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板心下犹豫,又上下打量起璇玉,怕他是混入行内的间隙,却不答话。凤梨轻笑着说:“张老板可听说过割据中原灵边几十年的太虚门。。。。。。”话言至此,便不往下说。
张老板久居市井,自然知道中原概况。心念电转间,连忙起身,拱手行礼:“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公子千万恕罪!”言语间兀自不卑不亢。
璇玉也还了一礼:“在下李璇玉,张老板不必客气,时才说的买卖,在下敬请指教!”
张老板连拍两下手掌,唤来一名侍女,在她耳边悄声吩咐了一句,侍女在里屋端回一只托盘,盘内除了放有三只雕琢精美的茶碗,还有一柄黄澄澄镇尺。
侍女给三人上了新茶,又将金镇尺递给了璇玉。璇玉轻轻揭开茶盖,见茶叶色泽金黄,煞是好看。轻抿一口,只觉这茶清新爽口,远比他从前喝过的香纯。当下长吐一口热气,缓缓地说:“这茶喝到这份儿上,才觉有些味道!”说着放下茶碗,拿起黄金镇尺仔细把玩起来。
张老板微笑着说:“我们这些刨金的主儿也不是各扫门前雪,若有大买卖,大伙也得要分一杯羹。李公子持巨资来金州,这单买卖莫说张某想独吞。就是想,也没有财力接下”说着一指璇玉手中镇尺,问:“公子且看看,这方金条和白面上流通的可有区别。”
璇玉只贪小财,手中拿着一方金疙瘩反倒不为所动。他反复检查数遍,已然看出些许不同,喃喃地说:“除了没有朝廷的刻印,似乎也没有钱庄中流出的光亮。。。。。。莫非是屋里太暗了?”说着翻转金条,对着窗子仔细辨别。
张老板朗声说:“公子慧眼如炬,不愧是见过大市面的主儿!公子手中金条是这里铸得最好的货色。朝廷的刻印自然没有,另外朝廷铸金也并非纯金,而是掺入了其它稀有金属。钱庄里的金条除了在纯度上无限接近纯金,色泽却比纯金更光亮,强度也高得多。我们自然仿造不出如此工艺。”
璇玉会心一笑:“原来如此!这么说金州流出的金条也只能在黑面买卖,我若拿它到哪家钱庄去兑换银子,只怕即刻就会遭到朝廷缉拿。而市面上的小买卖也用不到这方金条,若是大买卖,这方金条也用不出去。买到这方金条,不过是能在金州境内逍遥而已!”
张老板轻轻一笑,点头默许。他沉默片刻,又说:“能在金州四境逍遥一生,自然不假。而这方金条毕竟是纯金铸成,在中原还是有不少用处。对于中原巨商富贾来说,金玲城可是一方王道乐土!这里不但山青水秀,民风朴实。女子更是人间绝色。像凤夫人这等姿容的美女,更是不可胜数!”说话间又笑眯眯的打量起凤梨的身子。凤梨冲璇玉无奈一笑,也只得随他。
璇玉说:“眼下也不算晚,张老板能不能带我们往市面上瞧瞧行情,早日做完这单生意,两边都好不是!”
张老板还有大事图谋,听言不禁一愣,又欣然说:“李公子所言正是,瞧完行情,张某愿为公子把盏!”说着起身相请,又忙嘱咐侍女备车。
马车不大,坐三人稍显拥挤,璇玉见张老板对凤梨甚不规矩,不禁暗暗恼火。他二人一路风餐露宿而来,早已当凤梨是自己人。如今却见她被旁人占便宜,心下过意不去。拉过她手,在她手背上轻拍两下,以示安慰。凤梨见他神色不快,无奈一笑,又微微摇了摇头,以示她并不在意。
张老板哪知二人这番眉目传情,指间兀自受用,又向璇玉炫耀:“我们这些刨坑的头头可是位大人物,据说它身后可以一位王亲贵胄,名下矿山月产万金。李公子若能结识到他,日后必有好处!”璇玉已不是第一次听过这番言语,一路上只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笑。
马车在城中穿行了半晌,竟在停在了一间豪阔的赌坊门前。璇玉跳下马车,见赌坊装饰奢华,无论厅中豪客是在推牌九的,还是在赌单双,怀中均搂着一名身着短衫的俏丽丫头。无论豪客们输还是赢,莫不是开怀大笑,酣畅淋漓。璇玉见此一幕,顿时心痒难挠,也想进去抱上一个姑娘,推上两把牌九,再吆喝上两嗓子。只是大事在前,连咽两口唾沫,兀自心有不甘。
凤梨走上前来,拉了拉他衣袖,又朝他微微一笑,好似阿姐提醒顽弟。璇玉轻叹一声,只好跟着张老板走入赌坊。两名风情万种的美貌少女腰肢轻摆,巧步迎上。张老板哈哈一笑,伸手楼过二女,狠狠捏了几把,笑着说:“去!把你们杜掌柜叫来,告诉他有贵客来了!”说着又将女子推开。
璇玉见他如此无赖,不禁叹息一声,实在瞧他不起。二女遭了如此轻薄,只气得四眼喷火,狠狠跺了跺足,也只得退开。张老板却极得意,径直坐到客座上,大摇大摆的喝起茶来。
璇玉头一回见到如此气派的赌场,虽不能耍上两把,看看热闹也极欢喜。正欣然间,忽听见珠帘“叮—当—”脆响,帘后转出一人。他回头看去,只见这人头缠纶巾,身着白衫,却是个沉稳的中年儒生。
儒生稍一打量新来的三人,又拱手打个闻讯:“原来是张老板大驾光临,小弟有失远迎,还请宽恕则个。。。。。。三位,里间儿请!”这一语酸味十足,只听得璇玉暗打哆嗦,见他伸手相请。
里屋装饰华美,四人分宾主落座后,侍女又端上了茶点。张老板笑着说:“杜老板越发风雅了,张某这次为杜老板带来了一位贵客,杜老板如何谢我呀!”
