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太远- 第8部分

　　　　“不知道。”

　　　　“你傻了呀你，你真气死我了。”

　　　　茹婷很感慨，她这个时候无限怀念小学时代。就是眼前这个同学，比女生的心还细，他总是能很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不快乐，并用很巧妙而有效的方式使自己排解开心中的郁闷。

　　　　茹婷：“我很怀念小学时代，那时候我不高兴的时候，总有一个男孩来对我说，他希望看到我笑的样子，他希望我快乐，他说我快乐了，他就快乐，他喜欢看我笑的时候露出的牙齿，他喜欢听我高兴时候唱的歌。罗杰，你知道那个男孩是谁？”

　　　　罗杰：“我忘了。”

　　　　“罗杰，你不能对我好好说话吗？你真的愿意让我感到我们之间就那么陌生吗？”茹婷的语音低了很多，她已经感到了失望。

　　　　但是茹婷知道，在这个时候她必须坚持下去，她不想就这样失去一个曾经的好伙伴与朋友，她必须挽留一个岁月留下的友谊。

　　　　罗杰想要哭出来，他感到自己的变化让面前这个小女孩无限伤感，他脑子里迅速闪过小学时代的一幕幕印象不算模糊的情景，他知道他伤了茹婷的心。

　　　　罗杰：“班长，我以后不这样了。”

　　　　茹婷：“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这样，你到底心里烦什么，能告诉我吗？”

　　　　罗杰：“他们笑话我说我喜欢你，说你的坏话，我不能整天象小学时那样跟你说话了，所以心里烦。”

　　　　茹婷：“那你喜欢我吗？”

　　　　罗杰：“喜欢，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很快乐。”

　　　　茹婷：“我也是。那让我们保存这份友谊，把它放在心里，即使相互没有说话，我们彼此仍然关注着，一直到高中毕业，行吗？”

　　　　罗杰：“你不会嫌弃我吧？”

　　　　茹婷：“我真的很看重我们的友谊，我希望这友谊是纯洁的，你能做到吗？”

　　　　罗杰：“能，我一定听你的话。”

　　　　茹婷：“你要记着，我希望你进步，我希望我们的友谊永远都是纯洁的。”

　　　　从此，罗杰的心中点燃了一盏灯，这灯就永远也没有熄灭过，虽然有时候暗淡了，但火种还在。这盏灯伴他走过了很长很长的路，后来这灯化作女神，在他的心里永存。

　　　　中学的课程增多了，课业也重了。在学习上，罗杰逐渐全面超越了茹婷。一开始罗杰很高兴，他总是把他的成绩拿给茹婷看，而茹婷总是很高兴地赞扬他，并鼓励他继续上进。

　　　　后来，罗杰发现茹婷在学习上越来越吃力，她并不是不刻苦不认真，而是理解上可能出现了问题。为此罗杰经常给茹婷讲课，帮她解决学习中的难点。实际上罗杰也觉得学习很吃力，只不过他天性爱玩，每天都用很多的时间去活动，这倒缓解了他的学习压力，也对他的理解能力有所帮助。这个时候的罗杰开始喜欢看小说和电影了。

　　　　自从粉碎“四人帮”以后，很多遭禁的小说和电影被解放了，而罗杰他们这个年龄刚好到了接受文化信息的高峰时期。罗杰看了很多书，看了很多电影，他逐渐对艺术产生了明显的偏爱。

　　　　文革在这个时候并没有结束，全国掀起的深入揭批“四人帮”反党集团的运动与学习《毛泽东选集》第五卷的高潮还没有退去。越来越多的历史史料被披露出来，同时新的社会问题也日益尖锐地表现出来。

　　　　十里铺这个小城仿佛看上去仍然很平静，对右派摘帽子和对在押的政治犯的平反工作都是悄悄地进行的，而且阻力显而易见。人们依然把这次平反工作看成是一次政治斗争方向的改变，还没有意识到历史的发展即将进入一个新的时期。

　　　　同时，在毛泽东逝世以后，知识青年的返城要求越来越强烈，建设兵团撤销建制后的人员返城问题一下子全部凸现到人们的实际生活中。每一个家庭都避不开这些实际问题的纠缠，而这时中共中央又确实没有下决心作出一个好的决定。于是人们开始凭关系走后门来解决这些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

　　　　罗杰已经能够感觉到这个小城日益尖锐的社会矛盾了，而这个时候他恰好正在学习政治经济学，他试图用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来解释十里铺的社会问题，他发现那实际上并不是一个科学的问题，用科学不能解决社会矛盾，关键的问题也许还在中央的政治路线上。他非常关心中央的动态，从揭批“四人帮”的运动中，他发现了一个致命的政治问题。

