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依旧是大门紧闭,锦瑟上前,重重砸响了门。
很快便有人前来开门,见到锦瑟,不由得一愣。
她毕竟曾在这府上住过一段时日,府里人都认得她,如今只是脸被晒伤了,却似乎吓着来开门的护卫。
“我找你家王爷。”锦瑟朝他和善一笑,在这府中住过的一个多月,只怕都没人见过她这样的笑。
那人一怔,才道:“王爷不在府中,奴才去向王妃通传一声。”
“等等!”锦瑟忙唤住他,“你家王爷昨夜不是与王妃一起回来的么?”
“不是。王爷昨夜并未回府,只有王妃独自从宫中回来的。”
锦瑟一怔,忙道:“那不用通传了,你且忙去吧。”
转身走下王府前长长的阶梯,锦瑟恍惚了一阵,忽然记起上回撞见他与海棠一起的那个小院。
他,会在那里吗?
来到大街之上,锦瑟匆忙找了一辆马车,终于寻到那日来过的这条小巷,寻到那扇院门,却见依然是紧闭的。
锦瑟伸手拍了许久的门,里面丝毫动静也没有。
又吃了一个闭门羹,如此,她便真的不知该到何处去寻他了。
她在那门前的石阶上坐了片刻,刚要起身,却忽然看见前方一个窈窕身影款款而来,不是海棠又是谁?
海棠身上挎了一个小篮子,似乎是出去采买了东西,见到锦瑟坐在她院门前,她倒是微微有些惊讶,随即便得体的微笑起来:“姑娘是来寻秦王的么?”
爱的模样(二)
天下志之锦瑟无双;已签约出版;爱的模样(二)
东来阁雅间内,林淳瑜经了昨夜一场大醉醒来,只觉头痛得紧,正伸手揉着额角,忽闻得隔壁已经又响起丝竹声,不消片刻,有女子温软的声音,轻轻唱起了让人全身酥麻的小调。爱睍莼璩
他摇头晃脑的随着那小调哼了几句,方才缓缓起身,拣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换上,走出了房。
刚刚来到走廊中,却蓦地见到一个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与苏墨平日所用的两间雅间本在走廊尽头,而那个小小的身影此时此刻正在走廊前头,一间接一间的张望。
锦瑟好不容易去到林府打听出来他们公子爷林淳瑜平常爱去的地方,化作男装一路寻到这东来阁,却偏偏无法从这里的人口中得知苏墨或林淳瑜的下落,唯有一个雅间接一个雅间的寻找茕。
蓦地,眼角余光中忽然收进了人影,锦瑟唬了一跳,站直身子往走廊尽头看去,只见一个男人正抱着手臂倚在墙上,饶有趣味的看着自己。
她自然不认得那就是林淳瑜,林淳瑜也不认得她,见她看向自己,眼神忽然变得暧昧起来。
到底是万花丛中过的人,只一眼便看出锦瑟的女儿身,他微微挑了挑眉,轻佻道:“小姑娘,找什么呢?说给哥哥听,哥哥帮你找找!呐”
锦瑟脸色猛的一僵,只当没有听见,仍旧一间接一间的侧耳细听。
林淳瑜便走上前来,这才看清锦瑟的脸,霎时一惊,忙的用手遮了自己的眼:“作孽,作孽,好端端的一张脸,怎么生了这么些可怕的东西。”
锦瑟看也不看他,又往前走了两间,忽然便听到了自前方一间雅室内传来的丝竹声。
锦瑟侧耳听了片刻,不知为何有着强烈的预感,总觉得苏墨就在这里面。
她抬手便要推开门,林淳瑜却一把就捉住了她,惊骇道:“你想干什么?别怪我没提醒你,里面那位爷可见不得丑女,更兼他财雄势大,一个看你不顺眼,便可直接宰了你。”
他脸上的神情虽然惊骇,然而实际上却不断地朝着锦瑟挤眉弄眼。
锦瑟何曾见过这样的无赖,只觉又气又好笑,脑中却忽然闪过什么:“林淳瑜?”
林淳瑜顿时一惊,随后却暧昧笑起来:“你如何知道本公子的名?还是,你早已偷偷爱慕本公子许久?”
