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这时候是消极的,可以说非常低糜,甚至有点颓废,就这样概括一下过去吧。
一个曾经很阳光的青年人,一个曾经看上却说很有追求的年青人,在这一次爱情飘逝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有过一段非常不朝气的个人表现,这不是太不可理解的事,不用为他担心。
能走出痛苦的人,最终一定能走出来,这是人的天性所决定的。
如果走不出来,那这个人迟早是要掉进去的,垮掉只是时间问题。
罗杰不会,因为他的心里有一盏灯!
身外的世界静寂了。
难得有这份心境,罗杰感到他可以在这段时间专注地看一些佛学方面的书了。
以往他想关注这方面的学问,但他的心境不适宜投入其中。现在可以了。
过去他读过一些书,《坛经》、《心经》之类,那时他过于注重书中所讲枕的佛家故事,对书中的思想没能有深刻的体会。现在,他想他多少可以领悟一些东西了吧。
他从《阿弥佗经》开始读,一直读到《莲花经》,什么《般若经》、《涅般经》,看得他头晕目眩,不知所然。他转而又读《佛教哲学》,大概了解了一些佛教知识,始终不得深刻理解佛门的深奥。
罗杰开始思考,那些难涩的句子后面究竟要传达出什么意思?一种连句子都读不清的思想能遍及全世界,流传几千年,凭的是什么?难道那个虚幻的极乐世界真的是人心所向往的吗?
那的确是一个不存在的地方,任什么著作把那极乐世界描绘得多么详细而指明了路径,那确实是永远也达不到的彼岸。而佛学体系中盲目混乱的东西显而易见的不通的东西实在太多了,都被粗暴地掩盖在那些不通顺的句子下面了。其实,一种学问存在严重的缺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们竟然盲目相信,并不怀疑。对佛的信仰从中世纪以后进入了死胡同,再也没有发展了,远不如早期的佛教流派的纷争来得生动和有趣。
佛由释迦牟尼开始,然后衍生,误入歧途。
罗杰看了诸多的佛教著作以后,逐渐理解了那些著作其实都没能接近佛的真身,距那书中所述的境界实在相差万里。那些不过是心存世俗的理念的一种玄虚的假托,具有很明显的欺骗色彩。佛的真身,其实是享尽了人世间的一切之后而无所追求才产生了烦恼,这种烦恼的去除也就在一念之间,与一个普通人失去一切之后地转念没有裨的差别,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做到。就像罗杰自己一样,失去爱情因然痛苦,他的快乐与悲伤只在他的一念之间,这并没有什么玄妙之处。如果他觉得他失去了一次很好的机会,那么他就会痛苦,如果他觉得将会有另一次机会,那他就不该痛苦,如果他觉得江华会有更好的选择和机会,那他就应该快乐,如果他觉得江华以后的机会可能不如从前,那他就应该悲伤。佛的意思就是这样,一切随缘,自由觉悟,能成什么样的心境,并不是教育可以控制,因为时间可以很绝妙地改变很多东西。
更为有趣的是,人们一般达不到佛的真身那种支配一切的程度,因此也永远不会体会到那种一切圆满之后的烦恼。乔达摩之所以还可以烦恼,实在是他的欲望之高超出了他所享有的物质世界的发展水平,他要是还能活着,活到现在,他一定还会继续做他的国王,而不会去那棵菩提树下苦思冥想。他的确与后来追随他的那些穷比丘们有着天壤之别。这一点很重要,而这正是后世的人们所竭力回避的。以为学说了他的话,就能成佛。