杜老板见璇玉不过是个青年,稍一斟酌,又拱手赞叹:“这位公子气度不凡,眉梢蜿蜒,想也是性情中人!像公子这等气度的访客,自不愿沾染铜臭。不如请无名姑娘来陪公子一乐!无名姑娘非但国色天香,就连姓名也没取。李公子若能赌赢了她,自可财色兼收,即便是输了,能一睹绝色姿容,也不枉此行!!”
张老板哈哈大笑:“杜老板误会了!李公子可是位大人物,怎会稀得这些凡品。张某带李公子来是为看市面行情,烦请杜老板带路吧!”
杜老板连赔不是,又带三人出了赌坊后门。璇玉见赌坊后竟是曲径通幽,假山重重,心中啧啧称奇。四人踏过板桥,穿过竹林,最后见假山环绕中,竟还有一处谷地。谷中建着一座横阔十一间,纵深七间的双层大殿。大殿虽无殿基,通体也有四五丈高。若不是专人带路,也只能山重水复疑无路,云深不知处。
璇玉见谷中道路四通八达,人来车往,十分繁华,便知这里已是黄金集散的黑市。他走到近前,见殿门上挂着一块银匾,匾上铸着“汇金殿”三个斗大金字,端的是龙飞凤舞。瞥眼又见四面山石上还留着青苔,于是问:“杜老板,这里原是一片小湖吧!”杜老板微笑点头,却不回答,只带着三人走入殿中。
璇玉跟入殿门,只见拦着一面大理石壁屏风。白壁上用朱笔写着两个数字,左边是“一百五十三”,右边是“一百四十七”。他微一沉吟,又问:“这是今日白银兑黄金的买价和卖价吧!”
杜老板略感诧异,又重新打量着璇玉赞叹:“公子果然见多识广!”又见凤梨神色茫然,于是主动解释:“此地和中原有所不同,是以官银为基准标价。。。。。。今日的标价是指,各位客官可以用一千两白银在此间购得一百四十七两黄金。。。。。。而像张老板这样的矿主,用一百五十三两黄金才可在此卖得一千两白银!”
第八十四章 君子相约期何日
四人转过屏风,一名少年快步迎上。这少年身着白缎锦衣,头戴黄色纶巾,显得十分俊朗。杜老板拱手引荐:“这位是李公子,有劳小哥多加照应!在下还有要事,这就失陪了!”说完又向张老板抱了抱拳,转身而去。
锦衣少年拱手说:“几位客官可是头回来这里?就先让小的为几位稍作介绍!”说完伸手请三人入殿。璇玉跟在后面,见殿堂北面并排摆着两条五丈长的柜台。柜台四尺高宽,通体黑壁铺面,乌光锃亮,显得十分气派。
柜台后站着一排锦衣少年,相隔不过半丈。少年面前均摆着天平、算盘和标准金条、银锭。柜台前人潮攒动,买进卖出,热闹之极。这少年十分机警,顺着璇玉的目光望去,立即介绍:“两条的柜台分别是客官们买卖黄金的处所!”
