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而扬起一丝自嘲的笑,自己不敢要的,却也如此自私吗?
不愿再坐下去,围绕着湖边慢慢走着,她如今都不敢让自己停下来,仿佛一停下来,那种莫名沉闷的压迫感,就要将自己压死在这里。
走到另一侧,突然发现湖边放着一支鱼竿,宫千聿留下来的,明知没有鱼,却依旧要在这里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坐在宫千聿长久以来坐着的位置,拿起鱼竿,也不管鱼钩上究竟有什么,就这么望着。其实也就算是徒劳摆一副姿态罢了,明知鱼不会上钩的心态和明知没有鱼,完全不同。原来 自'霸*气*书*库'己当日直白告诉宫千聿湖里根本没有鱼,是做了一件那么残忍的事。
那就索性在这里像关禁闭一般,也算是给宫千聿道歉了好不好?
悲极反笑,翎嘴角挂着笑,执着鱼竿,幽幽望着前方鱼线没入水中之处,将脑海中件件事情整(。。)理出来,当告以段落之时,封存。白隽,已经死了,她如今就算是跳进这湖里淹死,白隽也回不来了;死神跟着她,尝受到了荣耀,也经历了无由来的死亡,是她错了,当初若是让他们卸甲归田,确实不失为良策;宫千聿走了,远在极北陆,又是一国之君,如果不想见着,似乎很容易;死神一半归了宫千聿,算是对他的补偿吧,命定之人这事,宫千聿似乎不知道;宸风伤得很重,恐怕对于一个习武之人……罢了,不再征战沙场,或许能悠然终老;
翎看着远处怒气冲冲而来的一袭雪白身影,微眯了眯眼,至于青偃,回归族人群里,继续避世,是最好的选择。
“你叫北堂翎?”龙月一脸怒气而来,劈口就问。
“你没资格称呼我的名号。”翎脸上的忧伤瞬间扫空,傲气四溢的看着龙月。她知道龙月对青偃是什么心思,若不看着青偃的面子,龙月这一句话,她能直接挥出一掌。
龙月从小被人捧着娇惯大,一听如此嚣张的话,顿时秀眉一厉,伸出一根手指直指翎,“你给我听好了,你休想再霸占青偃哥哥。”
“给我滚。”翎仍旧手执鱼竿,连看也没看龙月,淡然吐出的字却真真是将龙月所有的尊严踩在脚下。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你把好端端的青偃哥哥祸害成什么样子,你……”龙月登时气得说不出话来,虽然分离的时候,她只有四岁。但是在那时的记忆中,五岁的青偃哥哥已经美得像仙人一般,悠然陈定,对任何人都是一副温柔宽容的样子。可是方才一看,疲惫还有忧伤,当知道要离开,她忽视不了青偃哥哥眼中的伤痛,这个女人,究竟给青偃哥哥下了什么药?
翎终于扭头看向龙月,眼眸中尽数都是寒冰,轻启红唇,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再说一遍,滚开。”
但是龙月却根本无视翎的冰冷,眼中尽含着怒火,却在突然间,扑通一声跪倒在翎面前,方才的娇蛮任性顿时不再,仿佛像是换了个人一般,砰砰的给翎磕了两个响头,哀求道:“公主,原谅龙月的无礼,龙月知道错了,龙月只是心疼青偃哥哥……他这十几年来不知受了多少苦,却自己咬着牙不肯说,龙月也是看在眼里,痛在心头。若有冒犯了公主威仪之处,还请公主大人大量,但是,千万别难为了青偃哥哥。”
处处临别时分 (1)
翎还在诧异着龙月的话为什么突然转了风向,瞥眼便看见青偃从不远处急匆匆追过来。嘴角挑起一丝嘲讽的笑,老套路,那些话,想必就是说给青偃听的吧,以青偃的武功,这些话不难听到。
“龙月……”青偃一把将龙月扶起来,而龙月也顺势又投入了青偃的怀中,仍旧是娇弱可人,泣不成声。
青偃看向一旁面无表情但仍能看出丝丝冷意的翎,迟疑了一下,开口道:“翎,你别怪龙月,她还小,不懂事。”
翎瞥眼看了两人一眼,顿时觉得心中烦躁四起,抽手将鱼竿直接扔进湖中,这里……她以后不会再来了,池塘里根本没有鱼,就算是钓来的人,也着实令人心烦。
起身,款款而走,“青偃,回去收拾东西,跟他们走吧。”
“翎……”青偃能看出翎的神色不对,忙抬脚就要追上去,却不料龙月死死抱住了他的腰,“青偃哥哥,我膝盖疼,你抱我回去好不好?”