锦瑟闻言,轻轻朝他笑了笑,另一只没被他握住的手,却毫不留情的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原本一派热闹的情形,皆因锦瑟那一推,蓦地停了下来。
坐在两侧弹琴唱歌的几个女子都抚住了琴,看向站在门口的人,一脸惊疑。
而正对着房门的宽大软榻之上,正有一个男子斜斜倚着,衣衫半敞,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内春/光无限,只垂眸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女子。
而那名原本正千娇百媚的吻着他胸膛的女子,却因房门口突然多出的两个人,一时惊异,而止住了所有的动作。
锦瑟脸上霎时间一片苍白,只是盯着软榻上那人。
苏墨微微上挑的眼角处斜斜飞出一瞥,只掠过站在门口的人,便又收了回去,只伸手抚着怀中女子的头,沉魅低笑:“怎么了?林淳瑜你又不是不认得,如今却是害羞了?”
那女子微微一怔,随后却轻哼了一声:“王爷喜欢,奴家再羞也不怕。”
语罢,她再次低下头,将细密的吻印在他的胸口。
几个伴乐女子也同时回过神来,琴笛声再次响起。
林淳瑜见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又见锦瑟仿佛已经是看直了眼,顿时低叹了一声,一把扯住她的袖子:“看什么呀?难得他这会儿正在兴头上,懒得与你计较,快走吧,有什么话跟哥哥到隔壁说去。”
锦瑟咬咬牙,用力挣开他的手。
林淳瑜还要再拉她,却见锦瑟已经抬脚走了进去。
刚刚才恢复的丝竹再次停了下来,锦瑟径直走向其中一个吹箫的女子,道:“箫,我也会吹,不知这位姐姐可否借我一试,若能为王爷助助兴,也算是一桩美差,指不定王爷听了我吹的箫,心情大好,便不计较我打扰他的罪过了,是不是?”
这后半截的话,却是对着林淳瑜说的。
林淳瑜一惊,终于似察觉到什么:“你莫不是——”
他没有说完,只是转头看向软榻上的苏墨想要求证,孰料苏墨却根本眼都没抬一下,低低与怀中的女子说着什么,低声一笑之后,蓦地翻身将那女子压在了身下。
这下可真有些不堪入目了,林淳瑜倒是没什么,他只是有些担心的看向锦瑟。
却见锦瑟从那乐女手中接过箫,摆弄了两下,才再次转头看向软榻。
林淳瑜眼见着她的脸色霎时间又白了一层,心头忍不住啧啧一叹,想要伸手拉她走,锦瑟却突然找凳子坐了下来,就直直面对着软榻上的两人,缓缓将箫放到了唇边。
是一曲《妆台秋思》,原本便是染着愁绪的曲子,更兼她拼尽全力坐在那里,容颜惨白的看着软榻上的两个人吹奏,一时间,旁边数人都只觉得唏嘘。
“王爷……”许是那曲调实在太过哀婉,被苏墨压在身下的女子秀眉微蹙,轻唤了他一声,“不好听呢……”
苏墨蓦地翻身坐起来,懒懒看了锦瑟一眼,漫不经心的抚着自己的额角,只是不说话。
这情形实在是有些诡异,林淳瑜眼见软榻上的女子还往苏墨身上凑,忙不迭的对她打了个手势,上前将她从软榻上拖了下来,一路推出门去,又回头将那几个还站在原地发愣的乐女也带了出去,自己这才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屋中的情形,缓缓从外头关起了房门。
曲子吹到一半,锦瑟喉头便似被什么哽住了,再也提不起来气息,无奈唯有放下箫,微微朝他一笑:“真是抱歉,看来我还是搅扰了你的兴致。”
苏墨恍若未闻,却冷冷勾了勾唇角,往后一倒,重新躺回了软榻上。
锦瑟站起身来,在屋中寻了一圈,找不到水,却看见桌上摆着的酒壶,便上前取了来,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用酒浸润那锦帕,正是那日苏墨留给她的那张。
她来到软榻边,苏墨已经阖上了眼睛,只当屋子里没有她这个人。
锦瑟眸光有些迟疑闪烁的看着他半敞的衣襟,咬咬牙,却还是将手中的锦帕放了上去,一点点擦过先前那女子吻过他的痕迹。
锦帕沾了酒,微凉,苏墨的胸膛在她大力的擦拭下,似乎微微紧绷起来。
好不容易擦完了他胸口处的胭脂痕,却又见他颈上似乎也有,锦瑟便仍旧举了帕子去擦,末了,微微喘了口气:“还有哪里?”
