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荣与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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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荣与梦想- 第1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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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联的总理已准备迎合这类建议。赫鲁晓夫在1959年1月26日欢迎安纳斯塔斯·米高扬副总理访美之行回国时说,“不排除”俄美关系“解冻的可能性”。他说改进两个超级大国之间关系的“一切可能做的事”,都必须去做,因为热核战争是不堪设想的。在西方有人说赫鲁晓夫“比谁都更害怕战争”,这种说法是绝对正确的。在过去,杜勒斯照例答复说,要举行任何会议都必须由苏联先表现出诚意,而对此他是很怀疑的,因为在他看来,苏联立意要赢得冷战,而不是要结束冷战。但是这一次,另一位政府发言人表示了不同的意见。副总统尼克松说,美国也想要解冻,“因为我们认识到,如果不解冻,我们大家都终将冻结在只有靠核弹才能炸开的坚冰中。”

5月24日,沃尔特·里德医院结束了对杜勒斯临终前的守护,发表公告如下:“约翰·福斯特·杜勒斯先生于今晨7点49分(东部夏令时间)在睡眠中溘然长逝。”副国务卿克里斯琴·赫脱已在执掌国务院工作。他最优先处理的是关于柏林问题的令人厌烦的一连串危机的最新发展。赫鲁晓夫向西方大国发出最后通牒说:“如果他们不在六个月内撤出柏林,红军就将撵他们出去。按杜勒斯的风格作复,原本会是回敬一份最后通牒,并且显示一下实力,在战争边缘上迫使对方摊牌。而艾森豪威尔采取了不同的方针。总统在记者招待会上宣读了一个谨慎的声明,宣称如果在柏林发生开火事件,那就会是“要阻止我们履行义务。我们不是说我们要用武力打进柏林。我们说我们只是将继续履行我们对那里人民承担的责任。因此,如果我们受到阻挠,那必定是别人在使用武力。”赫脱把这个最后通牒作为最高级会议前进行交易的策略手段,而事态的发展,也确是如此。

杜勒斯一进坟墓,事态就以简直有些过分急促的势头发展开来。五周后,6月28日,苏联副总理弗罗尔·科兹洛夫率领一个俄国官方代表团到纽约为苏联科学、技术和文化展览会揭幕。7月11日艾森豪威尔亲自函邀赫鲁晓夫来美国访问。在杜勒斯去世整整两个月后的7月23日,美国副总统在莫斯科索科尔尼基公园为美国国家展览会揭幕,以此作为艾森豪威尔所说的对苏联官员访问纽约的“回拜”。

随后发生的事很难说是对缓和东西方紧张状态的贡献,但是却在某种程度上使人看透了尼基塔·赫鲁晓夫和理查德·尼克松两人的好斗本能。展览会上最使人感兴趣的陈列是一套有六间房的典型牧场住宅,在中央有一条参观走廊,能让观众看到里边全部陈设。那位苏联领导人对这个样板住宅不禁大为光火。它触到了他的痛处。俄国制造人造卫星是以牺牲消费品生产和对消费者的服务为代价的。展览会的开幕实况在苏联通过电视播放了,赫鲁晓夫感到他有点失策。他摩拳擦掌,而尼克松正是向他应战的人。开幕式也要在美国电视中播放。尼克松一心想当来年共和党总统候选人,而且不管哈格蒂对竞选策略有些什么看法,尼克松却有他自己一套计划,其中决不包括在电视上使他自己受气势汹汹的共产党人的欺负。结局便是新闻界所谓的“厨房辩论”或是“索科尔尼基最高级会议”。

辩论开始是在他们停步在样板住宅的光洁漂亮、设备新颖的厨房的时候。尼克松说这是一所典型的美国住宅,几乎任何美国工人都能住得起这样的或类似的房屋。苏联总理昂起头来表示蔑视。

