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万鑫欣然说“请二位移步偏厅用餐!”说着又带众人走入西侧厅中,王夫人随即起身,欣然邀众人跟随。
偏厅中置着一张红布铺面的圆桌,石万鑫与王夫人分居上位,李楚二人与秦赵二位夫人对坐在东西下手。六人身前竖放着一副银筷和一副象牙筷。又有一只青瓷卧足碗和压着一张白绫锦帕。六人坐下片刻,两名侍女又各端来一面托盘。一盘内盛有一只白瓷银盖汤面,另一面盘内则盛着六只白瓷宫碗,碗内搁着银勺。
侍女将宫碗分给众人,有用大勺为盛满汤汁,接着告退而去。
石万鑫端起汤碗,示意众人动筷。众人各舀汤水,细品起来。璇玉亲抿一勺汤水,只觉这汤虽不味美爽舌,但吞咽后却觉余香满口,回味无穷。味觉似乎敏锐许多,当真妙极。他在酒楼打杂日久,但想了半天,也不知这汤是什么做的,又心叹自己浅薄。
正在众人细尝汤汁时,二名侍女又各端上一面托盘。一盘内盛着青莲注碗,碗内又搁着一只两尺高的竹筒,注碗四周又放着六只两寸深的三足竹筒,另一面托盘内盛着一只柱形铝锅和一柄大勺。二女为众人温酒盈杯,再次告退而去。
石万鑫端起酒杯,欣然说:“所谓有宴焉能无酒,而酒性本寒,多饮伤胃,需得暖过之后,方可畅饮。石某先干为敬!”说完手握酒杯四下一绕,昂首豪饮而尽。众人也各举酒杯,一饮而尽。
待众人放下酒杯,又见两名侍女端着各色菜肴走上厅来,二人将菜碟摆好,见众人酒杯已空,又与众人斟酒,然后侍立在上位两侧。
石万鑫又笑着说:“席间无以为乐,不如请内子雅儿赋诗一首,以助酒兴!”说着又看向一侧的秦夫人。秦夫人轻抿杏唇,轻声说:“我这儿恰好有一文,正和此间氛围,请诸位赏析雅正。”
秦雅说完又抿了抿杏唇,正要开口时,王夫人轻轻一笑,抢先说:“妹妹何必心急,既是席间作对,怎能让妹妹独唱。不如妹妹作完一首,再另起一题,交由下一人对句。如此往复,才有酒兴可助。三妹妹以为如何?”说着又看向一侧的赵夫人。
赵夫人抿嘴一笑:“玉臻也觉姐姐所言极是,就是得定下赏罚才好,不如对句不雅或韵律不通者,罚酒三杯,众位觉得如何!”说着环视四下,却见众人面面相觑。
王夫人接着说:“既然诸位并无异议,请听雅儿佳作。”
秦雅见众人望着自己,不禁脸色微红,清了清嗓音,又说:“雅儿这里是一首七绝!”于是念道:“梦回天府引鹊桥,云飞雾绕锦衣潮。坐望苍穹千百度,星斗倚黛入碧瑶。”
她念完诗文,众人均称此文意境深远,心中暗叹不已。秦雅听众人夸赞,又涩涩地说:“雅儿这也请楚妹妹以音韵为题,赋诗一首。”众人又一齐望向潇璇。
第三十章 各引辞赋诉心楚 游
潇璇听是一愣,当下心念急转,片刻后眉梢舒展,轻道一声:“有了”众人再次将目光聚向潇璇,只见她神色淡定,微笑着说:“璇儿这里也是一首七绝!”接着念道:“绿绮弦音飘摇落,洞笛扬声空宁破。仗剑江湖山河过,琴箫并倚惊鸿若。”说话间只笑看着璇玉,又接着说:“潇璇不如秦姐姐文采,也只得如此。再请王姐姐以玲珑为题,作上一首。”说完自顾用银筷夹回一簇青菜,又用象牙筷低头送入嘴中,众人再次望向王夫人。
王夫人抿嘴一笑:“姐姐不如妹妹们才华,也只有一首五绝。”又侧头看着西窗外,想了一会儿,轻声念道:“初上紫金峰,霞光已万丈。众云华京阔,山水更玲珑。”说完“咯咯”一笑:“姐姐不才,让你们见笑了!”
