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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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太远- 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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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北京烤鸭店的一个分店,原先也是个老店,很有名的,现在厨师的技术不如从前了,老顾客少喽。你再往前走,见到一个十字路口往西拐,走不多远,有一个民国时的旧楼,那是段琪瑞的官邸,是他早先上班的地儿界,现在破了,没人用了,好像政府正在修。再往西走不了多远,就到了菜市口。菜市口可不是卖菜的地儿,它是老北京的一个刑场,凡是被朝廷判刑了死罪的人,就在这儿砍头,当年义士谭嗣同就是在这个地界儿被砍的头。那地方原先有个牌楼,解放后也被政府拆了,现在那地方老热闹了。你要不去菜市口,还回来沿着前门大道一直往前走,或者坐公共汽车,五站地儿,就到了天桥,天桥你听说过吧,那是老北京最热闹的地方,是个杂耍的地方,北京有名的说相声的侯宝林、神跤甑三儿,早些年都在那地界儿卖过艺,再往前走……”

    罗杰装作从别的地方跑过来的样子,过来拉了杜雯的手说:“我在那边看到汽车站牌了,几站路就到了,咱们走吧。”

    杜雯对那个滔滔不绝的老太太说:“谢谢大妈,我们走了,谢谢。”

    那老太太停住了话语,对杜雯说:“闺女,住店的时候小心点,别丢了东西,外地来的贼经常偷东西,坏了北京人的名声。”

    杜雯跟着罗杰走开了,罗杰放下她的手,说:“怎么样,见识北京人的热情了吧?”

    杜雯:“太不可思议了,要不是你说过,我还以为碰上了精神病人呢。”

    罗杰:“不,这是北京人的习惯,每一个对北京的历史有眷恋的人,都会这么不厌其烦地给外地人讲北京的老故事,北京人很能讲的。”

    杜雯:“太逗了,我听得都一愣一愣的,要不是你来,我估计我都走不了了。”

    罗杰:“我听她讲完菜市口,居然折回来讲天桥,我就知道她非把你讲到天坛不可,讲天坛的故事,讲皇帝的小女儿在天坛的传说,反正她知道你也听不明白,也记不住,北京人讲起来过去的事,听上去有点意思,不过你得明白,那大部分都不靠谱,是传说中的一部分,各有各的说法,而对于北京的历史,相对于其他古都来讲,是留下文字记录最多的地方,这里的民间传说很多都经不起推敲,有些还是以讹传讹,不过,不能理解这就是不对的,它毕竟是普通的北京人对老北京的记忆,比文字记载更珍贵,它是鲜明而行动的。”

    杜雯:“你对北京还挺有研究的。你真棒,多教教我。”

    罗杰:“外地人没有人敢说对北京挺有研究,只不过是有感受罢了。在北京你可以打听到一个偏僻的地名,但是你基本打听不到机关办事处的地方,比如你要打听文化部的位置,你问一千个北京人,我敢保证没历一个人知道并且说出它的准确位置。”

    杜雯:“为什么?没有那么绝对吧。”

    罗杰:“北京人只记住地名,不关心在那地方有什么机构,只注意那地方曾经发生过什么事,而不去关注那地方将要发生什么事。”

    杜雯:“为什么?”

    罗杰:“因为我不知道。”

    杜雯:“为什么你不知道他们就不知道?要是万一他们知道而你不知道你还以为他们不知道而你也不知道其实是他们知道而你不知道你才这么说。”

    罗杰:“你跟我说相声呢?”

    杜雯:“没有呀。”

    罗杰:“你逗我玩儿,你小心我找个机会给你难看。”

    杜雯:“你别小看我,我是我们那一拨儿的才女呢,我还写过小说。“

    罗杰:“你是不是我我老师,我服你了,行吗?“

    杜雯:“跟你说着玩呢,我看过你写的文章,很佩服你的。“

    罗杰:“我发现我跟你呆的时间长了,非让你给我气昏了不可。”

    杜雯:“这可不是我的错,是你心眼儿太小。”

    罗杰:“行,你行,不跟你斗嘴了,你京腔都出来了,我说不过你。这么着吧,天安门你也来过了,你请我去看电影吧。”

    杜雯:“这附近有电影院?”

    罗杰:“西单那块儿有个首都电影院,就在路边,怎么样?”

