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荣与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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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荣与梦想-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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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我想他心里早已飞回美国中西部的老家去了。”一分钟之后,“现在是5时52分,我们离硫黄岛仅有几英里。我们开始飞上新的高度。我们将在这个高空飞行,直到距离“帝国”大概一个钟头航程的地方。”

在本州上空,帕森斯一言不发地着手安装那个装置。副机长刘易斯的字迹开始变得歪歪斜斜,难于辨认。“……帕森斯上校的组装工作已最后完成。现在我们机上已装有那个特种炸弹,时刻可以爆炸。知道它就在你背后,是很不自在的。但愿老走好运。”接着,“自动控制器己经开动。我们已到了指定的高度……亲人们,快了……”

他们在目标区的晴朗的上空顺利地作了四英里的飞行。费雷比的眼晴紧紧盯在瞄准镜的交义线上。9时15分他把拉杆压下,把那单颗炸弹放开。不到六十秒它就掉了下去——地面上各种时间,其中有些是后来在断肢上发现的手表,都证实了炸弹落下的时间——在下落中,它的精确调整的齿轮系统和机械装置,准确无误地向触发点移动。刘易斯上尉刚给他的双亲写完:“在轰炸目标的过程中,暂停一下”接着他胡乱草书:“我的天哪!”

他们透过电焊工式的护目镜首先看到的是紫红色的小火点,但还不到一毫秒的工夫,就扩大为半英里宽的紫色火球。整个沸腾翻滚着的红紫相间的大火团腾空而起,一圈一圈的灰色浓烟围着这支火柱。冲到一万英尺高空时,沸腾翻滚的火团往外卷去,形成了第一个蘑菇云。火柱的底部现在有三英里宽,它把目标“零区”周围剩下来的那部分市区全部吞没,全部可燃的物体都化为灰烬。在五万英尺高空,出现第二个蘑菇云。“埃诺拉·盖伊”号和两架僚机不断东躲西闪,快速拍了一些镜头,就飞逃而去。他们远离广岛二百七十英里时,还能够看到蘑菇云进入同温层,向着周围闪射着各色的辐射线。

9时20分蒂贝茨用无线电向提尼安岛报告:“任务胜利完成。”“胜利完成”这个词似乎不很恰当,但是确实无词可以形容的。突然间蒂贝茨意识到第五○九混合大队的飞行员们回到提尼安岛,将会象国王那样受到尊敬了。基地上再不会有谁敢于再取笑他们。而美国国内将有千千万万的人认为他们已经赢得了胜利,或者已经胜利在望。但是,也有所失。广岛早上9时14分还是生机勃勃拥有三十四万四千人口,到了9时16分就损失了六万零一百七十五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四平方英里的城市文明,化为乌有。不久,杜鲁门总统在华盛顿宣布:“十六小时之前,一架美国飞机在广岛投掷了一颗炸弹。……说明我们已开始驾驭宁宙中的基本力量。这种力量——太阳也从它那里吸取力量——已被用来对付将战争带到远东的人。”这样说是对的。但是当他补记说美国“已经把二十亿美元押在历史上最大的科学赌注上,而且赢了”的时候,那就是错误的了。将这样的屠杀说成是赌博赌赢了,是很不得体的。在监押中的赫尔曼·戈林,用粗野的讽刺口吻谈论这件事,说得还更贴切些,他说:“巨大的成就,但是我不愿和它发生任何联系。”