璇玉点了点头,又看向柜台中间一面横阔三间的大理石屏风,屏壁上的浅白缝线纵横有序,每隔一尺均涂着一个碗口大的朱漆红点,有的空心,有的实心。每个红点都用手臂粗的红线相连。红点下方又涂了一根半尺见方的红柱,红柱高低不一,长短错落。
壁前站着百八十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神色甚是兴奋。锦衣少年见璇玉疑惑,又向他解释:“那图上标是今年元宵以来,每日白银兑黄金的中间价,下面的数字是每日白银的成交总价!”
殿堂南侧摆着两列八仙桌,各桌相隔丈许,专供商谈生意。这时大半数桌前已坐有客人,奉茶侍女穿梭其间,熙熙攘攘,甚是热闹。璇玉又见东南和西南脚上还有楼梯通上二层,于是问:“二楼又是什么买卖。”
少年说:“也是金银买卖,只是规则有所不同。若不是做大买卖的主顾,一般不会上楼!”说着将三人带到一处空位前,伸手相请:“公子,我等不如坐下详谈!”礼节甚是周到。
四人坐到桌前,侍女跟着端上茶水,锦衣少年又微笑着问:“不知公子是想买些黄金,还是要卖出黄金!若是数目太大或是太小,这里就不好伺候几位了!”
璇玉问:“太小是多小,太大又是多大?”
少年说:“如果买入,至少也得以千两为整数。若是卖出黄金,至少得以百两为整数。这里每日交易额少则五六万两,多时可达三十万两。不过每位客官在十日内的交易额不得超过两万两白银,不然对这里牌价影响太大,就是这等规模,也招架不住!”
璇玉略一盘算,又微笑着说:“若按照今日牌价,我至少需要购得一万四千七百两黄金,这里又如何卖出?”
锦衣少年见碰到个大主顾,心中暗喜。当下稍整思绪,又指着屏风说:“这里一日的成交量也不过六七千两。客官若真要买进,则需以期约交易!”
璇玉问:“什么是期约!”
少年说:“客官可提前五十日在本店定下一定数目的黄金,先按当日价格付清一成的保金,便可按五十日后的牌价提货。”
璇玉略作盘算,不禁睁大了眼问:“五十日后的牌价谁又知道,若是贵得离谱,我不成了冤大头么!”
少年微微一笑,接着说:“正是如此,所以公子还能到二楼与人按一定价格定下期约。双方只需签名加印,待本店核实过双方户头,期约自然生效!。。。。。。二楼是订立期约的场所,还请三位移步楼上一,小的再当场解释!”说完又起身带三人上楼。
二楼厅堂北面只有一条横贯东西的柜台,柜台后依然站着一排锦衣少年,柜台前已有不少客官正自商谈。厅堂南面摆着三列八仙桌,共是六十张。璇玉略略看来,见六十张桌子已被占去大半,又想起这些人均是大主顾,也暗暗佩服此地富贵繁荣。只见每张桌上供着一面白壁玉板,板上均用朱笔写着字符,不禁暗暗奇怪。
四人寻到一张空桌坐下,侍女又为四人奉上茶水。少年微笑着说:“主顾若想按今日牌价订约,可直接到柜台前与本店订约。若想以其它价格订约,只需在玉板上写明邀约的时间、数目和期价。邀约人可自主选择做多和做空,做多是买黄金实价高于期价,做空则是相反。实价与期价每相差一两,输的一方均需按约定数目向赢家赔付。”
璇玉笑着说:“这不就是打赌么,我若眼见要输,早跑的没影儿了,你如何找我赔去。”
少年微笑着说:“订立期约的主顾必须先在这里开设账户,户中存银也需高于期约总价。而且期约生效前,本店会先核实订约双方的户头余额。待到期时,本店自然会会将双方的输赢交割到各自户头。”
璇玉问:“这么说我若在一楼订购一万两黄金,五十日后提货,同时又在二楼按当日牌价与贵店定下期约,那五十日后,除付些手续费用,仍就可按五十日的前牌价购得一万两黄金,是么!”
锦衣少年笑着说:“公子明鉴,的确如此!”
张老板从前不过在一楼卖出黄金,这时听了这番行规,兀自心中疑惑。凤梨却一句也没听懂,干脆在在一旁喝茶。待璇玉问明诸事,四人已攀谈良久。待锦衣少年恭送三人出殿,已是日薄西山。
三人出了赌坊,张老板又邀璇玉和凤梨回宅中吃酒,于是一起上了马车,直奔张府。璇玉在车中感叹:“哎!我今日真是开了眼界,就是京城一等一的丰汇钱庄,也不及得等规模。”
张老板哈哈一笑:“张某在这里刨了两年矿山,今日才算长了见识,倒真是张某坐井观天了,这潭水果然是深的很!不过李公子也不必惊奇,这里可是金州唯一的黄金交易点,全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