苏墨终于缓缓睁开眼来,看着她,眸中似有漩涡,直欲将人吸进去一般:“我全身上下都被她碰过了,你是不是都要擦一遍?”
锦瑟深吸了口气,微微抿了抿唇,才又道:“是么?那么看来我得找一张大点的帕子,还要准备多一点水才行。”
语罢,她竟过身转身就出门,去寻自己需要的东西去了。
苏墨沉眸望着她的背影,神情淡漠。
她前脚刚跨出去,林淳瑜后脚便跨了进来,上前道:“这丫头挺有意思的。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把人欺负成那样?”
苏墨蓦地冷笑了一声,起身穿衣。
林淳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疑惑道:“我总觉得你这次回京,似是有什么不一样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苏墨系着衣襟盘扣,许久,方才淡淡道:“你可还记得幼时先生问过你我,关于那佳肴与陷阱的问题?”
林淳瑜皱眉想了许久,隐约记起一点:“什么意思?”
“你为了那佳肴跳进陷阱,到头来却发现,那佳肴原来是有毒的。”苏墨忽而淡漠一笑,“就是这个意思?”
林淳瑜蓦地变了脸色:“你是说,你丫头对你……心怀不轨?”
爱的模样(三)
天下志之锦瑟无双;已签约出版;爱的模样(三)
心怀不轨么?苏墨淡淡扯了扯唇角,若是这样简单,便也罢了。爱睍莼璩
他顺手拾起掉落在榻上的玉带,一面系于身上,一面抬脚往外走。
锦瑟端着一盆水,水中捏着毛巾走上楼梯口时,苏墨也正好走出走廊。
两个人撞个正着,苏墨只淡淡扫了她一眼,锦瑟微微抿了抿唇角,终究还是笑起来:“我好容易才打了水来,你怎么就要走了呢?”
苏墨垂眸片刻,忽而再度抬起头来,看着她,向她走近一步茳。
他眸色深深浅浅,锦瑟只觉得看不清楚,他的手,却缓缓覆上了她因晒伤而可笑可怖的脸,指腹轻轻摩挲过有些轻微灼痛的那些地方。
“真是个多灾多难的丫头。”他低声开口道,“脸上的伤,要好生养着,女儿家容貌最是紧要,若伤了毁了,以后,可就嫁不出去了。”
如此这般的语气,竟一如最初,她还唤着他姐夫,而他,会宠溺纵容她的时候谋。
可是,怎么突然就回到最初了呢?
锦瑟僵住,手中的铜盆无意识的脱落,“哐当”一声砸于地上,里面盛着的水顿时流泻出来,铺满一级又一级的楼梯。
苏墨淡淡望着那水流下的姿态,收回了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越过锦瑟,径直踩着那些水,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锦瑟终于回头去看他时,楼梯上却早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她有些呆滞的看着空空的楼梯,脑中有什么意识终于缓缓成形——他不是在吃味,不是在恼她,他是……恨她。
“冤孽啊!”身后蓦地传来一丝轻佻不羁的长叹,“宋姑娘,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们秦王呢?”
锦瑟没有回头,然而原本凝滞的眸色,却缓缓澄明起来——伤,痛,绝望,还有……恨。
他让她问问自己,对他的确定有几分;绿荷问她,对他的确定可有两分。
没有,一分都没有!
从南山崖顶开始,她就知道,自己与这个人,绝对不能有除了恨以外一丝一毫的干系!
可是,她终于还是输了吗?
*
她向来只是贪口腹之欲,却从不贪杯中之物,可是今日,当她有些浑然的走过一家小酒馆时,却突然被里面传来的酒香吸引住,仿若着了魔一般的走进去,要了一壶酒。
这是一家聚集了许多粗犷大汉的酒馆,个个饮得面红耳赤,兴高采烈。
锦瑟只觉得这里的酒该是极好的,点了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没想到入口却是淡而无味。
锦瑟蓦地恼了,一拍桌子:“小二,你怎的拿水来诓我?”
那小二一惊,忙的上前来:“公子说笑呢吧?咱家小店的酒可是出了名的烈性酒,如何会拿水来诓客官?”
锦瑟便将那坛子酒推过去:“烈性酒?你倒是尝一尝,再来告诉我有多烈!”
那小二微微犹豫了片刻,还是斟了杯酒饮下,在口中品味一番,只觉与平常根本无异,又看了锦瑟一眼,不觉冷笑了一声:“客官莫不是欺咱家店小,故意来捣乱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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