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时,选票累加数还不说明问题。杜鲁门初步领先是早就料到的,民主党力量主要是在城市里。城市里有选票计算机,通讯设备又较好,所以选举结果的消息到得最早。但是,排除了这个因素来进行分析,杜威似乎在纽约州和新泽西州获胜(但这仅仅因为华莱士在这两个州都取得大量选票)。除了马萨诸塞州和罗得岛外,他在整个东部各个工业州都占优势。这使他认为更有把握,因为这些地区在传统上是民主党势力范围。而且,瑟蒙德又使杜鲁门失去密西西比州、路易斯安那州、亚拉巴马州和南卡罗来纳州。但是尽管这样,杜威领先之少,令人不可思议。有些地区本来是共和党的坚强堡垒,但共和党却只以几票领先获胜。在一些地方,杜鲁门得到的选票比当年罗斯福还要多,在各主要城市中,他在选民票上都处于领先地位。
真正使人震动的消息来自阿巴拉契亚山脉以西的各州。民主党候选人在威斯康星州、艾奥瓦州和科罗拉多州都遥遥领先,而这三个州原都是共和党的老地盘。而且当西部11个州的初步选举结果到达时,杜威似乎只在俄勒冈州取胜。
※※※
10时30分,伦特在纽约上演的戏第二幕落幕了。卡贝尔·菲利普斯觉得口渴。在第一次幕间休息时,他没有离开座位,现在他想去附近一个酒吧盘桓一下。他要了苏格兰威士忌酒,这时听到收音机里的广播员念出各个州名、各个选区和分选区数以及一大堆不易理解的数字。菲利普斯已向酒吧间服务员付了钱,一口威士忌酒还未下肚,突然广播员用清晰的声音报道说:“杜鲁门领先,看来是无可争议的了。如他能在俄亥俄州又领先的话……”
菲利普斯噎住了,连威士忌酒也呛得吐了出来。他立即跑出大门,向着《时代》广场跑去。在途中,他想起他的新大衣,停了一下,决定不管它,飞奔报社。
※※※
每隔15分或20分钟,电台联播的播音员就请乔治·盖洛普博士就收到的统计数字发表意见。盖洛普解释说,民主党目前领先,但等农业地区的选票结果出来时,这种领先就会不存在了。到了11时,农业地区的选票开始报进来,仍是投民主党的。在平原地区各州的人们,都还记得哪个党帮助过他们维持粮价和解决谷物储存问题。
※※※
晚上11时,赫伯特·布劳内尔走进罗斯福饭店的舞厅,宣称杜威已获胜。党的工作人员欢呼起来,但他们还未来得及问清详细情况,他又急匆匆走上楼去了。看来哈格蒂对杜威的压倒优势估计过高,他们并不能在午夜前结束战斗。
※※※
午夜,杜鲁门醒来了,他过了一会才弄清自己是在这个陌生的饭店房间,接着他又打开收音机。那是H·V·卡尔登邦在广播,他说按选民票计算,杜鲁门虽然以120万票领先,他“无疑仍已被击败”。总统把他的播音关断,又翻身入睡。
有一个人刚来到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华盛顿总部,他路上听到广播,带来消息说总统绝没有大败,在一些州他甚至还领先。当然,“农场主那边还没有消息。”有个工作人员建议派人取一架收音机来。他们耸耸肩膀,才点头同意。趁一切结束之前取乐一番也好嘛。
※※※
“这时,”理查德·罗维尔写道,“斯塔特勒饭店这座堡垒正在摇摇欲坠。共和党的夫人小姐们咬着襟花强作镇静,共和党的先生们紧张得满身大汗,连衣领也软蔫蔫的了。”
※※※
午夜过后不久,在罗斯福饭店舞厅中的庆祝气氛开始换成焦急不安,接着则是惊慌狼狈。到了这样深夜,他们才肯定杜威在他自己家乡那个州获胜,但是仅仅是以6万票领先。如果华莱士没有参加竞选,杜鲁门也会在这里击败他的。
现在,看来结果取决于俄亥俄州、伊利诺伊州和加利福尼亚州了。尽管说来难以令人置信,在现有票数基础上,杜鲁门在这三州中任何一州获胜,就可以当选。但是这三个州都是拉锯战。他一会儿在一个州里稍微领先,一会儿杜威又赶过了他。清晨1时45分,布劳内尔又到舞厅来,再一次发表杜威获胜的消息。他为什么这样做,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赢得几声微弱的欢呼。其余的人只是瞪着眼看着他。