『赫鲁晓夫:你以为俄国人会被这个展览惊得目瞪口呆,可是事实是所有新建的俄国住宅都将有这种设备。在美国要得到这所房屋要有钱才行,而在我们这里,你只要生为苏联的公民就行了。如果美国公民没有钱,那就只有权……在人行道睡觉。而你们却说我们是共产主义的奴隶!
尼克松:……我们并不认为这个展览会使俄国人民惊讶,但是它会使他们感到兴趣,就像你们的展览会使我们感到兴趣一样。对我们来说,多样化,选择权,我们有上千个不同的营造商的事实,这些就是生活的情趣。我们不愿由一个政府官员在最上头做出决定说,我们只要一种式样的房屋。这就是差别——
赫鲁晓夫(插进来):就政治差别而言,我们永远不会一致。如果我同意你说的,我就会受到米高扬的引诱。他喜欢辣味汤,而我不喜欢。但是这并不表明我们意见分歧。
尼克松:谈谈我们的洗衣机各有什么优点,岂不比谈论我们的火箭各有什么威力更好?你想要的不也就是这种竞赛吗?
赫鲁晓夫:(把他的大拇指顶在尼克松的前胸上):对,我们所要的就是那种竞赛,但是你们的将军说他们强大得很,能把我们摧毁掉。我们也能拿出点东西给你们看看,让你知道俄国人的精神。我们是强大的,我们能打败你们。在这方面,我们也能让你看点东西。
尼克松(用指头指点着赫鲁晓夫):我认为,你们是强大的,我们也是强大的。在某些方面,你们比我们强大。在另外一些方面,我们更强大……』

在放着加利福尼亚名酒的桌子旁停留时,他们作了最后的较量。赫鲁晓夫提议为“和平和废除在国外的一切军事基地”干杯。

『尼克松(没有举杯):咱们只为和平干杯。
一位站在一旁的俄国人:祝赫鲁晓夫总理长命百岁!
尼克松:我要为这个干杯。我们尽管不同意你的政策,但是我们愿你健康。祝你长命百岁。
赫鲁晓夫(干杯后):到99岁的时候我们再来进一步讨论这些问题。我们着什么急?
尼克松(最后的话是他说的):你是说到你99岁的时候你还会当权,还没有自由选举吗?』

这是一次奇特的交锋,像是两个好斗的人之间的争吵而不像辩论,双方都力图给观众以比对方更为平和的印象。两个人都有自己造成的不利条件。这位苏联领导人在上千次演说中,塑造了一个充当华尔街走狗的典型资本主义政客的固定不变的粗野形象,而尼克松却与之并不相符。尼克松的不利之处酷似赫鲁晓夫的困难,犹如镜中对影。他心目中的邪恶的共产党头子的原型,在本质上像个稻草人,而其活力则和星期日画刊的纸上精怪一样。美国副总统在辩论上得分多一些,但是俄国总理却显得热情奔放、直截了当,而且也许显得更适合他所承担的角色。尼克松显出是一个喜欢谈思想的人,赫鲁晓夫则像是热爱自己的人民,愿意竭尽全力维护他们的人。好像是为了证实这一点,他宽容了尼克松的傲慢无礼(他显然是这样认为的),而且接受了艾森豪威尔要他在尼克松回国后,立即访美的邀请。他以他那假装坦率的态度说道:“我准备把我衣服口袋都翻转过来,让大家看看我是无害于人的。”“在古时候,人们进屋谈判和平时,总把他们的武器留在门厅里。我们现在也应该这样做,不应该磨刀霍霍。”就这样,他悄悄撤销了关于柏林问题的最后通牒。

※※※

杜勒斯反对这类最高级会议的一个原因,是他担心美国的盟国可能觉得他们会被抛弃。为了使他们放心,总统在8月末飞赴欧洲,以两周的时间分别同康拉德·阿登纳、哈罗德·麦克米伦和夏尔·戴高乐进行会谈。这是一次令人惊异的旅行。在华盛顿,人们很容易忘却欧洲人对德怀特·艾森豪威尔所抱有深厚的感情。他们对他的感情没有受到党派界限和意识形态上的侵扰。在他们看来,他是领导胜利的远征军,把他们从纳粹统治下解放出来的和蔼、正直、不唱高调的美国将军。德国人看来也像英国人和法国人同样感激。当艾森豪威尔所乘的默塞德斯-奔驰轿车进入波恩时,估计有比该市人口还多一倍的31。5万人排列在路旁,向他欢呼,手持横幅标语,上面写着:“我们信任你”和“我们仰仗你”。在伦敦,他的座车是一辆鸽灰色的劳斯莱斯。这里几十万人群欢呼“见到你很高兴,艾克”和“干得好,艾克”。当车队进入格罗夫纳广场时,记者们看到他的眼睛里含着泪水,从这个广场,艾森豪威尔将军曾经指挥联军打败了希特勒。

