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的那些,今日,终于似懂了些。
苏墨抬起手来,捧住她的笑靥,同时低下头:“今日你不装聋作哑,不装傻扮痴,忍不住提及旁人却又适可而止,我虽不知你因何突然通透,却甚喜你今日的态度。”
他的脸压下来,轻轻吻住了她依然上翘的唇。
何妨惜清欢(十四)
天下志之锦瑟无双;已签约出版;何妨惜清欢(十四)
锦瑟身子微微一僵,似仍旧不习惯这般的亲密,但却只是片刻,没过多久她便放松了身子,甚至伸出手来,捏住了他腰侧的衣衫。爱睍莼璩
苏墨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圈住了自己的腰身。
绵密细致到几乎掠夺彼此呼吸的亲吻中,她终于再没有一丝回避,紧紧抱住了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处忽然传来一丝轻叩,锦瑟听到了,顿了顿,他却依然未曾察觉一般,她伸手推了推他,两个人才终于分开来。
苏墨却仍旧揽着她,手抚上她云缎似的发,一下下若有似无地吻着她的云鬓渖。
锦瑟垂了眼眸靠在他肩头,呼吸微微有些喘,神色却是一片沉静。
两人安安静静的靠在一起,直到房门口再度传来一声不明显的轻叩,苏墨才松开锦瑟,道:“进来。”
来人却是府中管家:“王爷,王妃听闻王爷回府,特意命厨房准备了酒菜,说是趁着王爷回府,先把这年夜饭给团了。豪”
青越和仲离如今交战形势莫测,苏墨一旦忙碌起来便不知时日几何,溶月此举,的确无可厚非。因此苏墨便点了点头:“你去回王妃,我随后就到。”
锦瑟听完,便走到了梳妆台前坐下,执了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
管家退出门去,锦瑟自铜镜中看着苏墨朝自己走来,便垂下了眼,淡淡道:“我不想去。”
苏墨竟也不勉强,只道:“那想吃什么就让厨房去做,吃完了早些安置。”
他转身便欲离去,袖口却忽然一紧。
锦瑟仍旧低垂着眼,手中的梳子却不知几时已经放下,转而拉住了他的衣袖,只是不说话。
“嗯?”苏墨在她身侧坐下,低下头探询她的意思。
“也不想你去。”
锦瑟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同时攥着他衣袖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苏墨顿了顿,旋即笑了:“不去,那晚上吃什么?”
锦瑟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眸色清澈而疏淡:“我会煮粥,我煮粥给你吃。”
结果粥煮到一半就搞砸了,锦瑟不小心打翻了砂锅,又烫了手,不得不作罢。
苏墨取了清凉玉露膏涂在她手上,这才道:“算了,我带你出去吃。”
锦瑟未有异议,只道:“好。”
两人从王府侧门离开,并未骑马坐轿,只撑了伞并肩徐行。他将她的手拢在自己袖中,锦瑟只觉得温暖,也不作挣扎,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前走。
雪夜人少,道路湿滑,两人一路并不多言,走得很慢,一直走了约半个时辰,才转进一条小巷,又往前走了几步,眼前忽然就出现了一家小店,在这样的雪夜里投出温暖明亮的光,一见便已经暖和了几分。
锦瑟随了苏墨走进去,店中未见掌柜,反倒只见着一双男女客人坐在一个角落里。苏墨只看见那男子的背影一眼便笑着唤出声来:“淳瑜!”
林淳瑜赫然回头,露出里头女子精致明艳的一张脸,却是眉眼深邃,眼眸之中略带绿色,分明是个胡女。
“王爷,长久未见,只以为你已经忘了此等好地方呢!”林淳瑜起身迎向苏墨,目光触及他身后的锦瑟,眉心骤然拧起。
锦瑟站在苏墨后方,很轻易地便避过了他的视线。林淳瑜便笑了:“我说王爷带来的是哪家的绝代佳人,原来……是从前那只小白眼——”
他话音未落,被苏墨淡淡一瞥,便将那个“狼”字咽了回去,改口道:“原来是宋姑娘。”
锦瑟忽然挣开苏墨的手,低声道:“我不想吃了。”
她转身欲走,林淳瑜忙抢先拦下她,道:“别别别,你这样不是陷我于不义吗?惹恼了佳人,回头王爷朝我发火,我可承担不起。”说完,他转头看向先前与他坐在一起的女子,道:“胡奴儿,我们先回去,给王爷腾地方!”