　　　　有一天，罗杰对茹婷说：“我发现现在中央号召批判‘四人帮’的思维方式仍延续着文革时代的作法，尽管中央一再说明十年动乱已经结束了，但我认为文革仍然在继续，运动的内容变了，但方式和本质没有变，你觉得呢？”

　　　　茹婷：“你说的这些与课本有联系吗？”

　　　　罗杰：“我就爱想这些问题，想不明白就想找人探讨，不找你说又找谁呢？”

　　　　茹婷：“我想不了那么深的道理，光功课都叫我发愁，哪有时间听你说这些。”

　　　　罗杰：“我们讨论这些社会现象，也会对学习有帮助的，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茹婷：“我的时间本来就不够用了。”

　　　　罗杰：“那你就是又不想和我说话了，嫌我打搅你，那我不说了，我自己去苦思、觉悟去吧。”

　　　　茹婷：“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我实在没有时间，这功课都让人愁死了。”

　　　　罗杰：“你又不快乐了，不如放下功课，去看一场电影，换换脑子，对学习有帮助的。”

　　　　茹婷：“好吧，这回我听你的。”

　　　　罗杰：“那我去给你买电影票，要几张？”

　　　　茹婷：“你不许和我一起去看电影，你要去我就不去了。”

　　　　罗杰：“那当然，这我知道。”

　　　　茹婷：“买两张吧。我叫上张岚一起去。你真的不能去，要是让我发现了你也进电影院和我们看同一场电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罗杰：“我知道，保证遵命。”

　　　　罗杰很快就把电影票买来了，他为茹婷办事总是那么爽快而高兴，更何况这一次是茹婷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去放松一下，缓解学习的压力。

　　　　罗杰：“给，这是电影票，演的是《早春二月》，我看过了，这回你彻底放心了吧。”

　　　　茹婷：“好看吗？”

　　　　罗杰：“太好看了，不过影片的气氛过于压抑，可能会影响你的情绪。”

　　　　茹婷：“那我还是不要看了。”

　　　　罗杰：“这电影真值得一看，看完了等你回来我给你讲它的高昂的另一面。”

　　　　茹婷：“吹牛吧你，好像你看懂了似的。”

　　　　罗杰：“还真就告诉你，看完电影我还找到了小说原作好好研究了一番呢。”

　　　　茹婷：“没有想到你还真能琢磨，啥时候对功课也能这么上心就好了，肯定能上大学。”

　　　　茹婷和张岚进电影院以后，茹婷还是不放心，总觉得罗杰好像也进了电影院，她四处张望，希望能看到罗杰的影子。她现在内心好像希望罗杰出现，她也许表面上会生气，但心里不一定生气，她明白罗杰的心思，她知道他总是希望自己快乐和高兴。

　　　　张岚问她看什么，茹婷说她看有没有熟人发现她们看电影，她有些担心在上自习课的时候出来看电影会让人发现报告老师。张岚说管它呢，看都看了，还管它后果。

　　　　看电影的时候，茹婷很投入，她为文嫂的命运和陶岚与萧涧秋的爱情而感动。像许多感情脆弱的女孩子一样，茹婷是边流泪边看电影。她身边的张岚则是睁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银幕，仿佛无动于衷地看完了电影。

　　　　电影演完以后，茹婷的眼圈都是红的，而张岚一个劲地说太好了，太感人了。

　　　　茹婷走出电影院时还不忘扫视人群，她真的没有发现罗杰。

　　　　茹婷心里想，这罗杰还是挺听话的。

　　　　茹婷回到教室，罗杰已经不在教室了。

　　　　茹婷想，他肯定又到外面玩去了。

　　　　茹婷坐下来，想了想电影上的事，她现在还真觉得轻松了许多。她现在不想做功课了，她想找罗杰谈一谈电影上的事。

　　　　茹婷来到操场，看见罗杰正和同学们打排球，她站在边上看，她看罗杰玩得很尽兴，也不知道罗杰看没看到自己，她觉得罗杰应该看到自己。

　　　　罗杰看见茹婷站在那里瞧他打排球，他打得更来劲了。对罗杰来讲，也许他并不用眼睛看，就能知道茹婷站在什么位置。从小学到中学，罗杰都一直跟茹婷在一起，不远不近的，罗杰甚至凭感觉就能知道茹婷在哪里出现，他用眼睛去看，无非是证明一下他的感觉而已，往往是他的感觉异常地准确。
第四章
　　　　茹婷的眼睛越来越近视了。

