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了,你的票数不够。”加纳的话说得对,不过这么一造反,就意味着他再也不当罗斯福的竞选伙伴了。司法委员会举行了秘密会议,后来上报参议院反对这法案。接着参议院召开全体会议,以七十对二十票否决此案,而且一时性起,又一次通过已被总统否决了的农村贷款法。罗斯福执政五年来,在立法方面这是头一回在参议院遭受重大挫折。接着就乱了套,他的多数别的重要法案,如规定工资工时案、改组行政机构案、内容广泛的农业计划,创建某些小的地区性水利管理局的法案等,本届国会已无望通过。民主党人竞然违抗总统之命,这在1936年是不可想像的,现在竟已只得忍受却不足为奇了。
改组最高法院的法案通不过,长远后果如何,确实难以估计。不过总统眼前的目标算是达到了。对于有关州际贸易的宪法条文,已经在解释上极大地放宽;“九个老头子”年事确实已高,不久相续去世或退休,罗斯福也就另外指派了首席法官和他的八位同僚。但是他所付的代价是极高的,这一点当时新任的青年众议员林登·约翰逊也能作出正确的估计。约翰逊认为,由于罗斯福一时失算,南部的民主党人竟然跟共和党人携手合作起来,以后历任民主党总统,包括约翰逊自己,都为此大吃其苦头。
1937年2月4日,就在罗斯福向国会提出改组最高法院法案的前一天,他打长途电话到底特律市给约翰·刘易斯。他也像千千万万的中产阶级美国人一样,一听到通用汽车公司的工人静坐罢工,弄得生产瘫痪,公司每天损失达一百万元,恼火极了。二十世纪历任美国总统,包括罗斯福,都是赞成集体谈判的,但是占据厂房,侵犯产权,谁也不曾认可。罗斯福还告诉刘易斯,美国已开始走向繁荣,这是政府引以自豪的,工人一罢工,繁荣就难保。1934年3月,在劳联正想把汽车工人组织起来的时候,罗斯福就提出过这一点,劳联乖乖地取消,原定要举行的罢工,使得七万五干名会员因此愤而退出劳联或者干脆把会员证撕掉。现在基层会员又要罢工了。总统据说是对他们深抱同情,可是罢工不是时候。刘易斯一百个同意,他本来就觉得汽车工人不听劝告,举行罢工,丢了他的脸。产联把煤矿工会搞起来之后,就把人力财力全都投入钢铁工会的组织工作,没打算在别的工业部门再跟雇主们较量,所以刘易斯不惜摇唇鼓舌,劝说汽车工人们暂时维持生产运转。
可是这样还不够。劳工领导人对群众的情绪没有摸准。甚至西德尼·希尔曼这位激进的立陶宛血统的工会领袖也没看出最高法院以九对零票废止《全国复兴法》会有多么重要的意义,他只因布兰代斯法官也投票反对而感到丧气。他愤愤不平地说,布兰代斯先前不是力主关闭一切血汗工厂的吗?而今他却为“重开血汗工厂开辟途径”。其实,撤消《复兴法》的结果是为造反开了门。工人们受够了,现在真的是宁可豁出一条性命也不愿忍受下去了,在争论未休之时,一些工人确是这样干了。但是社会上赞成罢工的不多。通用汽车公司颇得一般人的好感,他们那些汽车很受欢迎,而且不知怎的,人们还说老板待工人满不错。其实并非如此。“通用”那二十位经理、协理年薪高达二十万,工人全年所得可还不到一千。在控制工人的密探制度方面,其恶毒也在全国首屈一指。工人一有意见,公司就借故开除;工头们控制着流水装配线的速度,一条条输送带把车架送到跟前,工人就把螺丝钉、胎环、挡板、引擎、车门、轴心什么的装上拧紧,天天如此,片刻难停,而工头们则毫不留情。有个工人一肚子气地对记者说:“说我是赤色分子?我不高兴死命赶上这鬼机器,这就成了赤色分子啦?我下班回家,累得要死,连跟老婆睡觉也没有力气了。”另一个说:“装配线害死人。拚命加快,真要命。”