    杜雯:“那好吧,可是电影票要是太贵了我不请,各买各的票。”

    罗杰:“有你这么请客的吗?”

    杜雯:“再说吧。”

    他们从天安门广场沿长安街向西单走,在新华门前,他们看见新华门里的红色屏障上毛泽东题写的“为人民服务”五个金色大字。

    杜雯:“这就是中南海呀?”

    罗杰:“这是国家主席的家,好像政治局的常委都住这里。”

    杜雯:“那要是他们不当常委了呢?”

    罗杰:“我估计就得扫地出门了,谁当常委谁住,当不上就搬出,不过说不准,没见什么资料上说规定谁能住这里,反正国家主席肯定住这里。”

    杜雯:“那他们怎么出来呢?比如要到人发大会堂开会。”

    罗杰:“我估计另有通道,反正上下班不走新华门,这不是咱操心的事,瞎议论,说出来那全是胡扯。”

    杜雯:“是挺神秘的。”

    罗杰:“原来毛主席住这里,中南海让人觉得挺神圣的,后来毛主席去世了,别人住这里,觉得没那么神圣了,现在觉得吧,也就是最高权力的象征了,就像天安门是封建最高权力象征一样,不那么亲切了。”

    杜雯:“听说还能进去参观。”

    罗杰:“仅仅听说而已,我问过北京人,谁也没进去过。”

    关于新华门后面的中南海,随着毛泽东时代的崇拜色彩的逐渐退去,人们对它已经开始漠视起来,从文化的角度看,因为它封闭的时间太久了,让普通的人对它产生了距离,反而不如天安门和故宫给人的印象深刻了,它靠近天安门和故宫,却让人感到陌生,褪去了神秘的历史面纱之后,中南海只剩下了历史的传说,至于它里面的怀仁堂还上演过什么影响历史的新动画,人们都不再怎么感兴趣了,惟有记住的,仍然是文化大革命中那些惊天动地的传说。

    首都电影院正放映几部不知名的美国片,罗杰不感兴趣,他对杜雯说:“我说的没错吧?看,三十块钱一张票,不过我不爱看好莱坞的影片,这次就算你幸运地逃过一劫,你请我吃北京的小吃得了。”

    杜雯:“说好了看电影,不看就算了,没别的。”

    罗杰:“我怎么忽然觉得让你请回客就那么难?”

    杜雯:“那你陪我逛商场,然后我请你客。”

    罗杰:“完了,女人全爱逛商店,我告诉你,北京的商店里全卖的是外地货,没准你看上的东西是昨陕西产的呢。”

    杜雯:“也不买东西,你带我逛逛嘛,我怕我迷了路。”

    罗杰:“好吧,我带你去西单商场,说好了我累了就走,不许耍赖。”

    杜雯:“好,我就是想逛一逛,不买什么东西。”

    罗杰:“再提醒你一句,到商场逛,看东西可以,服务员热情着呢,但千万不许问价钱,问价不买要挨骂的,北京的服务员骂起人来,嘴尖着呢,特碎。”

    杜雯:“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罗杰:“一半是听来的,一半是亲眼所见。”
第三十八章
    他们回到总局的时候,已经晚上了,肚子饿的都快走不动了。北京的小吃也没什么好吃的,味道太淡,他们吃不惯,所以也没在外面吃东西,罗杰怕总局招待所里没饭了,就买了方便面回来吃。杜雯买了一些北京的果脯,说是带回去给同伴吃,走在路上的时候就吃得差不多了。

    吕萌他们在局里呆了一下午,也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就在招待所里边休息边议论,实在无趣了就打几圈扑克。

    等罗杰和杜雯回来,芦欣见他们玩得还开心,就对他们说:“明天总局要是还没有什么动静,就到外面旅游一下,让总局给借辆车,带市上的领导出去转转。”

    杜雯很兴奋,说:“好呀,去哪都行,我哪儿也没去过。”

    罗杰说:“我不去,我想自由活动,到王府井书店去转转。”

    杜雯小声地对罗杰说:“你也去吧,我一个人跟他们去,不热闹。”

    罗杰:“我最烦的就是热闹,去游山玩水那是破坏环境,北京的风景就是一人多,不如看电视上的风景,谁去谁上当。”

    杜雯:“你对北京怎么这态度?”