那女子果真便站起身来,走过来朝苏墨行了个礼。林淳瑜返身牵住她,走过苏墨身边时,压低了声音道:“那丫头眼神闪烁,必定又在打什么不好的主意,王爷可莫要被美色冲昏了头。”
闻言,苏墨却仍旧只是淡淡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这才走过去重新握住锦瑟,劝慰道:“别跟他一般见识!”
林淳瑜便不再看锦瑟,嬉笑着拉了自己的胡奴儿往门外走去。锦瑟也不看他,倒是与那胡女擦肩而过时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只觉得那胡女脸上似有探究的神情,忙又转开视线。
林淳瑜带着胡奴儿出了门,取过大氅为她披上之际,胡奴儿忽然笑着用生硬的语调道:“为什么你让他小心那个姑娘?”
林淳瑜嗤笑一声,道:“那丫头心思不单纯,指不定做出什么坏事来!”
胡奴儿顿了顿,忽然道:“她中毒了。”
林淳瑜一怔:“果真?”
面前的女子点了点头:“而且,是很深的毒。”
“恶毒的毒吧?”林淳瑜坏笑了两声,“随她去,反正她活着也是害人!”
苏墨带着锦瑟走到另一张桌子旁坐下,方道:“这里好吃的东西不少,保你吃个够。”
话音刚落,忽然有人自后堂掀帘而入,伴随着一阵娇俏的笑,走出一身量窈窕,面容姣好的女子:“王爷长久不来,玉娘还只当王爷已经忘了此处呢!”
苏墨淡笑一声:“此生品尝过玉娘你的手艺的人,焉能轻易忘怀?只管将你今日备下的好东西呈上来。”
“好咧。”玉娘答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不一会儿便送上吃食。
并没有多大的方桌上,十余只中碗逐一排开,每只碗里都是不一样的甜品,颜色各异,形状各异,锦瑟只认得出酒酿丸子、金瓜芋泥、赤豆汤、膏烧白果等几样,多数是连见都没见过的。
玉娘呈上吃食便又退回了后堂,苏墨逐一舀了甜品放到锦瑟面前,锦瑟低了头一一尝过,美味是美味,却总不见她有惊喜的模样。
“不爱吃?”苏墨忽然低声道。
锦瑟便搁下勺子,道:“不想吃了。”
苏墨微微叹了口气,站起身道:“那走吧。”
外间的雪又大了些,趁着苏墨撑伞的时候,锦瑟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在手心,只觉手心一凉,忙缩回手来。苏墨却忽然将伞递到她手中,道:“天太黑了,我背你走。”
锦瑟伏在他背上,一路沉默不语,直至感觉风雪又大了些,才稍稍拢紧了他,低唤了一声:“苏墨。”
苏墨眸色微微一顿,脚步却没有丝毫不稳,只应了一声:“嗯?”
“我只是……”她顿了顿,才终于继续道,“不想有其他人。”
“好。”苏墨没有丝毫犹豫,仍旧稳步向前。
没过多久他便停了下来,锦瑟回过神,朝周围看了看,惊得立刻从他背上跳了下来——竟然是她从前住过的那个小院!
苏墨却只是笑道:“这里就不会有别人了。”
原来他早就察觉到她的想法,从那店中一出来便直接往这里走。锦瑟垂了垂眼,推门而入。
明明已经长久未有人居住的地方,竟依旧窗明几净,不染尘埃。房屋内,全新的床褥被套亦一应俱全,衣柜里有新的裙衫,梳妆台上有各种胭脂水粉,钗环首饰——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家的模样。
苏墨盥洗毕回到房中时,锦瑟却早已先他一步收拾妥当一切,此刻正坐在床边,将手脚都伸出床沿,置于火盆上方烤着。
“还冷吗?”他坐在床边,伸出手来触碰她的脚。
锦瑟摇了摇头,默默挟了被子躺倒里侧,苏墨随即便俯身过来:“累了?”