翎尽可能无视后面的谈话,却仍旧句句钻入耳朵,看来,武功好听力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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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晚风微凉,翎没有用晚膳就上了床,虽然病已经大好了,但是身体仍旧感觉疲乏,只是想睡,却又睡不着,翻来覆去在宽大的床上,本来适宜的气温,她却觉得丝丝凉意沁入,不自觉地拢了拢被子。
“翎……你已经睡下了吗?”青偃在门外轻唤道。龙月一直处于兴奋的状态中,拉着他说起往日的事,又说起了他们分离之后发生的事,虽然记挂着翎,但是仍旧不愿拂了龙月的兴头,如此一番折腾,等他能脱开身,已经是深夜了。
翎没有说话,就连翻身的动作也顿时停住,她宁可让青偃觉得,她已经睡下了。什么人也不想再见,什么也不想再听,她知道,快刀斩乱麻,是她现在最该做的事。
门外传来沉痛的叹息声,久久,“翎……我明日就离开……”青偃知道,翎已经下定了决心,她的避而不见,就是最明确的答案。他必须要走了,他不能再给翎增添麻烦,翎的命运本来已经够沉重……如果不是她身负诅咒,他恨不得将她一起带走,远离这纷纷扰扰的尘世。
他想守着翎,想到一刻离开都要发疯,但是,他不能,他……是给翎带来灾难的源头。
手指紧紧攥起,一手捂着胸口,胸口阵阵的闷痛几乎让他快要直不起腰来,但是门内丝毫没有任何声音,翎,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
“青夫子……”一旁宸淖见青偃的连白的吓人,身体略微摇晃,忙上前扶住。
处处临别时分 (2)
“我没事,不用管我,我明日就离开了,你们……”
“公主已经吩咐过了,让我和宸渊日后就跟随青夫子,绝不离开。”
青偃突然踉跄了一步,原来,都已经吩咐好了吗?什么话都吩咐好了,也就对他没什么可说的了?他此刻才明白,珏当日对他说的,翎是个能狠得下心的人,这句话究竟是何意。
翎听着门外没了动静,轻轻吐了口气。门外的动作她能听得清清楚楚,她知道,此番避而不见,青偃必定是伤心了,但长痛不如短痛。青偃的心思单纯,这个污浊的尘世不适合他,继续回归隐居的生活……更何况……还有龙月陪伴……
一夜辗转不能成眠,清早,翎便再也躺不住了,唤了夏榕服侍她洗漱。望着镜中一双略带些浮肿的眼睛,翎无奈的深深叹了口气,这一晚将她与青偃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回想一遍,眼泪,终究还是未能止住。
“公主,青夫子要走了,公主当真不去送送吗?”夏榕一边悲戚戚的问着,为翎盘了一半的发一不留神,又脱手了。
翎看着一脸魂不守舍的夏榕,突然才想到,要走的不只是青偃,还有宸淖,她本是想让宸淖和宸渊一起走了,日后也别做什么侍卫,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却不想一个没考虑到,生生拆散了鸳鸯。
叹了一口气起身,其实,她不差侍卫,也不差这一个丫头伺候,对不对?
“夏榕,随我一同去送送吧。”
带着夏榕一路走到行宫门口,见着一大群人站在那,而青偃,一直眺望着她们来的方向,以至于一看到她,登时眼睛一亮,抛开众人,飞身到了翎面前。
“翎……”青偃一把将翎搂入怀中,只是喊出了名字,哽咽得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青偃……”翎回手抱着青偃,似乎从来没抱得这么紧过,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抱青偃,这带着温暖又有着纯净气息的胸膛,终归不属于她。
“翎,只要你开口,我就不走……”青偃强忍着胸口的痛,直想将翎揉入自己的身体中,他以为再也见不到了,他以为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但是,翎还是来了,她还是在意他的对不对?只要翎说一句,只是仅仅一句挽留的话,他就不走。只要翎对他说,她不在意被连累,他就自私一回,他,真的不想离开翎。
可是,翎的话却将他最后一丝奢望生生打破,“青偃,这里不属于你。”声声哀叹,却如针一般扎入青偃的胸口。
翎看着青偃腰间一直悬挂着的玉佩,几经周折,这块玉佩一直跟随着青偃,这也算是缘分吧。不然,为什么她身上的东西,动不动就丢了呢?