    罗杰:“我第一次来北京,去了故宫,原以为会使我很震惊,进去一看,那宏伟的建筑除了其恢宏的帝王之气以外,就剩下闲人免进了,远不如电影里那么生动。那个珍宝馆里居然都是皇室收藏金银玉器,仿佛巧夺天工,在我看来那都是财富的象征,这么一个伟大的民族以财富视为珍宝,未免太市侩了,我不喜欢。而书画馆里居然不陈列《清明上河图》,让我大失所望。只有那太和殿前面的操场上的地砖,让我感到一点点震动,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雨,那残蚀了的地砖还被现代人无情地踩踏着,我都有点不想再进去了。就是圆明园,我都不想去看一看,我能想象那里的残柱碎瓦上一定有许多人摆着优美的姿势,露着自以为最漂亮的笑脸在拍照留念,没有一点文化气质。所以我不想去。”

    杜雯:“罗杰,你是不是以为,北京不像你想象的那样?”

    罗杰:“可能是我想象中的北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定以后我会改变看法。”

    北京应该是什么样子?客观的北京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它的古老的传说被现代的文明所挤占,逝去的黄昏的记忆只留在文字中,那些先前的明清风格的建筑物被玻璃水泥墙的现代大厦所包围,人们不再穿满清的旗袍行走于街市,而是汽车与自行车川流不息地快速驶过。人们都渴望过一种丰衣足食的生活啊,这不是什么错,难免就会有薄于对历史遗迹的爱惜,在北京这样的大都市,别再指望天人合一的理想境界了,自然在这里只留下一份奢望,包括那蜿蜒于岩岭之上的长城,也不再是它原来的模样。

    改变了的只是更具现代外壳,不曾再注入一种文化的灵魂。

    但这是这个时代的要求,全世界都一样。人们在过了很多年以后才发现,原来北京是不可以这样继续变化下去了,再变就找不着北京的魂了。

    罗杰只是凭了他的感觉不喜欢当时的北京,但他毕竟是来自西北一个小城的年轻人,他没有能说清楚北京正在丢失什么,他只是感到北京下在丢失一种传统的韵。

    所谓韵的东西,没办法用语言说清,很玄妙的。

    罗杰他们北京之行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崔勇说也算是达到了目的,因为来的意图就是反映厂里的意思和要求,并没有指望马上就解决问题,而总局也没有反驳这个要求,就算是事情还有的一说。

    其实大家也没有觉得白来,至少还游玩了几个风景区,算是休闲了一下,吕萌倒是看到了事情解决的希望,市财政和建行的人在崔勇的游说下,已经点头如果中央办不了这个增加投资的事,市上也可能另外批项给企业解决这个问题。

    在离开北京之前,吕萌和杜雯到琉璃厂去买了十几轴字画,说是回去以后给市上领导送礼。罗杰见到了几幅山水画轴,觉得水平还可以,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名人的作品,至于是不是赝品,就更不得南知了,反正他知道他是没有份得到这种东西,也就没有说什么。

    杜雯觉得自己开了眼界,北京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奇妙的,那些皇家的园林和建筑是那么宏大与巍峨,那条十里长街上的景象,是那么琳琅悦目,惟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乘坐过一次北京的地铁。听说北京的地铁也是很有名的。

    二次赴京,罗杰没有什么新的感觉。

    一回到宝鸡,罗杰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茹芳打来的,说是她在团市委开会,让他到市委圆楼会议室找她。

    罗杰立刻就去了,他碰见了柳雪,柳雪以为罗杰是来找她的,招呼罗杰到会议决定坐下来听报告。罗杰说他不是来参加会议的,是来找另外一个人,叫茹芳,他问柳雪认识不认识十二厂团委的书记茹芳。柳雪说认识,茹芳坐在那边正埋头记东西呢。

    罗杰悄悄地走过去,来到茹芳的后面,轻轻地说:“茹芳姐,我来了。”

    茹芳扭头看见罗杰,说:“你进来我没看见,你先呆一会,我一会出去跟你说话。”

    罗杰坐到茹芳旁边,往主席台上看,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正在热情洋溢地大谈《离骚》,罗杰一惊,问茹芳:“茹芳姐,这是不是文怀沙老先生?团市委开会怎么请文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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