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哭笑不得,一定是她又迷路了,所以药碗端来时,已经凉了, “是不是又把哪摔伤了?过来,我看看!”
“没有了!我有内功护体,摔不坏的,只是有些痛罢了!”绮罗皱了下鼻子,忽又笑道:
“我有东西给你看!”说完,她宝贝似的由怀中拿出一块发黄的丝绢。
诚然接过,不解地问: “做什么?”这是块手帕,年头久远了,已经变黄了,想来原先应是白色的。
绮罗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很快又被她掩饰过去,眯着眼睛,笑着道:
“我就知道你不会记得了……这是你送我的啊!只是越洗越黄了!”
“我送的?”
“十年前,你送的……其实也不算送了,只是我忘了还你,呵呵!就当你送的好了!”
诚然更加困惑了, “这块手帕……”
“那时我很小啦!”绮罗为他解惑道,“一次走路跌倒,你正巧经过嘛!就笑着把我扶起来,这块手帕是你给我擦鼻涕的……后来,后来我看到姑姑竟然与你相识,还……还对你下毒!你那时看起来很高很俊,笑起来就更好看了,可是姑姑讨厌你的笑容……几天后,我就跟着姑姑离开了。”
诚然确实不记得了,十年前,绮罗只不过是个摔倒了哭鼻子的小姑娘,他又怎会记得!
他将手帕握紧, “你一直把它带在身上?”
“是啊!”绮罗点了点头, “只是那时候年纪小,把手帕弄脏了,后来想洗却再也洗不白了!”
诚然目光深邃,闪烁不定, “这么说,你进欧阳府为婢,是为了见我吗?”
绮罗有些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
“其实……也不完全是了!两年前,我离开家,一路游山玩水,盘缠不到半个月就用光了……好嘛!我承认,不是用光的,是丢光的!后来,我就进出各个山庄府第做婢女啊,只是做的时间都不太长。就这样一路往北……谁知走到郊外还没进城,就被人贩子打昏了。”
“什么!”诚然一惊。
“是饿晕了!”绮罗更正, “他们那有吃有喝,而我又没地方去,就跟着他们了……”
诚然相信以她的武功真要逃走,一点儿也不难。
“他们的领头说我相貌一般,卖入青楼妓院不会值多少钱,就把我卖给了人牙子,后来我就被人牙子送进了欧阳府。进府时,我的那些身世说辞都是人牙子编的!”
诚然不禁摇头暗叹,怪不得蓝霄曾言,他这个师叔从小性情就怪,没人弄得懂她。试问世间有哪个女子被卖时,还能如此坦然,且尽力配合。她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啊!
“在欧阳府待了半年后,我遇见了你,直到看到你毒发的情景,我才想起了你就是中姑姑缠绵之毒的人。”那时她一直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要心软,可到最后还是把自己搭了进去。绮罗突然感觉心口很痛,从昨晚上开始她就一直痛了。
许久,诚然才感叹道: “你总是让我惊讶!”
“是吗?”绮罗垂下头, “我很笨的!从小只有爹娘不嫌弃我,姑姑……也对我好!”她低声道,
“其他人都是有求于我时才来讨好我,所以我最不愿意被别人注意到……那样会很麻烦!”
“你太偏激了!”诚然轻轻地将她拉至怀中, “以后,你是欧阳家的媳妇,没人敢找你的麻烦。”
“是啊!我已经立誓再不给别人医治,想来以后不会有麻烦了……”她神情有些黯然,“我认真地学毒、学医,其实是想治好我的眼睛,后来我才知道只有换了别人的眼睛才能治好,风险很大……爹爹说我这个样子才算韩家人,所以便不治了,其实……爹爹的眼睛也不是很好呢!”
“你爹爹说得很对,你眯着眼睛的样子其实很迷人也很可爱!还是不要变的好!”诚然笑道。
绮罗也抿嘴笑了一下儿,
“姑姑的眼睛很好,很亮,长得也漂亮。小时候我很羡慕她……长大后,知道姑姑一生为情所困,过得最苦!我便不羡慕她了,平平凡凡才好呢!就像我娘一样。我的相貌像我娘亲,娘说她年轻时,韩家人不让娘进门,嘲笑娘配不上爹爹,但爹爹爱娘,便带着娘亲离开了韩家。娘说相爱的两人结成夫妻才会幸福,他们一直过得很好!虽然我一直被他们忽视……呵呵!”绮罗干笑了两声,但是她好羡慕恩爱的爹娘啊!而她呢?今生怕是不会有了吧?绮罗神情落寞地垂下头。
“怎么?跟爹娘吃醋了!”诚然笑着打趣道,却也敏感地察觉绮罗今天的样子有些反常,绮罗的身体一直僵硬地靠在他的怀中。
“吃醋……”绮罗苦笑了一下,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伤痛,随意用轻快的语气说道:
“是啊!是有一些,呵呵!你会不会笑话我……咦!对了!”她猛然抬起头,笑眯眯地问道:
“除夕时,欧阳府会不会放姻花爆竹啊?”
诚然怔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她转换话题的速度,却仍回道: “会啊!”
绮罗欢笑地拍着手道:
“我最喜欢看烟花了,虽然眼睛不好,看到的只是花花的一片,但仍觉得好美……”她突然将眸光转向窗外,窗户是关死的,什么也看不到,她眯着眼睛使劲看,仍是看不到外面,只是一层窗纸啊,便轻易阻隔了她的视线,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就算她看到了,看清了又能怎么样呢!心还是会痛,倒不如不听不看的好,什么都不知道便真正幸福了,痴人是最快乐的吧?她心抽痛地想着,
“时间过得真快,我到欧阳府也快一年了,记得我刚进欧阳府时,冰还没化呢!”