　　　　上中学以来，她的座位不断地从后排往前移，从两侧往中间靠拢。现在，茹婷的座位调到了罗杰的后面。这时候罗杰跟张岚是同桌。

　　　　茹婷经常看见张岚拿拳头打罗杰，还不断地抢罗杰的东西，有时候还命令罗杰替她写作业。而罗杰一般不理会张岚，他有事总是回头对茹婷说。

　　　　茹婷觉得罗杰有时显得有点不够男孩子气，不过茹婷也知道张岚也就是那么一个人，总是大大咧咧地显得更像男孩子，而罗杰不与张岚计较多少也看了她的面子。

　　　　自从茹婷坐在罗杰的后面，她发现张岚经常打罗杰，基本上在自习课上张岚打罗杰都快成习惯了。茹婷看不过去就阻止张岚，而罗杰总是说他不与女人计较。

　　　　茹婷下来问张岚，为什么总打罗杰。张岚说罗杰不理她，不管是问他问题，还是找他说话，他都心不在焉，不重视她。

　　　　张岚：“罗杰从来没有象关心你一样关心过我，我就气不过才打他。”

　　　　茹婷：“我才不要人关心呢，你一个女孩子总动手打人，这样总是不好的。”

　　　　张岚：“我也不是故意打他，我就是气不过。”

　　　　往后张岚依旧动手打罗杰，茹婷实在觉得应该把张岚调开了。她找班主任说了张岚打罗杰的情况，并主动要求与罗杰作同桌。

　　　　茹婷给张岚说了这事，张岚也没什么好说的，再说茹婷的眼近视，往前调座位是正常的事。就这样茹婷和张岚调换了一下座位，现在茹婷和罗杰是同桌了。

　　　　罗杰心里很温暖，他对茹婷说：“我终于和你是同桌了。”

　　　　茹婷：“为什么是终于？”

　　　　罗杰：“你看，老十班的同学也没剩下几个人了，我还从来没当过你的同桌，现在好了。”

　　　　茹婷：“当你同桌你可不许欺负我。”

　　　　罗杰：“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茹婷：“逗你呢，你也没这胆子。”

　　　　罗杰：“我保证让你天天快乐。”

　　　　茹婷：“算了吧，功课都让我累得喘不过气了。”

　　　　罗杰：“那你要跟我学，多活动多玩，保证对学习有好处。”

　　　　茹婷：“我可没你那么聪明，光学习还不够呢，还玩呢！”

　　　　罗杰：“你学习挺刻苦的，只要方法对头，肯定能学好的。”

　　　　茹婷：“唉，现在我越来越感到学习吃力了。”

　　　　罗杰：“肯定是老师教得不对劲，全班同学的学习成绩都下降了，我估计老师有毛病。”

　　　　茹婷：“什么毛病？”

　　　　罗杰：“经过文化大革命，老师们尽顾着写大字报揭发人了，肯定把业务都荒废了，现在来误人子弟，把我们教得晕头转向，肯定是他们的水平太差了。”

　　　　茹婷听了觉得很宽心，仿佛罗杰为自己找的学习成绩下降的原因已经很明确了，她听出来这是罗杰在安慰自己，她觉得这个同桌很会讨她喜欢，每次的方式都好像是设计好的那么巧妙，让她没有理由不快乐。

　　　　可是茹婷表面上还得表示出严肃的语气对罗杰说：“不许你说老师的坏话。”

　　　　罗杰：“现在这个年代议论老师是很正常的事，不信你等着，我会让老师在课堂上难堪的。”

　　　　茹婷：“你不许胡来，要惹麻烦的。”

　　　　罗杰：“没问题，我有把握。”

　　　　其实罗杰早有准备，在哲学课堂上，老师讲的哲学原理十分含糊不清，而且还有矛盾的地方，把同学们听得云山雾罩。罗杰看了课外的书，发现马克思在批判黑格尔的学说中把那个问题讲得十分浅显易懂。罗杰决定用逻辑推理的方式将老师导入误区，让他不能自圆其说，然后他再用那段马克思与黑格尔的论战的结论来阐述老师讲的那个哲学问题。罗杰觉得他有把握战胜老师。

　　　　后面的结果是哲学老师愤怒了，他盯着罗杰说不出一句话，片刻功夫，他让罗杰离开教室，而罗杰很轻蔑地望着老师，从容地开了教室。

　　　　后来这个老师再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