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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时候,工厂里倒垃圾的车下班不来了,他们就回家去吃饭,捡的砖头就摞在河滩地上,也没人动,很放心的。下午来了接着捡。
回来的时候,一般是大哥罗鸣和二哥罗青拉架子车,罗杰最小,才四岁多,通常都是坐在架子车上,和砖头一块儿被拉回家,有时候罗杰也试着拉架子车,他憋足了劲,也能在平地上拉上一段不近的距离。
罗杰捡砖头的时候,是最接近那浊浑的渭河时候,所以他对渭河的印象很清晰。
那时候渭河的模样他记得很清楚,几百米宽的河道上汹涌着泥浆,翻着波浪,轰然地向前流。很远的那边有一条渡船来回的在河面上摆渡,送过河的人到河那边的山路上,接山那边的人到十里铺小城去赶集串亲戚。
有时候,罗杰也望着河那边的山,猜想山那边的天地。他觉得那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世界,他一点都不知道山那边是什么,有些什么好玩的东西。其实,罗杰后来知道山那边还是连绵不断的山,连着秦岭山脉。
只是在渭河南岸的那边山坡后面,有一条道路通向东方,是谓西宝公路南线。那条路穿过石坝河,在石鼓山的北尖嘴拐了一个弯,又向东蜿蜒盘旋,沿秦岭脚下向东,穿过无数个农庄,一直通向西安。
当时的罗杰对此一无所知,他只觉得河的那边太过遥远,可望而不可及。
那时候工厂里盖房,砌砖时用石灰和沙子和在一起做粘合剂,所以折下来的废砖都还可以再用,就是砖上残留的灰浆也很容易剥离,罗杰就拿一把捡来的破瓦刀砍砖上的灰浆,从小练成了砍砖的技能,他的这个技能后来还发挥过一些作用。要是碰上了用水泥做的粘合剂,是很难砍的,罗杰就把它们扔掉了。一般用水泥作粘合剂的砖头都还能保持完整的形状,罗杰觉得把整块砖都扔掉有些可惜,但没办法,二哥说那些砖不能用,也不往架子车上装。
看着日渐增多的砖头在姑姑的房子后菜园子里堆成小山般模样,罗杰知道他们家会在不久后盖起新房子,他幼小的心里还是充满了欢乐。
秋后,妈妈联系熟人买了一汽车青瓦卸在路边,大哥罗鸣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些木杠,说是盖屋顶时用来做椽子用,罗青也叫上同学拉来了很多沙子,就堆在路边,准备盖房子。
白天罗杰和罗民就在沙堆上玩,妈妈还关照他们看好这些东西,别让人拿走木头。
盖房时来了很多人,都是罗鸣和罗青的同学,妈妈和姑姑还叫来了一些瓦工师傅,忙了一个月左右,房子盖好了,非常漂亮。罗杰拾的砖头太多,没有用完,还剩下很多,罗青就说等闲下来的时候,把房前的地平整一下,用剩下来的砖头砌个院墙,估计够用了。
罗杰在盖房子的时候跑前跑后,他看懂了砌墙的方法,他对罗青说,你把院墙的线画好,白天没事的时候我把砖头摆好,咱们自己盖院墙。
罗杰和罗民两个人白天边玩边摆砖头,等哥哥放学回来以后垒院墙,罗杰还能帮上手,有时候在不影响其他人的情况下,还能亲自砌上一段墙,罗青过来看看,砌得挺直,符合规矩,就摸摸罗杰的头,叫他别忙了,到一边玩去吧。
院墙也砌好了,原先盖房的一个瓦工帮忙砌了一个大门楼,还安上门。等用油漆把门刷过以后,就漂亮多了,看上去有点像大户人家,罗杰非常高兴。
他们的家就这样在文革初期被扫地出门流落到姑姑家以后,经过弟兄几个人的齐心努力,以崭新的面貌诞生了,一住就是近二十年。
大姐罗兰从建设兵团回到这个家的时候,非常兴奋,当她听妈妈说是罗杰捡砖头盖起这座房子的时候,把罗杰好好地夸了一番。当然,大姐也竖超起大拇指夸了三弟罗民,罗民也很高兴,拍拍自己的胸脯,表示自己也很棒。
相比之下,姑姑的那二间大瓦房就显得破旧了。