在进入原子时代的初期,有很多不得体乃至完全是粗俗的说法,可以归之于不理解。这个概念太大,人们马上掌握不了。根据爱因斯坦的公式,相当于一角镍币的十分之四的一克物质,能把一百万吨重的东西举到六英里高的山顶上,或者说,一口气就可提供充足的燃料,使威力强大的飞机日夜飞行一年。这样说说是一件事,但是要你接受已经出现的事实,那又是另外一回事。脱衣舞名舞星在广告里可以把自己标榜为“原子弹”。萨姆·戈尔德温【美国著名电影制片商。美语称戈尔德温主义,意即用词往往离奇古怪。——译者】不幸说过:“原子弹么,那是象炸药一触即发的。”但他们和阿肯色州新港市一个农场主一样,对核裂变一无所知。那个农场主以为橡树岭市真有一个“原子弹公司”,于是他写信给这个并不存在的公司说,“我地里有些树桩,想把它炸掉。请问贵公司有无这样规格的原子弹?要是有的话,请函复我并把价格告诉我。我想用原子弹该比用炸药好些。”很多人嘲笑阿肯色那个乡巴佬,其实他们对链式反应的知识,也和他一样无知。更多的人根本就不能相信或者不肯相信链式反应。《纽约时报》的威廉·劳伦斯准备随同第二颗原子弹去长崎,他好奇地看着那个“胖子”。他想,这东西“造型真精美,任何雕刻家要是能够塑造这样的东西,都会引以为荣的。”尽管他曾参观过在阿拉莫戈多沙漠上的试验,他还是怀疑,“这个看上去好好的、设计又是那么精美、操纵又是那么安全的东西,难道会在不到转瞬的工夫就把整个城市和它的人口全部消灭么?”其实不但可以,而且已经干过一回了。8月9日又再干一次,又毁灭了第二个目标城市的三万五千人。甚至就在这时,还是有人怀疑。在提尼安岛上,太平洋战略空军司令卡尔·斯帕茨中将把从新墨西哥州运来准备飞往长崎的U-235那个箱子的尺寸观察了一会,就对康耐尔大学的查尔斯·贝克博士说:“当然啰,这里面装着的物质的原子,只是起着引爆作用,引起长崎上空的原子爆炸。”“不,将军!”多贝克说,“爆炸完全是从这箱子里的物质发出来的。”斯帕茨将军瞪着眼对他说:“年青人,你可能会相信,我可不相信呢!”

第二批投掷原子弹的轰炸机机组人员从长崎回来,就听说俄国进攻满洲,而B-29机正在日本本土上空各地,撒下数以百万计的传单:

『告日本人民书
美国请你们马上考虑这张传单所谈问题。我们现已拥有最大的摧毁力量,这是人类史上前所未有的。……』

传单警告说:“我们刚刚开始在你们本土上使用这种武器,”并劝告看到传单的人,停止抵抗否则将被全部消灭;还敦促他们“向天皇请愿,结束这场战争。”这些传单在西方人看来很合情理,但却使东方的日本人无所适从。裕仁是个神,不是政客。神是不理睬呼吁和民意向背的。而且,宣传这时也没有必要。全世界的大国都已对日宣战,面对这种情况,日本政府已到了失却理智的地步。各式各样的思想感情的浪潮,拉着它向不同的方向走。但斗争最剧烈的是在两种人之间:一些人想活下去,另一些人要以身殉国。后来过了很久,美国学者才知道,当时有人要求全民族殉难,险些儿成为事实。

※※※

裕仁也和希特勒一样,在宫殿的底下有一个防空地堡。那年8月的第二个星期,就是在这里,在情绪激昂和互相攻讦的气氛中,举行了许多最关紧要的会议。最初,政府对广岛已被彻底摧毁的情报知道很少。8月6日一整天,东京没办法和这个城市恢复正常联系,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一清早,陆军副参谋长河边中将接到一个报告,里面只有一句活,使他看后莫名其妙:“一个炸弹顷刻之间把整个广岛市摧毁了。”接着报来具体情况,他听起来有点象胡言乱语。原来广岛市并不是没有军事意义的,这和后来很多说法正好相反。日本陆军第二集团军原来驻扎在那里。8月6日早上,9时1刻整个部队在巨大的阅兵场上做体操。这时“瘦子”几乎就在头顶上爆炸,于是全军一扫而光。这就是河边中将收到的许多电报中的一份。情况突然,就有如五角大楼收到了报告,说美国海军陆战队在练滚翻动作时,在不到一秒钟就全被消灭了一样。

日本人虽然自己制不出核武器,可是他们倒有一位享有国际声望的核物理学家仁科芳雄。那天早上,9时日本参谋本部把仁科芳雄召来,向他提供了有关广岛的情况概要。仁科芳雄虽然在珍珠港事件后和国外同行失去联系,但他一直担心制成核武器的可能性,甚至对这类武器的破坏力,作过粗略的估计。现在他所听到的一切和他原来的估计是一致的。当然,那些将军们从他的报告中,听不到什么安慰他们的话,于是就把他打发走了。后来,日本官方新闻社同盟社的记者跑到仁科芳雄的实验室采访。他说美国人正在传播消息,说他们有了原子弹。这不可能罢,可能么?科学家转过身去,没有回答。他这时几乎肯定是原子弹了。接着政府让他坐着飞机在那己成废墟的城市上空观察。后来美国军官向他提问,仁科芳雄说:“我从空中观察破坏情况,一眼就可以断定除了原子弹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破坏得那么厉害。”

