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林郦采缓缓说道,“就是找一个学校承认的社团挂名,对外宣称是它其中的一个部门。我也和相熟的几个社团的社长谈过——譬如说是通讯社什么的,他们都表示可以接纳我们大家,并且不会管制我们,只是让我们挂名。”
“这不就是和原来在口才协会的时候一样了吗?”文清明不由皱起了眉头,“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行径,和以前挂在文学社和口才协会的时候又有什么不同了?要是这样的话,当时就不应该脱离出来!”文清明心中暗道。
“刚才的建议是我们想出来的,”林郦采看着众人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便接着道,“其实,除了解散之外,学校方面还有一条路留给我们。”
众人不禁期待地看着林郦采,想听听学校还有什么自新之路留给自己。
“另外一条路,”林郦采看着众人,一字一顿地说:“就是合并到艺术团里面去。”
校艺术团!
文清明再一次听到这个并不陌生的名字,但是心里还是隐隐一震。这个原本以为与自己不会有任何关系的社团一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如今更加是以官方的名义,堂而皇之地拦在了自己这群人的面前。
莫非真的是逃不掉么?
会后,文清明故意放慢了脚步,与林郦采同行。
“有什么要问的,你就问吧。”林郦采知道文清明不会有闲心故意与自己同行,“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让我解答的。”
文清明看着地上被自己踢开的小石头道,“其实,学校是要我们并入艺术团,否则就将我们解散,而不是要将我们解散,但是能够进入艺术团避难吧?虽然只是将说法调转了一下,可是其中的意思可大有不同。”
林郦采苦笑道,“你今天倒是看得挺准的。不错,其实学校方面已经说了,要我们进入艺术团。如果我们不答应,他们就会全力支持艺术团那边的话剧队,同时也会将我们这个非法组织解散。”
“那就是要将我们逼上绝路了。”文清明面无表情地说,“因为学校的艺术团要在舞台上保持其唯一的地位么?”
“我不知道艺术团里面的人怎么想,”林郦采答道,“或许艺术团里面的人本身并没有这种想法,可是,学校就难说了。”
文清明冷冷地哼了一声,“我知道。虽然艺术团内所有的成员都是在校学生,但是,这毕竟是学校方面支持的。虽则比不上学生会,不过学校始终还是将这个社团看作是自己手里的面团,想要对其搓圆按扁。”
“嗯,”林郦采点头道,“我问过凌俊,他也是这么说的……你还记得凌俊吧?他也就是艺术团歌队的人。他问过艺术团的一些人,其实他们多数对这件事情都不知情。还有原晋,他也有一个朋友在艺术团里面,听说是下任团长的热门候选人之一,他也说艺术团对这件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见,对于我们的存在也没有特别的介意。”
“其实说到底,”文清明冷笑道,“只是那几个社团领导一时之间的心血来潮,就准备将我们置于股掌之中随意玩弄么?”
“也不能这么说……”
“我就是这么说!”文清明打断了林郦采的话,“我早就应该知道,学校是不喜欢游离在管辖之外的学生的。一切漂亮话都不过是写在纸上而已,这种没有约束的东西,他什么时候想要撕掉就撕掉,我们只是鱼肉而已。”
“你……”林郦采看着突然怒发冲冠的文清明,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在她的记忆中,文清明的情绪似乎还没有这么激动过。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文清明朗声道,“说到底,学校始终不过是一间工场而已!对于那些只担心能不能饱食终日的老顽固来说,我们也不过只是一件废物罢了!”
眼见文清明越说越不象话,林郦采连忙想要打断他的自说自话,“清明,你不要太……”
但是文清明现在正是心情激荡,哪里容林郦采插口?他摆摆手,示意林郦采不必白费心机想要阻止自己的妄言,“放心,我还没有疯,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虽然我改变不了什么,但是至少,让我吐出一口怨气。”
“那么你的看法呢?”林郦采见文清明似乎只是发泄而已,连忙岔开话题,“你觉得是进入艺术团好呢?还是挂名到其它的社团好?”
