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志之锦瑟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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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志之锦瑟无双- 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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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胆颤心惊,怕她突然醒来,然而怕极了的却是她再也醒不过来。

    怎样都是痛,孰轻孰重,如何取舍,他却早已茫然。

    然而锦瑟到底还是醒了过来,在他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已经落在他身上。

    “你怎么不点烛火?”她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终将他游离的心神唤回。

    苏墨一时竟有些犹豫,该不该让她这样保持清醒,顿了顿,还是抚了抚她的头,转身走到案台边,另外找了一只蜡烛,点燃,放上烛台。

    锦瑟目光随着他游走,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在他重新回到床边时,她缓缓伸出手,要来了他的掌心,将自己的脸枕上去。

    苏墨静静看着她,努力说服自己刻意忽略她紧蹙的眉头和泛红的眼眶,只看着她嘴边的笑意。

    “苏墨。”

    “嗯。”

    “其实……我早已做足了准备,所以我一点都不怕。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苏墨望着她,张了张口,却隔了许久,才发出一声:“好。”

    锦瑟笑容便愈发明亮起来,抬起手,轻轻将掌心贴上了他的脸:“这些日子,你瘦了这许多……我也没甚别求,只求我去之后,你莫再展愁容,努力加餐饭……”

    锦瑟说完,忽然重重喘了几口气,待平复下来,已经又克制不住地闭上了眼睛。

    苏墨始终没有动,也不知过了多久,锦瑟终于再度睁开眼来,又看向了他。

    她似乎完全不记得不久之前她才跟他说过话,安静了一会儿,有些艰难地笑了笑:“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苏墨淡淡摇了摇头,微笑道:“没有。”

    她微微舒了口气,又喊了他一声:“苏墨……”

    “嗯。”

    她嘴角溢起浅笑:“我方才……做了个梦……梦见与你携手白头……我连路都走不动了,你还带我去骑马……这真是我此生,做过最美好的梦……”

    她艰难地说完,忽然剧烈地咳嗽了两声,苏墨忙伸手将她搀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伸出手来,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地为她顺气。

    她呼吸有些艰难,许久才安静下来,靠在他肩上,却又一次睡了过去。

    苏墨双目沉凝,仍是不动。

    没过多久,她居然又醒了过来,睁开眼,入目是他清瘦的侧脸,鼻端是他身上清朗的香味,她有些舒心地叹了口气,往他颈窝处蹭了蹭:“苏墨……”

    他身子忽然僵硬得厉害,过了许久,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她却许久没有再开口,他终于缓缓扶起她的身子,才发现她已经又闭上了眼睛。

    他伸出手来,抚着她的脸,低唤了一声:“锦瑟?”

    眼睑轻颤,她竟睁开眼来,迎上了他的目光。

    他忽然就失语,她看着他,却轻笑起来。

    “苏墨……把我和姐姐,安葬在一起吧……生前没能与她做够姐妹,死后能长相伴……也是我的福气了……”

    “……到时候你来看我,也可以让姐姐看看你……你可以跟我们两个人说话……你说的每句话我都会认真听……”

    “也许……到那时我已经不会回答你了……可是,我可以让山风唱歌给你听……那首歌,你还记得吗……”

    她再度缓缓靠到他肩上,有些模糊不清地哼唱起来:“白山过来了,黑水过来了……苦苦的等待,这命中的注定……白山过来了,黑水过来了,深深的冥思,这修来的……缘分……”

    她低低地哼着,声音却越来越轻,越来越模糊,终至沉寂……



绣帐已阑离别梦(一)

    天下志之锦瑟无双;已签约出版;绣帐已阑离别梦(一)

    四个月后,帝都青州,微雪。爱睍莼璩

    因年关将至,虽然天气欠佳,但京城大街小巷还是异常繁华,行人熙攘,各式各样的年货摊点应接不暇,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伴随着孩童燃放鞭炮的声音,愈发显得热闹。

    行人之中,一紫衣美貌女子提篮而行,篮子里装了些鱼肉青菜。

    行至一处卖春联的摊位,女子顿了顿,终究还是停下来,细心挑选了一副春联。

    过年,终究还是要有一些年味才好。

    女子走过繁华大街,转进一条安静的住家小巷,最终在一个青瓦小院门前停了下来,随后推门而入轹。

    将菜篮放回厨房,她又走出小院,本意是想着去邻居家借些浆糊,没想到刚好遇见邻居也准备贴春联,这下可真是刚好,女子忙上前,笑道:“张大哥,回头借我些浆糊,我也贴个春联。”