清晨4时,特工罗利把总统唤醒,建议他再打开收音机听听。他现在已经以200万票这个惊人数字领先了。H·V·卡尔登邦还在说,他看不出杜鲁门当选有任何可能性。他那声音,杜鲁门到死也忘不了,而且老是向朋友们寻开心地模仿他。
※※※
总统把衣服穿上,叫特工们驱车把他送回堪萨斯城的缪尔巴赫饭店,因为据他说“看来我们要再待四年了。”他们上午6时到达。倦容满面的记者们都感到纳闷:他究竟上哪里去了,好像刚刚睡过觉的样子。
4时30分,总统的车子从爱克瑟尔西奥温泉的埃尔姆斯饭店开走时,哈格蒂在罗斯福饭店召集记者,说他已和杜威交换过意见。他说:“我们还在战斗。选举结果还在报来,但看来在天明以前我们不会确切知道胜负如何。”35分钟以后他又再次出现。“现在,我们不作任何估计,也不作任何断言。”他说。
黎明后不久,这位筋疲力尽的州长上床睡去了,他还没有意识到他已被击败。正当他昏昏入睡时,他的消瘦劳累的助手们知道最后一线希望也已失掉。上午9时30分,杜鲁门以7000票领先,在俄亥俄州获胜。这样他就拿到270张选举人票,足够当选总统。一小时后,杜威睡醒,他才知道他在伊利诺伊州和加利福尼亚州也被击败。上午11时14分,他承认失败。杜鲁门总统不但竞选胜利,在选举人团中也取得出色的胜利——票数是304票【田纳西州一个原先拥护杜鲁门的选举人,后来转而支持瑟蒙德。】对189票,另有38票是狄克西党人的。不但如此,国会也与他一道取得胜利。在第80届国会中,共和党是以51席对45席控制了参议院,以246席对188席控制众议院。现在民主党以54席对42席在参院占了优势(比上届多了9席),又以263席对171席在众议院取得优势(比上届多了75席)。保罗·道格拉斯、休伯特·汉弗莱、林登·约翰逊和埃斯蒂斯·凯弗维尔都当选参议员。门南·威廉斯当选为密执安州州长,切斯特·鲍尔斯为康涅狄格州州长,艾德莱·史蒂文森为伊利诺伊州州长。
塔夫脱这时暴跳若狂。“我不管对这件事情怎样解释,”他说。“又把那么粗鄙的小政客送回白宫简直是违反普通常识。”但在其他各处,杜鲁门这样取得胜利,使那些有宿怨的人也为之折服。“对这样一个本已失败但又总不肯低头挨打的人,你只有对他致敬。”极端保守的纽约《太阳报》写道,“杜鲁门先生之所以取胜,是因为我们这个国度,仍然是爱戴敢于战斗的人,仍然尊敬那些不屈不挠的人。”这次成功其实不只是个人的胜利。选举后两天,沃尔特·李普曼写道:“杜鲁门先生本人的胜利、国会两院里民主党又成为多数、民主党在这样多的州中取得优势,都证明民主党有巨大生命力,这是罗斯福从1932~1944年领导和发展的党……罗斯福死了,他建立的党还存在,而且无疑还是美国政治上的支配力量。”
选举后第二天,新闻记者和社论撰稿员都互相避开视线。新闻界和向他们提供消息的人都成了全国的笑柄,他们自己也知道。艾尔索普兄弟写道:“职业政治家、民意调查人、政治记者们以及其他自作聪明的人和预言家们,现在能继续以权威姿态谈论问题的只有一个,这就是怎样烧那老乌鸦。”【烧乌鸦吃是美国俗语,是低头承认错误之意。——译者】当总统和当选副总统回到华盛顿时(杜鲁门这时高举《芝加哥论坛报》的“杜威击败杜鲁门”的通栏大标题),他们受到75万人欢呼,《华盛顿邮报》大楼正面,挂一条横幅“总统先生,你什么时候把老乌鸦端到桌上,我们就吃。”赖斯顿给他自己的报纸《纽约时报》写了一封信,“我们和别的记者们过于缺少联系了,并且我们对民意测验的大量统计数字也过分相信了。”《时代》周刊说,报纸“把报道职责委给民意测验所了”。有几位报纸发行人大怒之下,停订了民意测验报道,民意调查人也低首认罪。盖洛普只是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一位《纽约时报》的记者想起打电话给《文摘》最后一任编辑威尔弗雷德·芬克,请他发表意见。芬克回答说:“不要认为我是恶意的,但我对这件事确实觉得非常好笑。”
※※※