随着罗杰的成长,罗杰慢慢地知道了那两间破旧的大瓦房里的辛酸故事和姑姑那流不完的泪水,罗杰有时候到姑姑家去玩,跟姑姑说说话,帮她干点活。
罗杰没有问过姑姑的任何过去的事,他只是在心里一点点记下了自己的感觉,和着从二哥那里听来的话,他知道了姑姑苦守空房的一生,皆缘于姑夫在五十年代后期的某一天远赴新疆做工,一去竟毫无音信,只给姑姑留下一个腹中胎儿。这个表哥后来到外地工作,不常回来,罗杰他没多大印象。
大人的事罗杰不太明白其中的缘由,他只是觉得这是一个苦难深重的家,包括自己的家和姑姑的家。所谓的苦难都是相对于大人们而言,对罗杰来说,无所谓苦难,他只是自由地玩耍,在玩耍中长大,只不过没有别人家的孩子吃的好、穿的好罢了,所以也不太讲究干净。
上学以后因为遇上茹婷给他当班长,而茹婷时不时地关照他,看见别人欺负罗杰,就立刻去制止,还把他拉到自己的身边,充当他的护卫者,让罗杰感到人间的关爱和亲情。罗杰学习上没什么障碍,就是性格上偏软一些,不像别的男孩子那么淘气和野,所以和茹婷她们几个女生相处的很好,一直到高中毕业。
这个家的院子里装满了罗杰童年和少年的记忆,还有妈妈身上承受的生命的压力,罗杰都记着。奇怪的是,罗杰对这个院子没有多少留恋,当初他去西安上学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多少离家的伤感,他是很决然地离开的,后来他因为和父亲吵架一气之下搬到厂里去住,也好像没有留恋这个院子。这个靠自己捡砖头盖起来的房子应该说对罗杰意义重大,他应该非常怀念这里才对。但是,他觉得这个院子里的岁月好像缺少一些什么东西,让他不那么上心地怀念和留恋。
就是在最近父亲和罗青他们商量卖掉这个房子的时候,妈妈还提醒他们说要征求一下罗杰的意见,这房子,这院子,可是罗杰小时候捡砖头盖起来的,罗杰说要留下,那就不能卖了,这个家,罗杰出的力最多,也最让人感动,想想看,一个四岁多的孩子靠捡砖头盖起这房子,那要多大一堆砖头啊,他出了多少力呀,他的手上磨过多少泡,划过多少口子,流过多少血,这个家,这房子,应该是罗杰的,你们几个兄弟不能跟他争。”
罗鸣说,问题是政府要拆迁,这房子保不住,眼下就是要卖个好价钱,把钱留给罗杰和罗民,比什么都强。妈妈说,罗杰这孩子不会要钱,他的心大着呢,他不看重这些东西,这孩子的心思你们都不懂,他要的是一个记忆,一个念想。
妈妈的这些话,罗杰当时不知道,他不在场,没有听见。这话是后来二嫂吴珊说给罗杰听的。罗杰听的时候,也没做什么反应,但他心里知道,妈妈是明白他的,他自己也知道他身上继承了妈妈的一些艺术遗传基因。因为他知道妈妈年轻的时候最爱看电影,多少也接受了一些艺术的陶冶,只是文化大革命这场运动让她承受了太多的人生苦难。他知道妈妈的内心还是非常温暖的,她最牵挂的无疑是他罗杰了。
对这个房子的处置,罗杰回到厂里以后想了很多,他觉得留下它或卖掉它,对自己都不会有多大的影响,尽管他对这座房子是怀有深深的感情,但正如他心中所想,十里铺的一切都不应该留下来,随着时代的发展,整个十里铺小城都应该有一个天大的变化,那才是他这个十里铺长大的孩子所希望看到的。当他看到他不熟悉的小城时,他才会感到高举和快乐。相反,那熟悉的街道,那熟悉的民房和那熟悉的气息,让他时常感到时光的停滞,让他觉得生活在十里铺的人们是何等的没有生机!
所以,他本能地不留恋那座房子,任父亲和兄弟们去处置吧。
罗杰想,他们家把这房子卖了,搬到公房去住,那姑姑怎么办?她一个人是不是又要孤独了呢?
罗杰后来回家跟妈妈说起姑姑的事,问妈妈姑姑愿不愿意也卖掉她的房子。妈妈说好多人劝她卖掉那房子,可她根本就不听,她说她要守着那房子,哪儿也不去,就是政府扒了那房子,她也不离开,等到盖了楼,她还要住在那里,一直到死。
罗杰问妈妈,姑姑还说什么了没有?