现在正进入困难时期的戴高乐,本来宁愿巴黎人表现得更节制一些,但那是不可能的。在布尔歇机场,这两位将军出身的总统互致颂辞,接着从人群中发出的“艾克”(在法语中叫成了“夷克”)的欢呼声淹没了一切。在“夷克”逗留巴黎的两天中甚至当他在凯旋门下的法国无名战士墓前放置粉红百合花和红玫瑰花圈时,或是当他在巴黎市政厅对持续的欢呼表示答谢时,这种欢呼声也从未完全停息。他在答谢时说:“激情满怀,舌滞口呆。一句短短的法语,可以表达我的感情——Jevousaimetous(我爱你们大家)。”显然,在这样的背景下要举行严肃的会谈是不切实际的。戴高乐确曾提出他的由三国理事会指导北约组织的计划。艾森豪威尔则应许通过横越大西洋的电话保持更密切的接触,暂时搪塞过去。(“我知道他是一个顽固的人,”艾克对他的一个助理说,“但是,只要他顽固地站在我们这一边,那就一切好办。”)在苏格兰的卡尔泽安堡(他在这里住在有九间房间的一套单元,是苏格兰人民在欧战胜利日后送给他的)度过周末后,总统在9月7日乘机返国。他对欢迎的人群说:“我确信至少在目前一切令人满意。”

尼基塔·赫鲁晓夫在美国进行的巡回访问,则将是缓和世界紧张局势的又一阶段。9月15日,在马里兰州的安德鲁斯机场,苏联大使米哈伊尔·缅希科夫对着飞机舷梯喊叫:“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我在美国土地上向你致敬!”在美国观众惊愕莫名之际,他走下梯级,秃头,粗壮短矮的身材,在黑色上衣上佩戴着三枚小勋章,陪伴他的有腼腆的妻子尼娜·彼得洛芙娜、女儿朱莉亚和拉达、儿子谢尔盖和63名随行的俄国官僚。艾森豪威尔总统对他们表示了正式的欢迎,随后东道主、美国驻联合国大使亨利·卡伯特·洛奇陪同他们对美国进行了为时两周的导游旅行。

整个说来旅行是成功的。美国人对坏脾气的人是偏爱的,而此公之尖锐泼辣不亚于托马斯·爱迪生和亨利·福特。在对美国企业家发表的演说中,在艾奥瓦州农村的旅行中,在同纽约市长罗伯特·瓦格纳和洛杉矶市长诺里斯·波尔森共进午餐时,赫鲁晓夫表现得机智,自以为是无所顾忌,但是很有人情味,而且决心同他的邻人和平相处。免不得也出过些事。赫鲁晓夫在同20世纪福克斯公司董事长斯皮洛斯·斯库拉斯的争论中赢了他,而在另一次争论中则输给了沃尔特·鲁瑟和他的工会的六名副主席(于是他指责他们是“资本家的代理人”,而且在鲁瑟大笑时他感到莫名其妙)。在好莱坞一个歌舞团为他表演了康康舞之后,这位总理显露出了一副道学家的神态,说这种舞蹈“下流”,而且加上一句,“一个人的面孔总比他的屁股好看。”

在戴维营,这位于马里兰州卡托克廷山上的总统别墅,赫鲁晓夫表现得最好。他没有说一句咄咄逼人的话,事实上,他说的几乎尽是不着边际的空泛议论。他的慎重似乎就是避开对实质问题的探讨。在他们会谈的第二天的中途,艾森豪威尔向他发出个人的呼吁:“你完全可能使紧张局势缓和下来,从而对历史做出巨大贡献。这完全取决于你。”但是这位俄国领导人不肯受约束。他表示欣赏美国的烤牛肉,同艾克一起欣赏一部西部影片,在坐直升机到葛底斯堡访问之后,他称赞了总统的珍贵的黑色安古斯牛群。在目前,他对缓和的贡献就只到此为止。

相处三日后,两位领导人发表了联合声明。他们同意普遍裁军是全世界面临的最重要的问题;关于柏林问题的谈判应该“重开,以便获得一项符合有关各方意见、有助于维持和平的解决办法”;“一切重大国际问题不应诉诸武力而应通过谈判以和平方式予以解决”;以及艾森豪威尔总统将于来年访问苏联。

有一阵,报纸都大肆宣传“戴维营精神”。一时间,它几乎像罗斯福-丘吉尔的大西洋宪章那样重要。人们认为美苏关系的转折点终于来到。这一切都是幻想。美国总统和苏联总理甚至没有触及在世界和德国前途问题上由于观点不同而产生的基本的和严重的问题。温良的情绪也难持久,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恶化,人们也就不再抱什么幻想。参与其事的人中有的认为在同俄国人举行任何新的会议之前必须打好更加坚实的基础。理查德·尼克松就是其中的一个。

但是,尼克松并不认为这次会谈结果令人失望,证明杜勒斯对举行最高级会议持死硬的反对态度是正确的。全世界各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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