处处临别时分 (3)
将手上的剑递到青偃面前,“青偃,或许你回去之后用不着剑了,不过,这把剑,留个纪念吧。”
她没什么可以送给青偃的,唯有这把剑,曾经属于冥王的剑,算是真正属于她的吧。而青偃的到来,教给了她另一种不同的剑法,替换下了这把冥王剑,那么,送与青偃做纪念,也再合适不过了。
见青偃望着她久久不语,翎实在不愿再呆在这种离别的场合下,直接对青偃说道:“你们把夏榕也带走吧,一路上没个女眷细心照料着,我也不放心。”
“公主……”夏榕噗通一声跪倒,“夏榕……绝不能离开公主……”
“说什么傻话?”翎勾起嘴角笑了一声,“跟着他们去吧,我只是派你去照料我在意的人,又没有不要你了,不过,你要记得,自己的幸福,自己去争取。”
说完,又看向青偃,那一双氤氲狭长的眼睛,柳叶一般的薄唇,一头泛着青光的飘逸长发,这一瞬间,她希望能将这副样子深深映入脑海中,青偃……
忍不住扑入青偃怀中,就让她放肆一次,就一次……
突然,青偃一把抓起翎的手,放入口中,牙齿猛然咬破了指尖……
“青偃……?”翎登时一愣,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却不想被青偃死死抓住,只感觉到温润的唇将血吸进了几口,完全不明白青偃为什么会这么做。
青偃放开翎的手指,深沉看了她一眼,一撩衣襟,郑重的跪在她面前,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青偃哥哥……”后面龙月顿时大惊失色,赶忙想阻拦,但是,已经晚了……
青偃站起身来,仍旧不忘了将翎流着血的手指用手帕包好,动了动唇,最终只说出一句,“我答应过你,要保护你,此誓言,至死不改。”
翎总觉得青偃似乎话里有话,所做的事也异常怪异,想问,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日后很有可能不再相见,问什么……还有必要吗?“青偃……保重……”
继而转身,她不适合离别的场合,她怕她会忍不住不顾一切留住青偃。她不能这么自私,她……没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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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风声也无,寂静的行宫一片漆黑,就连月亮,虽刚过十五,却躲入了云中迟迟不露头。
一个身着夜行衣,身形矫健但依稀能看出是女子的身影,飘然出了行宫,背上仅有一个小的可怜的包袱,紧紧贴在背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东西。
身影飘渺若影,转眼间,已经落定于行宫远处。
“公主,您又要不辞而别吗?”
处处临别时分 (4)
翎回头,她知道,她没能甩得掉宸穆,却又似乎,她不想甩掉宸穆。她是要不辞而别,但是,很多事,她还想交代,只是,若是提前交代了,她恐怕就走不了了。
“穆,现在看到了你,那就不是不辞而别了。”翎微微一笑,却抬手制止了宸穆欲出口的话,“不用说什么,听我说,我走之后,你们继续留在行宫内,直到宸风把伤养好。回到宫中,解散死神,如若仍有愿意为国效力者,编入其他军队。”
“公主,您还会回来吗?”宸穆知道,公主距离二十岁仅仅剩下三年,这一走恐怕……
“如果我能找得到诅咒的根源,兴许可以。凡事不要想得那么绝望,穆,相信我,我的运气应该不会一差到底。”翎悠闲说着,脱下夜行衣,换上普通的骑马装束,树林中,已经备好了马。
“公主,带上宸穆吧,宸穆实在放心不下,公主身边没有人服侍。”宸穆鲜少没有分寸的一把拉住翎的胳臂,诚恳的求道。
翎微微一笑,一挥手,几束无形的气登时打上宸穆的穴道,“穆,拜托你,帮我照看好我身边的人,别让宸风真的废了。还有珏,还有我的家人,都拜托你了,穆,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求人,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公主……”宸穆此刻觉得自己连跪下的能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