妈妈说,姑姑不说话,就是掉眼泪,任人怎么劝也不离开那地方。
罗杰说,我知道姑姑的心思,她还在等姑夫回到那个家,所以她哪儿也不能去,她的思念还没有破灭,那是她一生的梦。罗杰告诉妈妈,别让人再劝了,就让她一个人在那里守着吧,守着一份希望,就还会有活下去的愿望,要是离开了那里,姑姑可能会大病一场,能不能挺过去都不好说。
妈妈说,过些天就过去劝姑姑,也劝别人。
以后的一段时间,十里铺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罗杰他们家卖掉的房子被个体户扒了,在原来的地上重新盖了个大房子,开了个维修部。罗杰回家坐车从那里经过,看到那修理部的生意还不错,也没什感慨,心里说,那可算是一块好地方,可惜自己的兄弟没有做生意的天分,要不然,守着那个临街的宝地,随便做什么生意都错不了。
姑姑还住在那里,只是她的破旧房子与新建的门面房相邻,越发显得破旧不堪。
表哥回来了一趟,要接姑姑到西安去住,姑姑说什么也不去,表哥没办法,就给姑姑买了个大彩电,让她没事了看看电视,解解闷。
姑姑没说什么话,也没说拆迁的事。表哥问了罗鸣和罗青一些情况,知道那地方是迟早保不住,要拆迁。表哥关照罗鸣,要是政府拆迁了,想办法在原地点给姑姑要一套房子,让她住在那里,一切都随她的愿吧。
罗鸣说没问题,拆的那片地方是要盖居民楼,将来政府一定会解决那里原来居民的住房问题,不会让人搬到其他地方。
表哥回去了,罗鸣去看了姑姑,觉得姑姑的房子周围噪音大了些,就去对那家修理铺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干活时动静小些,毕竟旁边住的是一个孤寡老人,经不起太大的干扰。
姑姑倒不在乎,反正她已经习惯了马路上嘈杂的声音,她说她年纪大了,听不清外面的噪音了,别影响了人家做生意。
姑姑还在那里住着,一个人空守着那个家。
第二十七章
吕萌回到厂里,大谈出国的感受,仿佛改革的思路一下子打开了。国外先进的生产工艺让他匪夷所思,对照厂里的生产现状,让他觉得这个大型国有企业简直就像个小作坊。包括市政府的领导们,也都下决心非要把这个引进项目搞成功不可。至于规模多大,还需要看吕萌和厂里有关人员的初步意见,是一步一步先从单一项目的引进开始,还日一下子引进整个现代化工厂,同时,还要看财政上能争取到多少资金投入,毕竟动用财政国库的固定资产投资基金是要有相当硬的理由和非常切实可行的方案报批的。
一个崭新的现代化工厂的图景就像梦一样缠绕着吕萌的思绪。
吕萌先后到了英国、法国、德国考察,看到他们那整齐、洁净的生产环境,不免产生一种卑微的感觉,那些外国工人使用的全自动流水生产线以前只在图片和资料录像带上看到过,现在能近距离地在现场亲眼目睹,让他明白了什么是现代化,什么是高端技术,什么是先进。那些流水线上的设备从外表上还看不出来先进的技术参数,但那些设备的外形透露出来的现代化美感,还是非常突出的,绝对不是国内那些生产设备可以比肩的。国内的生产设备从来都只求达到功用就够了,从来都不会追求什么外观上的美学特征,给人就只是一堆能转动的金属设备的感觉而已。再看看人家外国的生产设备,那一台台设备在具备了高性能的生产功能后,整个外形的设计简直就是冲着艺术品的档次去的,让干活的工人就像是在从事艺术品的创作。
外国的潮流已经非常现代化了,他们把艺术创作也视为产业,将艺术品的诞生、加工和展现的过程全部纳入到产业的范畴去运作,产生非常高的社会效率,同样,他们将工业品的生产注入艺术的成分,极尽所能地使产品达到非常之高的完美程度,不亚于一件艺术品给人的审美冲动。
吕萌越看越有所思,他深深地被这些先进的设备所震撼,他想,要是把这样的设备引进到国内,由他领导的工厂用这样的设备制造产品,那国内同行业将毫无竞争能力,所谓的市场份额和利润都不在话下,而要实现这个宏大的计划,现在只要看自己的决心和随后的管理理念了。决心似乎并不难下,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