1936年底,联合汽车工会写信给“通用”副总经理威廉·S。努森要求举行会谈,全面谈谈集体谈判问题。努森回答说,有什么问题应该找地方分厂的经理——好象管理各厂的总方针不是由公司上头定下来的。工会领导还在研究怎么办,工人群众就毅然罢工了。静坐罢工本来起源于欧洲,两年前威尔士和匈牙利矿工都曾经静坐井底,不加工资不上来。可是通宵静坐,坚持工人据有保持他那份工作的权利,这是美国工人的有名创举。头一起罢工发生在1936年12月23日,克利夫兰市费希尔车身一厂的工人自发地静坐,输送带虽然送来了车身,他们置之不理。运动迅速发展,恍如热病流传,先是传到密执安州弗林特市费希尔车身二厂,接着又传到了庞蒂亚克、亚特兰大、堪萨斯城、以至底特律市本身,最后十四个州,六十个厂,总共有四十八万四千七百一十一个工人卷了进去。这样的罢工,有人觉得很神奇。比方阿克伦市费尔斯通一厂1月29日清晨2时的罢工就是如此。那时有个轮胎工人原来站在输送带末尾,他向前走了三步,到安全总开关那里,工头眼睁睁望着他,莫名其妙。只见紧眼他这一行动,所有别的工人都住后退一步,动作一致(这是大规模生产养成的)。他把开关一拉,机器全停,顿时无声无息。在一片寂静中,有个工人喊道,“我们办到啦!带子不动啦!老天!我们办到了!”旁边一个工人不禁激动得流泪。
工人一静坐罢工,小公司很快就屈服了,可是那些大厂,尤其是“通用”,仍旧不肯让步。相反,他们倒是把机关枪运进了弗林特市。在迪尔本市,亨利·福特有个宠幸是个前海军拳击手,叫做哈里·贝内特,他奉命招募三千打手组成私人武装。在工会方而,临时营地里也堆满了铅头棍棒。在每个工厂里,一批坚强勇敢的青年工人把车间变成堡垒,手持棍棒和煞车部件轮番守卫着防御工事的通道,不值班的工友则打纸牌或者在没有装好的车身底盘旁边打地铺睡觉。公司财产是妥为保护的,可是资方人员不许入内。费希尔车身厂经理部把暖气截断,工人们就穿上轱辘冰鞋、唱歌、跳舞来取暖。食物由联合汽车工会派人通过警察封锁线,定期送来。
资方人员那时觉得,静坐罢工简直是滔天大罪。他们认为私人财产跟人的生命一样神圣不可侵犯,也许比生命更甚。经理人员早就怀疑工会领导人都是共产党,现在更肯定了。要是造反的工人能把守厂门,只凭血肉之躯就叫老板进不去,使得他有厂也无用,那么“通用”干脆把这个国家还给印第安人算了。可是法律顾问们劝老板不要性急,因为工人占领厂房分明是不法行为,为什么不交由司法解决呢?公司听他们的话,法院果然马上下令工人撤出。经理乐开了,可是有些记者揭发说,法官原来是公司的大股东,于是禁令威信扫地。
这时刘易斯出场了。他已经知道,要是不出来领导,就再也得不到汽车工人的拥护,于是就走上电台,广播说,“产联坚决支持静坐罢工。”库格林神父骂刘易斯是“共产党的走狗”;西海岸纳粹头子赫尔曼·施温、墨西哥金衫党头子尼古拉斯·罗德里格兹将军表示愿为“通用”资方效劳。所有大小城镇,全国制造商协会都竖起了反劳工的标语牌。威廉·格林竟然也以劳联的名义谴责罢工工人,而罗斯福则在总统椭圆形办公室里和副总统加纳、劳工部长珀金斯商量,该不该发表一篇关于工潮的声明。
加纳开过会之后,觉得罗斯福会公开表态。可是罗斯福保持缄默,这意味着出面干涉的将是密执安州州长弗兰克·墨菲。“通用”的出庭律师再度上诉,判案的是另一位法宫,他不是公司的股东。这回禁令更严,限令工人在2月3日下午3时前撤出,否则判处徒刑并罚款一千五百万元。工人们发誓死守厂门。“通用”已选好战场,就在弗林特市的雪佛兰厂。墨菲州长出动了国民警卫队,整个厂给军队、市警察和手持棍棒铁撬的打手围得水泄不通。夹在工人和军警中间的是从底特律、阿克伦和托莱多远道赶来支持罢工的群众。在收邮件的小门上,罢工工人悬挂标语:“他们休想进来!”
墨菲州长准备下令警卫队上刺刀冲进去,但是临时却打电话给刘易斯,怯生生地问他打算怎么办。刘易斯大声回答说,“你要我告诉你吗,州长先生,我本人要到雪佛兰四厂去。我要叫工人坚持到底,不听你的命令,我要走到厂里最大的窗口跟前,打开窗门,脱下外衣,剥掉衬衫,尽出胸膛。你下令开枪,那第一颗子弹就打进我的胸口。我从窗口摔下去时,你会听到你爷爷的声音在你耳边悄声儿地问你:‘弗兰克,你肯定这样做是对的吗?’”