8月9日星期四,天还未亮,斯大林对日宣战的消息就传到东京。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然而早晨11时零1分,还有一个更可怕的恶耗传到正在开会的最高战争指导会议。第二颗原子弹刚在长崎上空爆炸。与会全体人员立即进入皇官,裕仁刚从这里向铃木首相发出密令,敦促他立即接受波茨坦公告。天皇、首相和文职顾问看法是一致的。别的国家在这情况下,肯定就会立即实现投降。但在日本则并不如此。尽管这个国家已在火海中沦为废墟,但是按照日本人的习惯,还要十分注意保存面子,特别是裕仁的面子。当然,如果军方和全国一致行动,这也可以办到。天皇可以躲进皇宫深处,好象战争完全与他无关。

但有一个障碍。军队不跟着走。在宫中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笔直地握着镶着宝石的武士军刀,提出他们的条件。陆相阿南惟几大将,陆军参谋长梅津美治郎大将,海军参谋长丰田副武大将,坚持要华盛顿接受三个条件:日军由日本军官自行解除武装,战争罪犯由日本法庭审判,敌军占领事前事项要加以限定。要是这场战争不那么野蛮残酷,这些条件或者可以接受。但是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残酷不留情的战争,美国人这时自然也无意讨价还价。东乡外相照直说了这一情况:日本已经战败,立即恢复和平是势在必行的。阿南,梅津和丰田脸色铁青,搂着胳臂不说话,于是会议陷入僵局。

接着,内阁会议吵吵闹闹进行了七个多小时,中间打断了几次,都是由于接到从广岛、长崎和满洲前线送来的令人震惊的消息。8月9日晚9时半,铃木和东乡觐见天皇,报告最高战争指导会议和内阁会议都争执不下,陷入僵局。他们建议让最高战争指导会议在防空地堡内作为御前会议召开,请天皇驾幸聆听。裕仁同意了。会议从11时30分开始。激烈争论持续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两个陆军大将和一名海军大将顶住文官不让。问他们有什么解决办法。他们的回答表明,麦克阿瑟是多么洞悉敌人的心理。他们顽固地坚持,战争迄今还不过是无关大局的小接触。这时候是日本的最好时机——把美国人“诱引”登陆,然后把他们“全歼”,就象1281年“神风”的始祖消灭忽必烈的军队一样。这番话很象罗斯福逝世时戈培尔给希特勒打气的话。有人要他们不要忘记,硫黄岛和冲绳岛的保卫战就是采用这种策略的;他们绷着脸说,不管情况如何,“民族的荣誉”要求“在日本本土进行一次决战”。铃木最后奏请天皇作出“圣断”。这是史无前例的事。按照传统,天子仅仅只要在场就够了。他亲临参加就已经为他们添福了。但不管怎样,这次裕仁却马上赐复。他站起来,说唯一可行的是立即结束战争,说完就离开会场。散会时,铃木宣布说“天皇陛下的决定也就是这次会议的决定。”

表面看来是军界失败。但谁也比不上军阀之顽固。从外表看,议定的细节都得到仔细遵循。最高战争指导会议一结束,内阁就开会——那时已是8月10日星期五晨3时——一致通过在保留天皇统治地位的谅解下,接受杜鲁门的波茨坦公告,并批准向华盛顿、伦敦、莫斯科和重庆发出的一式电文。电报上午7时发出。因为怕发生政变,这个重大消急没有让日本公众知道,而日本人还以为日本在打着胜仗。这样做是有理由的。那天早晨,全帝国级别最高的将领阿南大将,把在东京的中校以上的军官召集在一起,向他们讲了事实情况。如果说,叛变的种子需要适当的土壤,这些人就是肥沃的土壤。很多种子真的生了根。到了晚上,就有报告说陆军部和舰队越来越不稳。阴谋进行叛乱的人所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华盛顿的美国人却无意中给了他们时间。杜鲁门、贝尔纳斯、史汀生、福雷斯特尔和李海还在考虑:美国人要是知道裕仁保留皇位,在政治上会有什么反响。这次,责任又一次落在杜鲁门身上,他决定让日本人保留天皇,并通过瑞士将决定告知铃木。那是8月11日星期六。但是,使人气急如焚的是,格仁似乎在拖。接着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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