激,暂时用绷带裹几天。放心吧,你好着呢。”
大概是药物作用,叶真反应迟钝了很多,半晌才懵懵懂懂的“哦”了一声。
“你一路打进决赛,赛委会的人为了赌局,在你更衣室的饮水机里下了毒,又买通马洛斯想在擂台上要你的命。你刚送到医院的时候情况非常危险,所幸在苗寨里泡过洗髓草,细胞活性非常强,很快就将毒素代谢掉了,所以才捡回一条命。”
黑泽伸手摸摸叶真的头发,温和道:“下毒的人我已经处理了。”
叶真缩缩头,傻呆呆的又“哦”一声。
他这样子其实非常可爱,脸色苍白,却因为裹着绷带而显得圆鼓鼓的,嘴唇微微张着,一副茫然无辜而不知事的模样,让人看了就想亲上去。
只有在他看不见的时候,黑泽才敢肆无忌惮的注视着他,不必时刻掩饰自己看他的目光。
也不必担心叶真从自己眼里看出什么,从此将他视作敝履,躲得远远。
黑泽微微的叹了口气。
叶真摸索一会儿,慢慢坐起来,仰着头问:“我……我爸爸妈妈呢?”
黑泽默然不语,好几秒后才用平淡的口气道:“联系不上。龙九处长岂是我们能轻易联系上的?更何况玄鳞先生了。”
“……我真的不会瞎吧?”
“不会!你好着呢,就是外伤还要再养养。”
“哦,那就好。”叶真又摸摸绷带,低声道:“我怕我真的瞎了,他们就不要我了。”
黑泽心里猛然一颤,这回连脸色都微微变了。
他想说不管怎么样我都要你,你别担心有一天会无处可去——但是这话到了嘴边,又不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半晌他才笑了一下,说:“别担心,你尽快把伤养好,龙九处长他们就会来接你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怎么会有人,舍得抛弃你。”
叶真从黑泽掌心里轻轻抽回手,反复摸着自己眼前的绷带,有点伤心又有点迷茫的样子。
黑泽不敢再单独和他呆下去,猛的起身大步走了出去。主治医生正等在走廊上恭候着,一见他出来,笑着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助手急匆匆进去了。
黑泽低头站了半天,只觉得心里一会儿酥软,一会儿又发苦,短短几秒钟里就酸甜苦辣各种滋味尝了个全,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了。
他的助理小姐远远站在走廊上接完了电话,走过来低声道:“黑泽先生,山地家的情况传过来了。听说山地仁这段时间一直神出鬼没的,大宅锁了一半房间,就跟防贼一样,根本联系不上他本人!”
黑泽闭上眼睛:“——估计军部那传闻是真的了。”
助理小姐吓得脸色发白,只强撑着不发出声音。
“这件事你知我知,别透露给第三个人知道,尤其是叶真!任何人问起,就说联系不上他父母!”
助理小姐拼命点头,颤颤巍巍问:“那以后怎么办?还留叶真在医院里吗?”
黑泽不出声,脸色淡淡的看不出表情。
助理一贯能揣摩他的心思,小心翼翼道:“我看医院条件也就这样,到底比不上家里。反正这孩子已经醒了,要不就接回您家里去养着吧?好吃好喝的养一段时间,外伤也好得快一些!”
“噢?”黑泽脸色显出一点笑意来,“你真这么想?”
助理心说你这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关心别人怎么想干什么!无非就是你不好意思直接把人往家带,想找个坡来借坡下驴罢了!
果然黑泽点点头,说:“你想的也有道理,就这么办吧……明天你去跟医生说,给叶真办了出院手续,我自己领回家照顾。”
为什么不你自己去说!你害羞吗?怕人笑话你老牛吃嫩草吗?助理小姐黑线点头,无奈道:“是!”
44、洗澡
于是因为受伤而丧失行动能力、裹着绷带而丧失视力的可怜兮兮的叶十三小同学,终于被黑泽川打横抱起来往肩上一扛,扛回了富丽堂皇的黑泽家。
黑泽家族作为当地著名的武术世家,家宅有着古老的历史,占地面积非常大,从庭院到正房有着不短的行车距离。住宅风格跟现代别墅相当不同,大多数建筑还保留着古时和风,沿用了纸门、瓦顶、木地板、地龙取暖等习俗,跟叶真记忆里的叶家旧居倒是有些相仿。
叶真看不见,好奇的坐在榻榻米上东摸西摸,摸到茶几上的腊油冻石摆件,不知道那是什么,便觉得好玩,还拿起来闻了闻。
管家看着心惊胆战,刚要出言提醒,还没开口就被黑泽用目光阻止了。
叶真玩着名贵玉石摆件,问:“串串,你家到底有多大啊?”