锦瑟看着他,良久,缓缓摇了摇头。
苏墨低下头来,在她唇上亲了亲,锦瑟迎着他,却在他即将离去之际,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苏墨顺势便覆上她的身子,一面极尽抚慰之能事,另一边,手却缓缓探入了锦瑟枕着的软枕下。
等到锦瑟察觉到不对时,他已经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那只小巧精致的匕首。
她心头猛地一跳,他却只是一笑:“枕着这个东西睡,会舒服吗?”
语罢,不待锦瑟回答,他已经一扬手将匕首扔出帐外,只听“哐当”一声,不知丢到了哪个角落。
他再度低下头来,吻着她微微有些僵直的身子,直至彼此气息都不稳时,才再度在她耳边低低开了口:“若我不曾发现,你会不会用?”
锦瑟原本闭着眼,闻言,却缓缓睁开来。
他眸色幽深暗沉,原本是她最熟悉的模样,她心头却蓦地难过起来。
说不清是为什么,可是又隐约知道是为什么,只是不敢深想,只因清楚地知道,一旦将所有的事情想通,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苏墨……”她并不回答,只是低低唤他的名,眼泪却迅速湿了眼眶。
“你会不会用?”苏墨却依然重复着自己的问题,固执地要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锦瑟阖了阖眼,将心一横,紧紧圈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唇贴上他的。
苏墨僵了僵,终也由得她去。
一场彼此都拼尽全力的欢爱,直欲将人烧成灰烬。
“还是不愿想起吗?”锦瑟迷迷糊糊之间似乎听得他一声叹息,心头骤然一紧,散落四方的意识迅速回笼,睁开眼来,却只见他躺在旁边,安稳地睡着。
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她陷在被窝之中,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侧颜。
这么多年了,这个人,其实至今仍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可是她,却在这些年的岁月里,变得面目全非,连自己都不认得自己。
好在,这样的面目全非,很快也会成为过去……
锦瑟坐起身来,尽量不惊动苏墨,披衣下了床。
她在梳妆台前坐了许久,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只觉得自己脸色差到极点,便打开胭脂盒,想要给自己脸上增加一丝红润气息,手却总是克制不住地发抖。
她费了许久的时间才终于让自己看起来好一点,又开始动手为自己梳头。手上的力气仿佛在刚才匀胭脂的时候就用光了,此刻梳头愈发艰难,锦瑟急得几乎要哭起来。
她想将自己装扮得妥妥当当,一如当初的模样,可是怎么就这么难?
她第三次将梳子掉到地上的时候,床榻上的苏墨终于躺不住了,起身走向她,为她拾起了梳子。
锦瑟紧紧攥住自己的手心,从铜镜中看着他,竟不敢动。
良久,她才轻声道:“你帮我梳头,好不好?就是及笄后的模样……其实也不难……”
苏墨看着她,片刻之后,终于开始动手为她梳发。其实这对他来说并非一件易事,然而磕磕绊绊半晌,终究还是勉强梳成了锦瑟想要的模样。
锦瑟这才打开首饰盒,细细挑出一支金钗,递给了他。
他长久没见她戴过金钗,接过来时微微有些怔忡,还是为锦瑟戴在了头上。
终于弄好了一切,锦瑟再度细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终于满意地笑起来:“是这个模样,就该是这个模样。”
自昨日起便一直萦绕在苏墨心头那丝不祥的预感终于无边无际地扩散开来,他一把捉住了锦瑟的手,只觉她手心竟似寒冰,不由得失色:“锦瑟?”
锦瑟转身,仰起头来看着他,语焉带笑,明媚如花颜。
“昨夜你问我,会不会用那支匕首。”她朝着他微笑摇头“不会,一定不会。”
“如果刺死了你,我可怎么办呢?”
“我想和你在一起,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想跟你在一起。”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不管我还有几日的性命,我想和你在一起。任天下人嘲讽谩骂,或唾弃鄙夷,我想和你在一起……不管有多痛……多难,我都……”
话到此处,她脸色骤然一变,心口的剧痛一阵又一阵地袭来,是她曾经万分熟悉又恐惧的感觉!她猛地抓紧了他的衣衫,低头强忍许久,终究还是一口血喷在了他的心口处!
“锦瑟!”苏墨霎时大骇,猛地将她抱进了怀中。
锦瑟却依旧紧抓着他的衣衫,努力地朝他笑——
我都……想和你一起……可是……”她终究忍不住难过得哭起来,“不能……不能了……”
他只觉得可怕,人生至此,从未像此时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