罗杰所以得出结论,也只有佛一个人才能成佛,其他人皆不可能,那怕是心静比止水还静之人,充其量可以做到单一思维或专注于某一执念而不顾其他,这种情况常人非常容易做到,这并不难。
佛对众生的误导,是在世俗之中给出了一点虚幻的想象,对物质的人没有任何改造,而这点虚幻的想象甚至很幼稚,还是用了世俗的愿望来迷惑人。佛的身上的金的涂层,还是昭示了佛的拜金思想,趋利的倾向非常之明显。佛的金光在罗杰看来就是让人看见黄金而喜悦罢了,从思想的角度去理解,金身佛像对人的启示远没有他座下的莲花来的高洁而清爽。
但是人却要礼佛,这实际上是心魔的幼稚。非常之可笑。
佛自己却独享人的膜拜,金光灿灿,且富态万方,实在是让人怀疑患有某种富贵病。
一种党说,或是一种宗教,到最后弄得虚无缥缈,玄幻无常,总归不是一件妙事,那可能是后世弟子的无能。
罗杰暂时就想了这么多,他决定再也不看什么佛学的书了,他自己认为已经看破了佛的真谛,不再理会佛了。原本以为那里面会有一些知识,但看来看去,他知道那里面根本就没有学问。
当然,罗杰知道那浩翰的经书里面也有许多道理,也可以给人一些启示,但那其实与佛没有多大关系,其它书中也可以涉及到。对人世间物质和精神的比例的探究,本就是人的本能要求,区别只是程度而已。把简单的东西复杂化,把复杂的东西神秘化,把神秘的东西神圣化,本就是人的一种无耻的诱导,一定有明确的目的在里面。罗杰甚至怀疑,当初那些并不精通梵文的好事者把佛经译成中文,或许就根本没看懂原文的意思而胡乱地译成汉语让那些可怜的比丘们诵读了上千年之久而不得其解。罗杰真的怀疑会有一些梵文故事或小说散文之类的东西被僧侣们供奉而送入藏经阁。
罗杰想,他以后也许会找机会与有关人士讨论他这样对佛的理解与看法,他想向佛门请教一些问题,一个主要的问题是,世间现存的黄金除了工业用途之外,对黄金有思想附丽的用途就是货币和佛,这究竟说明了什么问题?他希望高僧或对佛有深刻理解的人能用简单的中文句子回答这个问题。
回答这个问题,或许是对佛的一种敬礼。
原先法门寺的砖塔经不住风雨的侵蚀而倒掉了,露出了塔基下的地宫,人们发现了传说中的地藏宝物。传说地宫发现宝物的消息一散开,文物贩子从全国各地以最快的速度直扑西安机场,然后搭乘长途汽车来到扶风,可惜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据传说在砖塔倒掉的几个小时之后,省公安厅就布置了解放军部队将法门寺包围了起来,划出了禁入区。更有传说还曾布下雷区,严防外人非法进入。
传说中的事究竟发生过没有,实在没办法考证。在中国,不让人知道的事情,还真就没办法知道。
后来,大约半个多月以后,国家宣布,从法门寺地宫出土的宝物与考古学家所掌握的清单完全吻合,也就是说这些宝物全部由国家掌控。那些前来寻宝的文物贩子们才悻悻地离去。
后面的事就是巡展,将那些宝物在全国各地博物馆展出,让人们看到了那传说中的佛指舍利和锡杖。
大约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罗杰对佛产生好怀疑:佛的出世显然不可与世俗同喻,但法门寺出土的文物怎么与世俗人们视为宝物的东西完全一致呢?在佛家弟子的法眼中,他们珍藏起来的还是那些民间的贵金属和超工艺器具,说白了,把佛的圣物用贵金属做成的七重宝函珍藏起来,有点像守财奴,没见心境多么静。而那个十二环锡杖就更可笑,那分明就是权力的象征,与洪七公的打狗棒是一个意思,没有一点佛的玄虚,赤裸裸就是欲望。
佛门里也有黄金,伴着虚无缥缈的经文呓语,引导脆弱的人涉过苦难的海洋,去掉心魔,向超脱的彼岸行进。这可能吗?