墨菲犹豫起来;他爷爷是在爱尔兰的一次起义后被绞死的。而且刘易斯说不免流血,这也不是故弄玄虚。弗林特市已经在流血了。在夜间前哨战中,十四个工人已经受伤,警察已经后撤,工人在对报界描述着一场“赶牛战”【“牛”在美国俚语中指警察。——译者】,这句俏皮话几乎肯定会引起警方的行凶报复。墨菲州长想了想,心烦意懒,把进军令撕掉了,又下令不得拦阻食物进厂。保守派因此怨气冲天,后来指责墨菲州长叫“通用”丧失了斗志。墨菲确是起了作用,还有刘易斯,还有那默不作声的总统都起了作用。可是把“通用”打垮的是联合汽车工会的战术。他们把“通用”搞瘫痪,可是在克莱斯勒、福特、纳什、帕卡德各汽车厂只是来一点象征性的示威。在理论上(这是自由联盟的理论),别的公司应该跟“通用”团结一致对付工人,可是实际上他们瓜分了“通用”的市场。2月7日,“通用”董事会宣布股息减半,大老板皮尔·杜邦损失了约二百五十万元。杜邦由家里传话给经理部说,坚持原则是对的,可是不要脑子发热,更不要叫杜邦在钱上吃亏。于是“通用”屈服了。双方对峙四十四天之后,努森同意谈判。罢工工人听到这个消息,乐得在冰冻的厂院里狂欢,跳起方阵舞来。
跟着克莱斯勒公司也让步了。到了夏季,除福特公司坚持到1941年外,各汽车公司都签了合同,承认联合汽车工会,答应按工龄提拔和照顾福利,成立调解委员会,调查提高生产速度的不良后果,规定每周工作四十小时,加班费给一倍半工资等。工人可以说是全面胜利了。一时,到处举行静坐罢工。新泽西州有个理发店不承认工会,剃头师傅就实行静坐;首都威拉德饭店的厨师坐在灭了火的炉子上;海员坐在甲板躺椅上;伍尔沃斯零售店店员坐在柜台上;餐馆女服务员约集朋友把座位全部占上,只要咖啡。芝加哥的奶妈也坐下来不给孩子喂奶,等待提高奶价;纽约有一家电影院,放映员中途停映,观众气愤,他说,“我的待遇太低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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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刘易斯领导下的产联相比,威廉·格林的劳联这时如日月之蚀,暗淡无光。就是在底特律市,产业工会也取得很大进展。罗斯福竞选连任,刘易斯曾捐助运动费二十五万元,此事一被发觉,联盟俱乐部那些会员简直不寒而栗。《纽约太阳报》说要提防刘易斯,因为“此人自私自利,不讲情面。”刘易斯似乎到处都有耳目。他打听到副总统加纳反对过他,便暴跳如雷,说“工人要求的不过是一小时二角五分臭钱。而反劳工的祖师爷不是别人,就是那个专心跟我们作难,打扑克,喝威士忌的老浑蛋加纳。他想一刀子捅进我们工人的扑扑跳动的心脏。我反对加纳,不论是代表工会,还是作为个人,也不论在具体行动上或者抽象理论上,我都反对他。”有人劝他“试探”一下,看能不能同劳联重新统一起来。刘易斯气冲冲说:“试探格林有什么想法吗?我可以保证,他什么思想也没有。”
产业界谁都知道,刘易斯的下一个对象就是美国钢铁公司,这一点他也公开承认。他说,“只要我们把那里的工人组织起来,别的公司就会跟着来。盘踞路口的狮子一赶走,躲在周围树丛里的□狗还能不四处窜逃?”产联竟要跟美钢较量一下,想起来就叫人捏一把汗。“通用”虽然大,比美钢还是小巫见大巫。美钢那些经理人员对它不用全称,就叫“公司”。1934年,尽管还处于大萧条期间,公司还赚了三千五百二十一万八千三百五十九元。单是副产品一项(包括氨水和水泥等),年产就在二十五万吨以上。公司的厂矿遍布各地,北至加拿大,南至巴西;船只之多赛似美国海军,铁路也有好几千英里。在美国产业界。美钢规模之大首屈一指。可是美钢工人工作条件危险,平均每年工资只有三百六十九元,却要养活一家六口。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