后来,密执安大学的“调查研究中心”对各种民意测验机构进行了一次民意测验,而盖洛普和罗珀也认真地对自己工作进行了检查总结。各方面结论倒是惊人的一致。密执安大学发现,投杜鲁门票的24105000中,14%,或者说有3374800人是在竞选的最后两周才决定投他票的。盖洛普和罗珀采取不同的方法进行研究,发现每七个选民中就有一个人(即6927000人)是在选举前最后两星期才决定选谁的。在这些人中,有75%选了杜鲁门(即5195000人),25%选了杜威(即1732000人),相差3463000人。既然杜鲁门在11月2日比杜威多2135000票,结论只能有一个。不管用密执安大学还是用盖洛普-罗珀的数字,都证明大约有330万拿不定主意的人,到了竞选行将结束时才决定了谁胜谁负。正是在这期间,杜威在本能上本来要采用杜鲁门那种不管粗鄙与否、给他致命一击的方式,但由于所有的专家顾问们都认为他不该如此,他也没有这样做。
第十六章 猜疑的年代
在杜鲁门总统离开缪尔巴赫旅馆回到华盛顿之前,他得到通知说不要到白宫去。不是发生什么政变;只是房子不安全。这座美国最著名的住宅有马上倒塌的危险。房主人听了并不觉得惊奇。根据国家档案馆资料,“杜鲁门总统因为觉察到书房的地板震动而感到不安。”其实还不止此。在没有风的时候,东厅的大型吊灯也会叮铛作响。总统用他的医生的听诊器压在墙上,可以听到格格的震裂声。
他早就派人进行检查。从后来情况发展看,可以说是颇为及时。在竞选运动最后那一周,工程师们发现那些1814年被英国人烧焦而又从未更换过的横梁就要塌下来,他们大吃一惊。彩画的天花板,每平方英尺就重达七十磅,已经下垂了六英寸。总统一家刚刚踏出前门,前往独立城,建筑工人就急急忙忙地带着支柱和脚手架从后门赶进去。修缮费用估计要五百四十万元,也许盖一座新楼还会便宜些,但是把白宫拆毁是不可想象的。修好以后,新主人就会有空气调节设备,防火装置和多频道电视线路。而在修复以前,杜鲁门一家只好在斜对面座落在宾夕法尼亚大道1648号的布莱尔宾馆委屈一下了。
“公平施政”就是在布莱尔宾馆诞生的。杜鲁门在担任总统的头三年,只把自己视为罗斯福政治遗嘱的执行者。但是,这时全国已有三分之一的人无虞温饱。经济状况的改变,需要一种新的自由主义,正如卡贝尔·菲利普斯所说,“富裕现在已快成为可以实现的现实”,这种自由主义要“把注意力放在如何创造财富和实现公平分配上”。甚至在这次选举胜利以前,一群杜鲁门的得力助手,已经在联邦社会保险局局长奥斯卡·尤因在沃德曼公园公寓里,连续几个星期,每星期一晚上举行讨论会,拟定出一个规划。尤因主张搞一个全国医疗计划,不久将使美国医疗协会惊惶失色。【参加者除尤因外,还有克利福德、查尔斯·墨菲、吉拉德·戴维森、戴维·莫尔斯和利昂·凯塞林。】他们的一系列建议的雏型,当初都在总统在“芜菁节”会议期间向国会提出的建议中提到。现在加以发展后,内容包括民权、住房建筑、失业津贴、农业补助、控制通货膨胀等等方面的新措施,对低工资收入者削减三十二亿元的所得税,由联邦政府对学校进行补助,废除塔夫脱-哈特利劳工法。这些措施,加上尤因的医疗照方案,后来便成为肯尼迪的“新边疆”和约翰逊的“伟大的社会”的施政核心。
选举结束以后,杜鲁门在基韦斯特休整了一周,接着就埋头于准备将要发表的国情咨文。这篇咨文后来确是会改变历史进程的。但在1948年最后几周所出现的新设想中,那个后来被认为和杜鲁门名字最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却不是在1月5日那个国情咨文中发表的,而是等到又过两周总统就职的演说中发表的。(据克拉克·克利福德后来回忆说,“12月末我们在起草就职演说稿时,我们确实觉得不好办。我们的头头在选举中获得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大胜,他和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