“哪天带你出去逛一圈就知道了。”
“我现在就要逛嘛,在医院躺得身上都发霉了……”
“不行,肋骨受伤养三十五天,更何况医生说你有点脑震荡。”
叶真把摆件一扔,倒在地上用力捶榻榻米:“串串!你真是太小气了串串!医生说什么你听什么吗,医生还说每天都要喂我吃五十个糯米团团呢!”
玉石摆件滴溜溜在茶几上滚了个来回,管家闪电一般接住了它,长出一口气。
但是这口气还没出完,黑泽便漫不经心的从他手里拿走摆件,再次丢给了叶真,“——医生是叫你在养伤期间多吃点东西,问你爱吃什么,叫我别控制你。他可没料到你一天要吃五十个糯米团。”
那个摆件很昂贵的啊,它价值无数个糯米团子啊!管家心疼得抽筋,当叶真百无聊懒,用牙齿去咬那块玉石的时候,可怜的管家眼睛都发绿了。
“嗯嗯,我要洗澡!我一身都是医院味儿!”
叶真终于玩够了摆件,把玉石“咚!”的一声重重磕在茶几上,起身就要往外爬。
黑泽一伸手把他拦腰抱回来:“爬什么,你知道浴室往哪走?”
管家很有眼色,立刻说:“那我帮您放热水,再点上安神的熏香,您洗完澡了正好睡一觉。”也省得无聊拿我们家的东西磨牙玩啊!
谁知道黑泽阻止了他:“不用,我来,你去帮他准备睡衣。”
叶真毕竟是个半大孩子,哪里能意识到黑泽的险恶用心?于是乖乖被扶着去浴室。黑泽把外套一脱,衬衣袖子卷到手肘上,在容纳三人并排躺下的浴缸里放了大半缸水,又点了安神的熏香,回头一看问:“你怎么还不脱衣服?穿着衣服洗澡吗?”
叶真那堪比恐龙粗的神经终于觉得有点不妥,“你……你出去了我再脱。”
“干什么,你能自己洗?”
“神马!!难道你要帮我洗?!”
黑泽吸了口气,声音刻意变得很平淡:“我怕你洗头的时候绷带沾到水,那就太麻烦了。再说你看不见,自己能搓背吗?在医院呆了几天,应该好好洗洗了吧。”
叶真踌躇几秒,终于下定决心,豪爽的把衬衣一脱一扔:“嗯!好吧!反正你又不是大姑娘!不过串串,我可警告你啊,不准趁小爷眼睛看不见又没穿衣服的时候玩偷袭,练武之人要有武德你知道吗?”
黑泽哭笑不得,刚想说什么,视线却不受控制的落到少年光裸的上身。叶真脱起衣服来真是豪爽无比,穿的又是松紧带那种棉质休闲长裤,直接连着内裤一起直接拽下来,光溜溜的甩了甩脚丫子:“串串!扶我进去!”
这一下视觉冲击简直太剧烈了,黑泽此刻只庆幸一件事,就是叶真的眼睛被绷带蒙着,看不见自己此刻的表情。
如果被那孩子看见的话,自己一定会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吧。
黑泽咬牙一声不吭,把叶真抱进浴缸里,又拿洗发水细细搓在少年黑亮柔软的头发上。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半跪在叶真身后,少年光滑的背就靠在他胸前,那么天真无辜毫无防备,一伸手就能整个环抱起来。
只要稍微低个头,他的视线就能越过叶真的肩膀,看见他浸在水里的大腿。那双腿悠然自得的微微打开,在水光的映照下格外白皙透明,仿佛初生婴儿一般柔嫩。
如果能伸手摸摸的话……
如果能稍微摸一下的话……
叶真偏了偏头,茫然问:“串串,你很热吗?”
“……没有。”
“你呼吸出来的气很热啊,发烧了吗?”
“没有。”
叶真还想问什么,黑泽果断拿起花洒:“仰起头,别说话!小心水冲进嘴巴里!”
叶真乖乖不说话了,任凭黑泽用水冲掉满头泡沫。这个仰头的角度让他嘴巴无意识的微微张开,面容又非常认真稚气,偶尔水流到脖子里,他便敏感的缩缩脖子,如同一只毛被水淋湿的小兽。
黑泽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立刻放下花洒,夺路走人,否则他就要失控了。但是跟疯狂的**比起来,理智的作用显得那样可怜,他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
他曾经于无人处幻想过多次,曾经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亲眼见到的风景,此刻就毫无遮掩,毫无防备的出现在眼前。
一贯骄傲强悍、生龙活虎的少年,平时那么骄纵并且高高在上,连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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