文清明嘴角一扬,自嘲一笑,“问我干什么?你们决定就好了。反正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好,我只要有一支笔就可以了。”
林郦采摇摇头,“你的意见很重要,重要得超出你自己的想象。我问过很多队员,其实现在我们‘燎原’中已经有很多人都在看你的意思,然后决定去留。”
看着林郦采认真的表情,文清明这才相信他的这个师姐并不是在开玩笑。“我的意见吗?”文清明想想,反问林郦采,“那么,师姐,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当初那么辛苦地想让我们独立出来,究竟是为了发展一个社团?还是为了发展我们学校的舞台剧?”
“有分别吗?”林郦采问道。
文清明目不斜视地看着她,“有很大的分别。而且,也左右着我的决定。”
“为什么你要这样问师姐?”后来,在文清明与凌俊的一次闲谈中,文清明又提及了此事。凌俊不解地问,“发展我们的社团不就是为了发展这个学校的舞台剧吗?这两件事情难道不是一起的吗?”
“虽然这两件事情有着共同的利益,”文清明解释道,“但是它们始终还是两件事,是不能够混为一谈的。如果师姐她的回答是为了建立一个属于她的社团的话,当时我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燎原’。”
“为什么?”凌俊忙问,“建立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社团不好吗?”
文清明叹了一口气,“一点儿也不好。如果师姐她只是想建立一个社团的话,我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以她在公关方面的手腕,我相信没有什么是可以难到她的。而我只是一个靠笔为生的文人,和她根本上就扯不上关系。而且,如果我是想要一个社团的话,我就不会从文学社发展地这么成熟的社团叛逃出来。”
“怎么会呢?”凌俊笑道,“即使是一个社团,你又怎么会……”
“我会。”文清明打断了凌俊的话,冷冷地说道,“我会再次回到冷板凳的位置上,成为一个永远不会上场的候补。”
“你在胡说什么?”凌俊觉得不可思议,“师姐一向不都是很看重你的吗?你怎么会去坐冷板凳?不可能!不可能!”
“你知道艺术团的话剧队其实和那间师范学院其实也是有来往的吧?”文清明忽然改口问道,“你应该早就听说过,那间师范学院的舞台剧已经发展了有十多年的时间,加上他们学校本身的文化氛围都比我们要好很多。”
文清明口中的这所师范学院是同处在这个海边城市另外一处的一所高校,而这所高校的舞台剧艺术更是为人所周知的,也代表着这个海滨城市大学生舞台剧表演的最高水平,凌俊自然不会孤陋寡闻到这个地步,便道:“当然听说过,怎么了?”
“其实,在我们学校中,最早和那所师范学院接触的就是‘燎原’,”文清明仰望苍天,“早在林郦采师姐将‘燎原’独立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多次派人和对方交流,演艺部里面,很多人都和师姐去过。”
“可是,我没有。”
文清明黯然道,“无论部里面有多少人去过那所被认为是话剧之校的师范学院,我始终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哪怕后来我已经是‘燎原’里面实质上的部长也好。我在师姐心中,由始至终不过是一个只会写几个小剧本的旁人,而不是什么。在她的心里,我永远不是第一个被考虑到的人。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没有得到她什么特别的看重,我是用自己的一支笔,一个字一个字地向前写下来的。”
“当然,”文清明脸色缓和了一些,“我也不是说埋怨她。我和她毕竟不是同一类人,我们做事的方式也不同。没有说谁对谁错,只是我们对于彼此的方式都不太习惯。”
“那么结果呢?”凌俊故意将话题脱离文清明的思绪,“师姐当时是怎么回答你的?”
文清明不由一笑,因为他明白凌俊并不是想知道答案,这个温柔而细心的大男孩总是这样细致地留意着身边众人,即使是他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他也要故意提问,无非是想要让文清明分神半刻。
“结果很明显,你这个问题有些多余了。”文清明也配合地说道,“你看见我今时今日仍然坐在这里,就知道当时师姐是怎么回答我的了。”
“我们是为了发展这个学校的舞台剧。”
林郦采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回答这个问题。在说完这几个字之后,林郦采的脸色竟然微微有些发白,似乎放弃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文清明心中轻轻一震。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又想起了那天在骆家靖宿舍里面喝的那杯感冒药。
“不要乱想,”文清明暗暗对自己说,“现在不是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抬起头看着林郦采,心中说道,“如果真的是要为了报答这一杯药,那么我就应该将这个学校的舞台剧引向一条可以真正得到发展的道路才是!”