彼岸还是太远,抑或就根本没有彼岸,有的只是虚幻。
看来佛真有他不堪一击的地方。
罗杰这段时间像死寂一般沉默,他的思想在经受着一种哲学的拷打,他看许多书,来想许多事,把佛的问题撂一边之后,他想了人生的问题,积极与消极的人生态度对于个体的人来讲,也许就是一转念之间的事。积极从何而来?首先需要获得满足,这里面必然要有物质方面的东西,不可想象一无所获之后还能有积极的世界观。消极却很简单,失去了心里所想的,就会非常容易厌世,但是只要不死,厌世显然毫无意义可言。
罗杰已经不能去做什么具有破坏力的事了,或者说他不会去主动做那些坏事了,他读过很多书,他已经过了那个燥动的青春期,他已经不会去无端地发泄他的愤世情绪去影响别人,他只能做到在内心的自我角斗,对很多事的本来的意义进行思辨。
他表现出来的外部动作一般人不会察觉。
罗杰上班的时候跟往常一样,该做什么事就去做什么,与周围的人的交往与过去没什么不一样,就是别人不常在他面前提江华的事,就是偶尔说了,也好像是轻描淡写一般,不让罗杰感到太过伤感。
杜雯知道罗杰内心肯定是受了大的挫折,她也没什么话可说,只是在一旁观察罗杰的情绪变化,看他什么时候才可以恢复到过去那种轻松的状态。
江华回到西安以后,给杜雯写过信,问过罗杰的情况,杜雯在信中说罗杰有点变了,表现出来的是一种冷静和沉稳,热情少了一点,不过影响不大,显然他在思考一些问题,他在想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江华没有直接给罗杰写信,她知道她已经不可以再让罗杰想起她,杳无音信也许是忘却的最好的办法,另外一种办法就是遇到新的际遇,但这对罗杰来讲,显然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茹婷这段时间也没有和罗杰有任何联系。
罗杰的人生在这个时期还真就是举目无朋,毫无心助。
真是的,这个时候,也许只要茹婷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开罗杰的心结。
罗杰注定要在这个时候经历他一生中最孤独的时刻。
罗杰的孤独是他的经历。
一个人总要经历过孤独的时刻才可以去思考很多本质的东西,并且想得很深,很纯粹,若没有这样一个时期,思想总会被繁杂的东西所迷惑,以为很清楚,但很可能许多理解都不是自己的。
这时候胡耀邦去世了。
北京那里的气氛有点反常,大专院校的学生向新华门提出质问,矛头指向高层领导,报上反映出的信息是学生们认为高层领导有以权谋私的现象,而且腐败的程度很严重,要求中央公布高层领导的私有财产状况。
逐渐地,学生之间露出了三个著名的青年领袖,他们是王丹、吾尔凯希和柴玲,一批批学生团结在他们周围,开始在新华门前静坐,希望里面的人能出来与学生们对话。
然而没有对话。
权力的意识是公平情况下才可以对话谈事,领导者和平民学生之间天然不在一个平等的地位,所以不能对话。
对话意味着权威的失落。
罗杰关注于报纸上的报道。
然而报道总是官方的,你只可以知道它想让你知道的事,永远都只是一方面的消息。
罗杰意识到,他将可以看到一场生动的历史现象。
罗杰与郭钊谈起这个现象,他对郭钊说:“不知道北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表面上看是胡辉邦在政治局会议上的激动发言导致他本人心脏病发作而死,但是他一定有一个让他激动的理由,那么会是什么问题?从学生们的标语和口号的内容来看,估计与反腐败有关,当然,这还都是传说,我们估计看不到事实的真相。也许,学生们对腐败的问题看得太偏激了,但是反对腐败总是没有错的,为什么能闹到这个程度,多次反复示威游行,显然表示问题严重了。”
郭钊:“也有可能像中央说的那样,有人利用学生的热情对抗中央,结果学生们上当了,被利用了。”
罗杰:“这几乎不可能。那么多高等学府的大学生都被利用了,这显然是一种政治上的借口。历史上政权与民主的斗争,总是被政权首先定义为反动,然后经过历史的验证,结果总是政权出了问题。”
郭钊:“看事态的发展吧,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很快过去。”
事情在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全国其他地方的高校学生开始声援北京的学生了,北京的那些大学生在王丹等人的领导下,开始了静坐新华门绝食的示威行动,电视新闻中的画面已经开始有了残酷的东西,一种誓死对抗的不可逆转的冲动把这场运动推向可怕的不归之途。北京以外的几个城市的学生游行队伍开始冲击当地政府机构,有破坏行为的发生。
宝鸡市也有学生上街游行,围在市政府和市委的大门口,高呼反腐败的口号,要求对一些政要进行法制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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