    邻居是个憨厚男子,闻言一笑:“没事儿,回头我帮你贴。”

    女子笑靥如花:“那可就多谢了。”

    恰逢张妻从里面走出,看到这副情形,顿时沉了脸,喊了一声:“当家的,你进来。”

    男子脸上浮起一丝尴尬,冲女子笑笑,连忙走了进去。

    “真是一时不看着你就要作反了!跟你说过多少次隔壁那女子绝对不是什么良家妇女,你怎么就听不进?瞧她那水蛇腰狐狸眼,一看就是个狐媚子!你没见成天有个公子往她那院子里钻啊?不过就是个富贵人家养在外头的侍妾,还值得你这样点头哈腰地谄媚!她不要脸,我还要脸呢……醣”

    虽然那妇人已经将自己相公唤入屋里去教训,然而说的话,还是一字不漏地落到了门外等候的女子耳朵里。听着里面仍然滔滔不绝地训话,女子低叹了口气,转过了身。

    没想到这一转身,却看见自己院门口已经站了个人,正是那妇人口中成天往她院子里钻的公子,大概也听到了那妇人的话,此时此刻正微微皱了眉,眸光清冷,透出一丝厌恶。

    女子见状,轻拍了两下手,走上前来:“市井夫妻就是这个样子,公子若是连这点闲话都要皱眉,以后这天下百姓的悠悠之口,可有得公子受了。”

    他闻言,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冷笑一声:“海棠姑娘尚且不介意,我又何须介怀?”

    海棠展颜一笑:“原来公子是为海棠,真是多谢了。”

    言罢,海棠提裙往院内走去,身后的男子,随即也走了进去。

    然而两人刚刚跨进院门,却忽闻得东厢内传来“哐当”一声异响,海棠一怔,身后的男子已经迅速变了脸色,越过她,快步走向那间屋子,推门而入。

    屋子里焚着上好的沉水香,使人静心的味道扑面而来,他心里却愈发焦躁,匆匆进入里间,透过床前的素色屏风,隐约可见床畔,似乎坐了个人。

    他脚步一下子就顿住,分明是等待已久的结果,到此时此刻,却有些难以相信了。

    四个月,他几乎以为,她再也不会醒来了。

    似乎也看见了他,床畔的身影动了动,良久,忽然艰难地唤了一声:“……苏墨?”

    他周身沸腾的血液骤凉,竟再无力前行一步。

    身后,海棠终于也跨入房中,却不似他停留在屏风外,而是径直绕过屏风,行至床前。

    床畔,单薄瘦削的女子茫然无措地坐着,脚下是打翻的铜盆,湿了床前久未移动的绣鞋。

    她目光缓缓地落到海棠身上,却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认出她:“海……棠?”

    海棠看着她,眼神却异常平静,微微一笑:“你终于醒了,我也总算不负王爷所托。”

    锦瑟微微一怔,再度将目光投向了屏风外的那个身影,同时,伸手抚上自己的心口。

    不痛。

    她明明记得,自己在琼谷已经毒发,为什么醒来,居然还活着?

    莫非,苏墨当真为她寻到了解药?

    “苏墨!”

    思及此处,她心绪骤乱,又喊了他一声,微微一倾身,想要从床上站起来,却因周身无力,一下子就摔到在地上。

    “锦瑟!”

    屏风后的身影终于奔出,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她的身子,却在他怀中一点点地僵硬起来。她看着他,满目的不可置信。

    苏……黎?

    *****************

    丰元三年,青越宫廷之势再度剧变,因小皇帝意外殡天,帝位悬空数月,内忧外患之中,朝廷文武众臣联名上奏,请求摄政王苏墨登基。然,摄政王苏墨却于当年九月,忽染重病,不治身亡。终前亲书密信,八百里加急,送至千里之外,已投靠仲离的宁王苏黎之手,字字泣血,句句陈情,终打动苏黎重归青越朝堂,并执掌玉玺,登上高位,改年号为崇德,是为崇德元年。

    然尘埃远未就此落定,仲离大军入侵,仍占据青越半壁江山。而朝堂之内,因短短数年之间,帝位几易,更兼外敌入侵,文武众臣人心不安。新帝虽几度出台新政稳定人心,却依旧面临内忧外患之势。

    然而这天下属谁,何处内忧,何处外患,对锦瑟来说,哪里还有什么重要?