师姐,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或者说,这才是师姐你心中真正的想法吧?
放弃一个自己守护了这么久的团体,即使它只是别人眼中的一个非法小组织,的确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但是,文清明更不想因为林郦采的一时心软让这所学校的舞台剧走上一条前途未知的路。
“师姐,对不起,”文清明在心中暗暗对面前神色有异的林郦采说道,“虽然我知道你很想将‘燎原’挂名在其它无关的社团上,我也知道这样可以让我们自由自在,没有管制地发展一个团体。但是,如果要发展舞台剧,尤其是为了发展这所学校的舞台剧,我只能作出这样的选择。”
“艺术团。”文清明终于从口中说出了林郦采最不愿意听到的三个字。
林郦采看着与自己同样脸色的文清明,良久之后,终于勉强地笑笑,“是吗?你希望我们大家并入艺术团。我明白了。”
“是的。”文清明觉得自己现在几乎已经没有勇气抬起头来看站在面前的这个人,“校艺术团毕竟是天子门生,合并进去的话,我们至少可以得到学校方面的正式支持。还有,艺术团那边有多种类型的演出人才,我们的舞台剧表演也可以涉及更多的题材。还有……”
林郦采摆摆手,示意文清明不必再说下去,“我知道,我都知道……让我回去好好考虑一下,过几天我们再商量。”
文清明也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半晌之后,他才淡淡地向林郦采道别,不顾礼节地撇下林郦采一人,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开。
“哟,清明!”刚刚走进宿舍大院,心情低落的文清明忽然被人叫住。他抬头一看,却只见四下无人。惊疑之时,只听到头顶上有人又叫了一声。他抬高了头再一看,见在对面宿舍二楼有一个人正向自己挥手,定睛看时,居然是王志鹏,他这才想起来其实王志鹏不过是住在自己对面的宿舍楼而已。
“志鹏?”文清明站在大院中向楼上的王志鹏高声问道,“干什么?”
王志鹏举起右手,向文清明晃晃他手中的一个酒瓶,“要不要上来喝一口?”
文清明笑笑,他虽然偶尔也喝一点小酒,不过他平时只是喝他放在宿舍里面的那瓶红酒,未曾饮过如此刻王志鹏手中度数如此之烈的白酒。他本想拒绝,但在听到王志鹏的叫唤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最后还是走上了对面的宿舍二楼。
可能他现在,真的有些想醉。
上得二楼,王志鹏早已经将酒瓶开封,自己先喝了一口,“今天这酒成色不太好,先将就着喝!”说着,随手便将酒瓶递给文清明,“我懒得拿杯子出来,我们就这样喝算了。”
文清明二话不说,接过酒瓶,也不管自己有生以来从未喝过白酒,仰头便喝。酒在唇边的时候,文清明只觉得这酒有一股浓烈的甜香之气,煞是好闻;烈酒在口,便只觉得口中一阵辛辣之味,虽然有些不适,但是却也另有一番刺激;待到这杯中物下了肚,文清明初时只是觉得一道冷流从咽喉往下直走,直到小腹之处。然到了最下之时,那股冷流猛然间仿佛化作烈火,有如炽热的熔岩火浆,向脑门顶上直冲而去。等得这股热气冲到最高点之时,却又霎时化作乌有,只留下一丝若有似无的感觉,令人不禁有些晕眩。
“原来喝酒是这等感觉。”文清明暗道。
“清明,”两人又互饮数回之后,王志鹏终于开口了,“对于艺术团那边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问题终于来了!
文清明虽然与王志鹏的宿舍住所仅仅不过是一射之遥,但是实际上这二人平日却很少相互拜访。并非二人相处不来,而是彼此都没有太刻意去搞好关系罢了。从文清明方而言,虽然他对王志鹏的舞技甚为心折,但是,他也就不过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