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太远- 第24部分

　　　　这个卡片上的诗是这样的：

　　　　款款丝语细无声，直须近前侧耳听。

　　　　忽闻蜜蜂绕身舞，原是美人体香灵。

　　　　巩菊：“咱们看看哪个美人说话声音小得听不见，让罗杰趴到嘴边来听了？”

　　　　杨芳小声地说：“我可没跟罗杰说过什么。”

　　　　巩菊：“哈哈，有人承认了，那么罗杰一定闻到你的香味了。”

　　　　杨芳小声地争辩：“才不是呢，可能是上次蜜蜂叮我让罗杰看到了，我从小就害怕蜜蜂。”

　　　　何玲：“这个罗杰，别看他平时不怎么惹人注意，他的眼睛贼着呢，姑娘们以后小心了，别让他看穿什么秘密，估计想瞒他非常难，所幸罗杰心不坏，否则够我们受的。”

　　　　剩下最后一张卡片了，上面是这样的一首诗：

　　　　闺中俏娇娃，恰似玉兰花。

　　　　最是惹人怜，风中看彩霞。

　　　　沈瑞：“其实我最喜欢这首诗，‘风中看彩霞’，这句子太好了，我怎么写不出来？看看咱们这里谁像玉兰花一样洁白，惹人爱怜？”

　　　　大家想了想，觉得这首诗送给身材娇小的刘丽最恰当。

　　　　刘丽长得白皙可人，确有一种柔弱的风骨，仿佛没有发育成熟似的。

　　　　何玲拥着刘丽：“可能是罗杰希望你能坚强一点，经得起风吹雨打，让你多在风中站站，看看彩霞什么的，对你身体有好处。”

　　　　看着桌子上的卡片都给人拾光了，区曼有点急了：“没了，怎么没有我的呢？”

　　　　何玲：“罗杰没写完，说是以后很快就写好了。现在看看还剩下谁还没有。你，区曼、王婧、吴婷、张丽、王茜、吴曼，还有我，七个人，也可能罗杰还不太熟悉这几个人。姑娘们，好好表现吧，把自己好的东西表现出来，让罗杰写吧。对了，罗杰说了，这些诗要是有什么让人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诉他，他再改一改，免得伤了同学们的感情，他说这也就是一种游戏，别弄得不痛快了。”

　　　　大家觉得挺好，还有点意思。

　　　　吴曼：“罗杰这些诗看上去很美，也有意义，比那些干巴巴的情书好多了。”

　　　　巩菊：“得，这罗杰要是在诗里暗示点什么，那姑娘们非晕了不可。对了，看看谁手里的诗上有求爱的意思？”

　　　　大家纷纷摇摇头，都没有找到有什么暗示的地方。

　　　　盖英：“估计这罗杰要在剩下的七个人当中选目标了。何玲，我怀疑罗杰是不是早就给你写好了爱情诗，你没拿出来让大家看？”

　　　　何玲十分镇定，她坦然地说：“没有的事，他说写好了还要改一改，不信你去问他。我觉得吧，罗杰的心思好像没有爱情这方面的考虑，也许我们大家都会失望的，他说他喜欢那种蓦然回首就在灯火阑珊处的那个人，我们班上的女生和罗杰接触这么长时间，谁发现他眼中有这方面的东西了？”

　　　　大家摇摇头。

　　　　何玲：“也许罗杰是那种心有坚定信念的人，他的目光有多高多远，我们可能不知道，但我们同学一场，只要他不远离咱们，我觉得可以把他当成可以信赖的朋友，毕竟同学之间的友谊也来之不易。我觉得吧，他要到外面看很多书，在班上我们能帮他的，也就是考试作作弊，但绝对不能让学校发现，我们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吧。再说了，这些诗看过以后，也许罗杰还真就给我们每一个人都寄托了点希望，看得出他想让我们都快乐，他表达的是善意的心情，我们慢慢去体会吧，也许多少年以后，我们会发现这诗里的珍贵的东西。”

　　　　杨芳：“何玲姐，你说得太好了，你是他的知音，我祝你能征服他。”

　　　　何玲：“想都不敢想，差太远了，他真的是高深莫测。越了解他，就越觉得他神秘。”

　　　　第二天上课时，罗杰像没事一般，但是他悄悄地观察了女年生们的表情，他发现女生看他的时候，眼睛里投来善意的目光，会意的微笑使他感到他的诗没有出什么岔子，他放下了悬着的心。原来他想，要是哪首诗得罪了哪个女生，估计他会很狼狈的。