秦雅却说:“姐姐何必自谦,这诗虽只二十字,却是气象万千,意境独到,大气的很。不知姐姐要出什么题目,让谁对句。”
王夫人恍然大悟:“妹妹这一提醒,我倒想起来了,再请李兄弟对句吧。至于题目,就以‘美人儿’为题。”说话间向璇玉抛出一记眉眼。只引得众女子捂嘴轻笑,唯有璇玉和石万鑫哭笑不得。
璇玉心念急转,倒也想出了一文,却说:“常言说美人如宝玉,只可品观。如若亵玩,则是暴殄天物。再若将美玉与金银等俗物媲美,怕是皇天难佑。。。。。。我恰得一首五律。”喝下一盏菊花酒,接着念道:“石纳天地泽,髓藏日月精。风霜累月侵,日久可通灵。绝险攀危崖,采得岫岩归。本意镇门宅,荫蔽百业孙。竖萌苟且念,换与金帛属。家世日更隆,白财引怨生。君王初有难,待物价而居。宅地万千顷,或引天下妒。”此言一出,更引得三位夫人捂嘴娇笑,秦雅笑着说:“这算哪门子诗!”转眼却见璇玉和潇璇并无夸张举止,石万鑫更是神色不悦,不禁心生差异。
石万鑫又欣然说:“既然都已尽兴,对诗之娱到此作罢,今日重阳家宴,多用些才好。”说着自顾吃起菜来,众人见了,也不再提吟诗对韵,又说起都城的丰物人情。
城东栽着树林,称作神木岭。虽然纵深百余里,却不准砍伐,李楚二人早已路过。城西二十里外有座紫金矿山,绵延十余里,高约三百丈。相传山中紫金矿石品质极高,工部却严禁开采。登高远望,都城形势,尽收眼底。
城南三十里外有座火场,场中有洼十余丈阔的地火池,池火与地肺相通,热力极高,终年不灭。城北四十里外则有一片湖泊,湖面十里开阔,唤作“清水湖”。清水湖与大江相通,本为泄洪之用。如今湖堤四围却是舞榭歌台。夜夜笙歌艳舞,处处灯红柳绿,已然是一处世家富贾玩乐的好去处。据说不少京城世家已在清水湖边置了房产田地。
皇城中心又用黄土垒了一座数十丈高的土丘,丘上植被葱郁,是都城最高的所在。李楚二人听了石万鑫细谈,才知都城不只繁华,还暗藏玄机,倒让二人长了见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石万鑫将银筷横搁在卧足瓷碗上,他身后两名侍女当即会意,一起转身而去,桌前众人依旧谈笑自如。过了片刻,两名侍女又领来一众丫头。丫头们用银盆端来皂荚热汁,让众人净手。又用托盘呈上厚软棉帕,让众人拭干。接着又有一名丫头端上托盘。盘中各盛着六只青瓷茶碗。她身后另跟了六人,这六人又各端着一只青瓷盂。
侍女将茶碗分给众人,石万鑫端起茶托,翻开茶盖,轻抿一口后,一旁侍女又将瓷盂伸到他嘴下。石万鑫脸皮微动几下,又将茶水吐入盂中,丫头又端着瓷盂退了下去。
李楚二人恍然大悟,当下依样葫芦。二人原只道富贵之家不过吃住奢华,却没想到饭桌上还有如此讲究,这一回又开了眼界。
众人回入中厅说话,丫头们在偏厅收拾饭桌。璇玉只听到瓷器轻响,恰似环佩叮当,竟无丝毫纷乱嘈杂。这时两名侍女又为众人端上竹筒香茶。王夫人抿了半口茶水,又笑着说:“楚妹妹可会玩骨牌!”
潇璇说:“骨牌一类的博戏倒是知道几样,姐姐说的是哪种!”
王夫人欣然说:“‘万秉章’这路牌戏,妹妹定不陌生!”
潇璇早已猜到王夫人要说这路牌戏,不禁苦笑:“这路牌戏妹妹恰好知道,但妹妹不比三位位姐姐身在豪府大院中,又怎抬得起姐姐们的庄。”
王夫人“咯咯”一笑:“妹妹错怪我们姐妹了!我们姐妹虽吃穿住用得阔绰些,但真能在手里使换的现银,不过是时常省下的脂粉散碎,哪比得妹妹出手几十万两的身家。再说今日重阳佳节,上山是去不成了,也只能去楼上聊表寸心。再说府上好不容易有妹妹前来,就只当是陪我们姐妹过过手瘾,打发日头,哪还真能一掷千金!”
潇璇又看向璇玉,见他微笑点头,又犹豫起来。王夫人见了,“咯咯”一笑,又招呼秦雅和赵玉瑧:“两位妹妹,还不快来挑个好位置!”说话间先一步牵过潇璇,就要带她到屏风后去。,
阁楼二层仍是三间建制,两间偏厅已修有门窗,正厅仍对开着月洞窗,壁上镂空出花鸟走兽,又挂着霞影纱虚掩。身处厅间,真如腾云驾雾,俯仰河山。
厅中置着一张明布铺面的八仙桌。四人各挑方位坐下。潇璇和王夫人作了对家,秦雅坐了她上家,赵玉臻则坐了她下家。四人刚一坐下,两名侍女又端来骨牌和茶盏,与四人放置妥帖,告退而去。
骨牌博戏无非要守好上家,卡死下家,盯住对家,把握自家。一心四用,其中自有欢喜在。骨牌撞击,清脆悦耳,赵玉臻又说:“听说妹妹内力了得,打完一局定要数牌,若有第五章白板,自是妹妹做的手脚!”此言一出,又逗得四人咯咯娇笑。
石万鑫听见楼上劈啪作响,笑叹一声,对璇玉说:“妇道人家,只有这点眼界,还请贤弟不要见怪!”