“你有心事?怎么今天精神一直都恍恍惚惚的!”
“呵呵!我一直都这样啊……你不会是突然觉得我不好,嫌弃我了吧?”绮罗可怜兮兮地望着诚然,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是一片模糊。
“你在瞪人吗?”
“不是,我在看人,却看不清!”
“傻丫头!”诚然笑着轻啄一下她的嘴唇,绮罗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仍被他亲到,“你既然喜欢烟花,今年便让你看个够,我会吩咐管家多准备些。”
“当真?”
“我发誓……”
“还是不要发誓了!”绮罗摇摇头, “老天不是好骗的!有时誓言会变得很灵验!容不得你钻空子!”她突然落寞地道。
“怎么了?你不高兴……”诚然抬起她低垂的头,
“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眼中精光一闪,他也变得少有地严肃起来。
“没有啊!我应该知道什么?”绮罗疑惑地抓抓头,忽又道: “你不笑的时候很吓人呢!”
诚然脸色稍稍缓和。
“别忘了,你答应我了,今年让我看够烟花喔!”绮罗撒娇地道。
“好,绝不食言。”许久,诚然也慢慢地笑了。
誓言真的很准呢!不要乱发誓啊!都说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要试试。与其立过誓后被你抛离,倒不如我先离开你!那晚我听到了你们兄弟的谈话。心口好痛!被所爱之人欺骗利用是最伤人的吧!我好像有些了解姑姑所受的苦了。不过,我才不要像姑姑那样,一世受情所累,郁郁寡欢。
娘说相爱的两人结合才会幸福,我相信。我怕你娶了我,就会像欧阳老爷那样,以寻真爱为名娶了一个又一个,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究竟爱的是谁了!
那天姑姑临走时说,我会后悔……姑姑说的话真准啊!可是从小到大我总是违背她的意志!还总惹她生气,不知道这算不算上天对我不乖的惩罚!我想恨你,可是那样岂不是跟姑姑一样了!细细回想你我的相处,才恍然,你从未说过喜欢我啊!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人心甘情愿而已!我不想恨你,更不想爱你了!忘了你就好,所以我思前想后,寻思许久,决定忘了你!忘了就好!韩家有一个为情所困的傻女人就够了,不需要再出现第二个。我会找到一个爱我至深的男子,就像爹爹爱娘那样……还有你大哥真的很厉害呢!怪不得能掌管欧阳家族!
信后附有你今后所服用的药膳,一年后,你的身体将完全康复。从此韩家与欧阳家各不相欠!
绮罗留字
一天清晨,诚然在绮罗房中找到了这封信,信上放置了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绢布,只是颜色有些发黄了!他握紧,一抬头,见大哥信然走了进来。
许久,他苦笑着道: “那天,你同样也通知绮罗去你书房是不是?”
信然点头, “这个方法最好。”
“让她自己选择离开……”诚然清亮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痛苦,忽然自嘲地一笑道:
“大哥!人为什么只有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呢!”
“三弟,你……”
“大哥,我对她……不是感恩!不是兴趣!不是因为良心不安!也不是单纯的喜欢!我想……我是真的爱上她了!”那个看起来平凡迷糊,实则清澈聪慧的女子!
信然身形一震。
诚然有些涩然地道: “大哥,这不怪你,我也是刚刚才了悟……我没事,走吧!这间房还是让奔儿锁上吧!”
那一年,欧阳府所放的烟花是城中最漂亮的!照亮了整个夜空,只是瞬间消失了,化成飞灰。烟花虽美,却只是一瞬啊!就像幸福,若不抓住,转瞬即逝!空留遗憾而已!
第七章
五年后,在平阳县城一处不起眼的客栈里,一身形瘦削的青衣男子推开房门,悠闲地踱步迈出。相貌一般,略黑,淡定的神情里带着一丝无谓的慵懒,微微眯着的眼中不时闪烁着柔柔的笑意。
他“刷”的一声展开折扇,缓缓地走下楼去,待走至最后一级台阶时,脚下突然一滑,身体前倾,眼看着就要跌个五体投地,旁边的店小二眼明手快地抢身上来,扶住他踉跄的身子,苦笑着抱怨道:
“客官,你老小心点儿啊!我总不能天天在此等着扶你一把吧!”
身形站定的青衣男子,笑着施礼道: “小哥!多谢,多谢!”
“得了!”小二也有些无可奈何,若非他赏的银子够多,自己才懒得管他呢!
“客官,你也非七老八十的老汉,拜托你不要总摔倒好不好!吓得我们这些人都不敢走路了!”
“噗!”靠窗边的一张桌子上,身穿白农的俊俏公子突然笑了起来,向这边的青衣男子挥挥手,笑着道:
“韩小弟,过来!这边!”
韩绮罗抬头,收起折扇,朝白衣公孑跨步行去,走至近前,深施一礼,笑道: “这位公子认识在下?”
闻言,白衣公子剑眉陡然皱起,适才爽朗的笑容瞬间变得阴冷无比, “别告诉我说,你又忘了我的名字!”
“名字……”韩绮罗的表情更加困惑。
“对!我叫什么?”白衣公子开始磨牙。
“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却记得我姓韩?”眨眨眼睛,韩绮罗同情地看着他。
“……”
“公子不必心急,坐下慢慢想!”韩绮罗扶着脸上青筋暴露的白衣公子坐下。
“我姓齐,名寒,字向东。”
“瞧!想起来了不是!我就说急不得嘛……咦?齐兄,你的头好像在冒烟!”
“韩绮罗!昨天,就在这里,就在这张桌前,我已经向你介绍了自己,而且已经是第十八次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