　　　　现在，他想把剩下的诗写完。

　　　　但是关于何玲的诗他其实一个字还没有想出来，他觉得这些女生们也就算何玲与他交谈的多些，应该说他对何玲的了解比其他女生要多许多，但他却不知道该怎样描绘这个女生。对一个人的了解，也许信息量学大就越复杂，也就越难把握。但写不出这首诗显然是不行的。

　　　　现在，他没有办法写出这一首诗给何玲。

　　　　罗杰想，他应该找一个办法，或者是一个体会，让他抓住最能反映何玲的最本质的特点。

　　　　罗杰另外想到一个问题，他的这些形象诗会很好被同学们所周知，他的诗作会不会被男生所误解，尤其是对康楠产生刺激作用，康楠可是以一个诗人的形象在他们班出现的，他会不会认为这些诗对他的地位有一种威胁力？罗杰现在把问题看得有点复杂，他觉得他可能有点过于敏感了，但他觉得他应该能应付未来发生的事。

　　　　果然，康楠找罗杰谈了这事。

　　　　康楠：“听说你给咱们班上的女生每人写了一首诗？”

　　　　罗杰：“只不过是一个游戏而已。”

　　　　康楠：“我觉得你有点哗众取宠的意思。”

　　　　罗杰：“是的。”

　　　　康楠：“那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罗杰：“很有意思。如果中国的汉字以某种方式排列起来还能使一些人觉得有那么一点意思，或者说有点得意，或者快乐，或者兴奋，或者感触，这也算是汉字的伟大功绩吧。”

　　　　康楠：“那你觉不觉得你的行为有点媚俗，有点降低了诗的品味？”

　　　　罗杰：“没有，我觉得吧，一种形式无所谓品味，其内容才有高下之分。就说唐诗吧，精选三百篇，我还觉得其中一部分有滥竽充数之嫌。我把它看得没有那么神圣。”

　　　　康楠：“那你对现代诗呢？”

　　　　罗杰：“不好意思，我基本上不读现代诗，我怀疑现代人写现代诗好像是在说胡话，你看现在登在《诗刊》上的作品，那简直就是在胡乱断句。”

　　　　康楠：“那是你肤浅，你没有感受到现代的节奏，读不懂现代诗内含的韵律和思想。”

　　　　罗杰：“我以为吧，以我的学问不懂现代诗，那好像不是件光彩的事。”

　　　　康楠：“谁不光彩？”

　　　　罗杰：“我不光彩，也可能现代诗本身根本就不是东西。”

　　　　康楠：“你太偏见了。现代诗有它存在的理由，也会有它发展的辉煌时刻。”

　　　　罗杰：“这是对的，但我觉得好像还不是在现在。对现代诗而言，三十年代是一个高峰，然后就是五十年代末和六十年代初，第三个高峰还没有到来。这需要像你这样的人努力去推动。”

　　　　康楠：“可我还是觉得你写的那种诗品味不怎么的。”

　　　　罗杰：“是的，我是以一种游戏的态度去写的，人们在游戏中能获得一些快乐。”

　　　　康楠：“但是，你的诗造成了一种可能很严重的后果，你知道吗？咱班的几对谈恋爱的，已经开始出现矛盾了，有可能是你的诗对她们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罗杰：“不会，我的诗没有一丝一毫的什么暗示，也绝不涉及爱情。对爱情的理解，说实在的，我感悟太浅，不可能给别人什么启示。”

　　　　康楠：“那就可能是你的才华毕露使人家觉得你的优秀的方面更显著一些，造成一定的心理影响。”

　　　　罗杰：“要是这样，那可能是最幼稚的爱情观了。要知道爱情应该产生于两情相悦，绝对没有参照物和可比性，没有所谓的真理，也没有标准。一个强盗可以和一个流氓产生十分高尚的爱情，甚至是人间绝唱，这一点我绝不怀疑，它和人品与修养没什么必然联系。相反，两个十分优秀的人完全可能产生不了什么爱情。”

　　　　康楠：“你胡说八道，你在掩饰你的良苦用心。”

　　　　罗杰：“我不需要这样，我自然地活着，我要是跟谁产生了好感，我会去努力，没什么顾忌的，这真的不需要掩饰。也许吧，可能会影响到别人。我问你，你受到影响了吗？”

　　　　康楠：“你觉得呢？”

　　　　罗杰：“我不知道你追谁，再说了，我的诗写不出来什么有威胁的东西，尽是些溢美之辞。”