璇玉说:“石公子娇妻美眷,我羡慕还不急,又怎会见怪!”
石万鑫说:“这里没了趣味,不如由石某陪贤弟在四九城遛遛!”
璇玉欣然说:“我正想见识九城丰物,只是乏人指引!”说完站起身来,一起出门而去。
璇玉和石万鑫信步游街,谈笑风生。二人出了西街,只见东街上车水马龙,行人络绎。当面驶来一辆五马棚车。马是膘肥身健,高头长腿。车是楠木朱漆,银顶大轮。后面又跟着四辆四马拉的樟木香车,接着是九辆一马拉的乌棚软车。两列穿着玄布劲装的丁厮,身骑快马,护卫在车队两侧。马蹄杂沓,浩浩荡荡,正是贵胄和合家秋游。
璇玉见车队直向西街驶来,忙让到路旁,又见窗纱中倩影袅娜,不禁问:“石家以钱庄名闻天下,不知哪类人存银最多,而哪类人贷银最多。”
石万鑫轻笑一声,却反问他:“李公子见多识广,不如猜上一猜!”
璇玉说:“众人以为王宫贵胄,地主豪绅和富商巨贾是存银大户,而四方商旅是贷银大户,不知是也不是。”
石万鑫哈哈一笑:“是,也不是!这话的确出自众口,不知贤弟又怎么说!”
璇玉微动心思,接着说:“地主豪绅只知买地收租,当是存银大户。王宫贵胄门暗处也有自家产业,绝不至将过多银两存入钱庄。至于富商巨贾,各家都有银库,有的本也开着钱庄,更不会将银两存到别处。而各城中小商小贩,以及各庄、店、铺。虽说规模不大,但数量可观,必是存银大户。至于贷银大户,四方商旅首当其冲。继而或是富商巨贾产业实多,自有周转不济的时侯,也当是贷银大户!”
石万鑫连声赞叹:“贤弟能想常人之不及,实属了得!但贤弟的确还有三类人没说。”
璇玉细想片刻,自觉并无遗漏,又说:愿闻其详!”
石万鑫谨慎地说:“贪官污吏自然算存银大户。当今天子虽然明见万里,但天下何其广大,自有失察之处。朝廷上下,都城内外,官员间自不会用现银来往,也不会将巨额银两藏在自家院中。如今太平盛世已过十年,官员存银已是一笔可观数目。各州府县衙则是另一位贷银大户,各地用银时间和事项都不相同,而朝廷税银却统一按季征收,下拨也是收一分用一分。各地衙门若急需用银,只需拿着户部拨银文书,便可提前贷到现银。只是这笔款项只许提一厘的微利,全当为朝廷办事。至于最后一类存银大户。。。。。。”话言至此,又神秘一笑,接着说:“另一存银大户就在附近,不如我带贤弟去结交一番。”说着方向一改,带璇玉进了外城。
第三十一章 愁云遍布香菊雨
璇玉和石万鑫出到外城,只见菊瓣铺路,香阵冲天。行人是鲜花着锦,商贩是熙熙嚷嚷。又有富庶人家合族出游,车马络绎,争繁斗盛,引得街边游人连声议论。当真是烈火烹油,人声鼎沸。
石万鑫领璇玉来到一条横街,街口立着红柱碧瓦的牌楼,柱上又挂着一幅对联。
上联是:“末世红颜,银花火树,风流帐下度陈仓。河东映柳,拂水难清,飘零千娇血。兰陵飞将床头舞,天南地北,铁马江山,回首不堪少年游。“
下联是:“诗伶粉黛,巧倩玲珑,松柏林中隐膏粱。香梅傲雪,春寒未过,冷眼看尘寰。盛衰兴亡岂无凭,合纵连横,群雄逐鹿,池中同沐青莲雪。”
璇玉见这对联还有落款,不禁问:“李狂生?他是谁。。。。。。”石万鑫摇了摇头,又拉璇玉走入街中。璇玉在这几日间虽常听人提起“胭脂街”,但有潇璇看着,哪敢提半字“花红柳绿”。如今又是被人领来,不禁心怀舒畅,随口念叨:“潇湘苑、万花楼、宜春院、紫薇阁、畅春园。。。。。。”
石万鑫打量着楼上披红挂绿的娇艳女子,笑着说:“‘胭脂街’只有在这盛世下,才有这般繁华。贤弟既然碰上,定要见识一番!”
璇玉也是男儿,潇璇又未跟来,从前更没见过这等香形艳阵,一时间心驰神往神。听了石万鑫劝解,虽未赞同,也无异议。二人又在街上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