    她唯一所求,就是等到苏墨归来。

    哪怕所有人都告诉她,他不可能再回来,她也依然固执地等待。

    “姑娘,这天底下的事,每一桩都是公平的,你得到一些,便注定要失去另一些。而有人甘愿牺牲一些,换取他认为值得的,也是人之常情。”

    海棠如是对她说。

    锦瑟信,的确是苏墨的牺牲换来了她声名的延续,可是她却不信,他就这样撒手人寰,将她一个人留在世上。

    哪怕是她亲自去苏墨的陵寝看过,亲眼见到了陵前为他所立的石碑以及已经封闭的地宫,她依旧是不信。

    他素来知道她最怕孤独,他不会舍得只留她一个人在世上,经历这漫长而孤寂的余生。



绣帐已阑离别梦(二)

    天下志之锦瑟无双;已签约出版;绣帐已阑离别梦(二)

    海棠擅医,在厨艺上也是一把好手,在她的照顾之下,锦瑟身体好得很快,只月余时间,便已与常人无异。爱睍莼璩

    苏黎亦常来探她,但却时常见不到她。自从她身体好起来之后,便每天早出晚归,他鲜有能见到她的时候。他知道她在忙什么,抑或,他知道她在找谁。

    这日落了场小雨,锦瑟傍晚时分自外面返回时,身上已经湿透了,走进院子里时,却赫然发现檐下立了个人。

    苏黎眼眸沉沉地看着她从外面回来,春寒料峭,她这样湿着回来,冻得嘴唇都乌青了,却依旧浑然不觉,见了他,有些诧异:“你怎么会在这里?”

    外敌入侵,朝堂纷乱,他本应忙得不成样子,不该出现在此处。

    苏黎顿了顿,没有告诉她自己已经一连来了多日,唯今日,是选了傍晚的时间出宫,这才终于得以见上她一面。

    “你先去换身衣裳。”他沉声道。

    锦瑟闻言,便走进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才又出来,他依旧站在檐下,静静望着密密的雨帘。

    她站在厅内看着他的背影,一个恍惚,就失了神。

    他跟苏墨的身形,真是很像。可若是苏墨,怎会用背影对她轹?

    似乎察觉到她在身后,苏黎忽然开了口:“锦瑟,你来。”

    她回过神,缓缓走上前去,站在他身侧。

    “我今天来,是接你进宫的。”他忽然道。

    锦瑟闻言,忽然转身就往屋里走,苏黎伸出手来,一把拖住她的手腕:“他将这天下与你一并托付于我,如今他已经死了,我怎能任你这般浑噩下去?”

    “他真的死了吗?”她凝目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

    苏黎眼眸暗沉,冷声道:“是。糍”

    她立刻回道:“我不信。你敢打开他的陵墓,让我进去看看吗?只有亲眼看见他的尸身,我才信。”

    他低头看着她,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锦瑟忽然就笑了起来:“我这前半生,小心翼翼,委曲求全,从不敢恣意妄为。可是如今,我既然得到重生的机会,那便要真真正正为自己活一遭。皇宫,从来不是我想待的地方。”

    苏黎却依旧将她握得紧紧的:“只要你愿意,宫墙对你来说,可以如无物,你可以随意出入,我绝不约束你半分。我只是……希望你在身边,我想跟你说话的时候,就能来看看你。”

    “那他呢?”她看着他,怔怔地,“他现在,能和谁说话呢?”

    他眸光倏地收紧:“他已经死了!”

    “他没有。”她轻轻摇头,另一只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心口,“我感觉得到,他还在。”

    那天之后,一切与从前无异,唯一的差别是,锦瑟发现自己被限制出城了。她走到城门口,所有的行人都来去自如,只有她会被挡住,不得踏出一步。

    她不进宫,苏黎不强逼,但是却不允许她踏出京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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