　　　　康楠：“可我觉得我已经在你的阴影下难以挣扎。”

　　　　罗杰：“错，你肯定错了。你想过没有，战士永远都在排长之下，他肯定没有排长的水平高、本事大，但是战士永远都有他自身的价值，他是排长所不可取代的。同时他绝对不可能是在排长的阴影下无法成长的。更何况我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我也不会对任何人投下我的什么阴影去覆盖什么。这也许是你目前低沉的一个信号，你应该首先战胜你自己，这是最重要的东西。假如我也以诗歌见长，再假如我已经取得什么成就而你还没有，现在我们的距离这么近，你可能会感觉到我的阴影，但我告诉你，这也只是你内心怯懦的表现，即使我故意压制你，你也没有任何理由对我抱以怨言，因为我可能有我自己的目的，真的，就算这样，你想一想，你依然没有任何理由对我抱怨，你惟一能做的，就是使自己强大起来，这是最关键的，实现自己的价值，并努力成为巨人，这是只有自己才可以左右的东西。外在的影响，尤其是不利的影响，也许是最好的努力的理由。”

　　　　康楠：“你真这么想？我以为你会恨我埋怨你。”

　　　　罗杰：“我没这么傻，埋怨别人不如埋怨自己。对了，你有空可以找王贻谈谈哲学上的事，那会开阔你的思路。”

　　　　康楠：“以后你还会像以前那样把我当朋友吗？”

　　　　罗杰：“比以前更好吧。对了，你想追谁，看我可以帮忙吗？”

　　　　康楠：“不好意思，我对沈瑞有好感，可她对我不咋样，她好像对你比对我好。”

　　　　罗杰：“我还真没觉得他对我怎么样。这样吧，我侧面了解了解，不过这事全在你，别人没有办法代替。”

　　　　和康楠谈话以后，罗杰反思自己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做得有点过分了。他想这些日子以来，他可能有点哗众取宠的嫌疑了，先是他以作文的形式显示了他的非凡，然后写些小说让同学们看，好像有点表现的意思，再后来他用诗的形式取悦于女生，这一系列动作似乎就是在传递着一个信号，他罗杰身上有非凡的东西。但罗杰想，他确实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一切都很自然。他觉得他就是这样一个十分坦然的人。现在，康楠突然说出了什么阴影的话，让他还是不得不深思一下，他想找个人谈一谈，把他的想法从别人那里证明一下。他想到，可能的谈话对象也就属何玲比较合适。

　　　　这天，罗杰约请何玲到学校外面走走。

　　　　何玲以为罗杰要谈什么爱情的问题，就告诉他说，要是谈什么不光明的话题，她可不想去。最近关于她的传言总也消失不了，她正烦着呢。

　　　　罗杰说，要是到外面不方便，就在学校里吧。何玲说不可以找别人吗？干吗非要找我。罗杰说，要是你有什么顾虑那就算了吧，以后再说。何玲说最好以后吧，最近她正烦着呢，没办法平静下来。

　　　　罗杰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觉得何玲烦着，最好也别打搅她，免得自讨没趣。

　　　　但罗杰自己的心里有些堵，他好像开始感觉到他自己没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仿佛孤立无援。

　　　　他想，也许出去走一走，他会想清楚一些的。

　　　　走在校外，罗杰看穿行的人们，仿佛与他没有任何联系，以个体的形式共同构成这西安貌似繁华的景象，罗杰心里有点发笑，这该就是生活的一种形式吧。不管人们是多么地忙碌，也不管个人内心有什么烦恼，都会不停地在这个城市里穿行，共同营造一种仿佛充满生机的假象，也许有些人的生活就是幸福的，但肯定有一些人正经受着某种煎熬，但无法表达出来，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可还得掩饰着，还得继续。

　　　　一阵清风吹过来，罗杰感到一丝凉意。凉意过后，罗杰的内心油然生出一种孤独的感觉，这种感觉好像是他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他清晰地捕捉住这种感觉，他觉得他现在是彻底的一个人，身旁没有任何人可以听他说话，他没有可以诉说的对象。这是一种很不愉快的感觉。

　　　　罗杰想，他以前没有过这种孤独的感觉。他想，应该认真的想一想孤独这个问题了。

　　　　他问自己：孤独是什么？他有过寂寞的时候，寂寞是一种无事可做、无事可想的状态，虽然也是一个人独处，虽然也是空空荡荡，但寂寞没有这么长久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