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不吭。看见他的沉默,我忽然冷静下来,我意识到了自己的自私,做了那么伤害姜悯书自尊的事情,却同时要求他在乎和同情。
可我该说什么呢?说姜悯书你不应该选温小柔,应当选我吗?我有说这句话的资格吗?
我说不出来话,心疼的发麻。甚至摇摇晃晃的站不住。我觉得很多事情我有权利开始,但却没有资格结束。姜悯书走过来扶我,你没事吧?我甩开他的手,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却看见温小柔刚刚走上来。
小柔也看见了我,我们两个人都呆住了。我眼含泪光既嫉妒又愤恨的看着小柔;而小柔盯着正急匆匆追出来的姜悯书;姜悯书却注视着浑身战抖的我。我们三个人的目光又一次形成了一个三角。就如同一年前时光的一次回头。虽然目光迥然,虽然故人仍在旧情不在,从前那尴尬的场景却真实的重演了。
悠悠,我们好久都没见了。小柔先把僵局打破,我正要去找你呢,我能和悯书在一起多亏了你。
不,这是你们自己的缘分。我拼命的忍住眼泪。
小柔过来抱我,我们谈谈吧,我有话对你说,我也知道你有话要对我说。
她拖着我,把拉到附近的一个茶楼,坐下之后,我终于忍不住抽噎起来。小柔在旁边冷漠的看着
神态非常的镇静。她慢慢的说,戴小悠,我早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找他的。
我刚要问为什么,她又接着说下去,不要以为我赢了。他永远爱你多过爱我。我非常恨你,可是并不幸灾乐祸,我也希望你过得好。但是姜悯书,你一定不能在伤害他了。
我摇头否认,你要警告我是吗?
不,我希望你能听我讲讲我们是如何在一起的,小柔一下子严肃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眼里忽然饱含泪水。
自从你从他家里搬出之后,他一直精神不振,时常喝醉,脾气也变得非常暴躁。有一次我去看他,他已经喝得烂醉。他抱着我,叫着你的名字,要了我。小柔开始失态,她泣不成声的说,你知道吗?他进入我的身体时候,叫的是你的名字。
我被镇住,温小柔说的每一个字都重重的敲击我的心脏。我忽然意识到,也许我根本就不配被姜悯书这样的人爱。小柔才值得,才有资格承受这样执着的感情。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这种事情更痛苦:睡在身边的男人,她刚刚为了他奉献了自己最宝贵的初夜。但是却没有承诺,没有温暖,没有感情。有的只是醉酒之后的错觉。
我回忆姜悯书对自己的好,小柔对他的痴,我一下子意识到了自己的差距。忽然明白了,明白了他的无言,他的放弃,其实只是为了避免所有的人都受伤害。我把小柔揽过来,我们靠在一起哭成一团。小柔拥有的只是形式上的爱,但是她却没有怨言,相反的她把它当作了栓住这个男人的方式。而我呢,我已经不需要任何爱情了,必须给这纠葛画上一个句号,而不管这个句号代表着是新的开始还是旧的结束。
我擦干眼泪对小柔说,我们还是好姐妹,对不对?
小柔眼神茫然的看着我,不置可否。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枚海豚戒指,这枚戒指同陈方送我的一摸一样。她说,这是姜悯书早就买好了的戒指,他本来是准备在你搬出去的那一天送给你,希望能把你留住。可是你却给他看了那枚真正的钻戒,让他顿时失去了信心。
我的心又一次被轻易的撕裂,一阵阵的痛楚开始涌上来。我都作了些什么啊!我是罪恶的,一切应该都是我必须受到的惩罚。那种悔恨足够让自己把自己杀死。人还活着
所有的信心和激情却已经被我摧毁。我从前一直都安慰自己不用怕,至少有一个人在身后还是爱着我的。可是我的卑微和任性却把自己的后路掩埋,如同画了一个不完美的圆圈,把自己的和别人都圈了进去,让所有的人饱经伤痛。
在拥有的时候反复怀疑,在失去之后后悔莫及,这我这种女人的通病。
我把戒指抢过来,套在小柔的手指上,温小柔,这枚戒指和我那只手指都不合适,它应该是你的。
本来就该是我的,你难道还认为你有资格吗?
小柔,原谅我!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都作了些什么……
她叹口气,拿起书包准备走。我拉住她,求求你别走,让我们回到以前吧,我不能没有你,原谅我好不好。
小柔拨开我的手,你放心,我们之间的友谊没有那么脆弱,只是现在彼此都需要冷静。我们之间没有原谅不原谅的说法,你有很多事情需要看清楚,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完她飞快的穿过茶楼的大厅,冲出门去了。我从窗子里看见小柔扑进一直在门外等候姜悯书怀里,挽着他的胳膊,要拖他走,姜悯书没有说话,只是好象不甘心的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一道灰飞烟灭一样的眼神,有阴影不动声色的从他脸上掠过。
我明白了,明白姜悯书现在的冷酷其实一种理智,决绝的方式可以避免重复受伤,我以前就是这样对他的,只是现在位置调换。没有必要纠缠下去,我爱他就是在害他。小柔说的对,我有很多事情需要看清楚。用不着去后悔,我是一个不会爱的人,我的内心是空洞的,乏味到不值得被爱惜。
我在茶楼一直坐到深夜,这里没有酒买,只有越冲越淡的茶。我发现自己很平静,看来人心也如同茶一样,经历越多就会越平和。
打的回家,从石门大桥上经过的时候我趴在车窗上看城市的霓虹,它繁华且绚烂,但我却觉得整个城市显得空空荡荡。原来大学里那所谓无聊的生活才是最后意义的,可是我、小柔,姜悯书,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叫司机在一家发廊门口停下,我觉得自己必须毁掉些什么才能平息。开始洗发,温柔细腻的泡沫将头发包裹,我有要哭出来的冲动,但是拼命忍住。理发师开始下剪,一下一下,一缕一缕。头上的重量感逐渐消失,十年的拥有十分钟剪断。所有的破灭都是一瞬间的事情,不管你曾经有多爱。
人无论跑多远都躲不开恐惧和爱,这是妈妈很久以前说过的一句话。成长就是无数的妥协和回避,这其中付出和得到是否平衡不要追究,人要双方向的考虑得失。
我在家门口给曹阳打手机,电话接通时我只说了一句话,我要和你一起过圣诞。然后挂机,没有想他是否听清楚了,也没想他是不是会来,这不重要。
光着脚去洗澡,身上依然很冷,但是咬牙坚持。我对着窗子换衣服,化妆,用香水。院子里曹阳曾经种下的葡萄藤和菟丝子被雨浇得七零八落,到处都是没落破败的气息。刚拿起梳子要梳头,才想起自己已经变成短发,摇着头笑自己傻。
打开匣子拿出戒指戴上,不知道是那一枚。可这有什么关系呢。对我来说戒指是不分真假的,感情也是。把姜悯书写给我的信都整理出来,厚厚的一叠。我蹲在地上撕,每一封信我都撕的异常细致,唯恐留下了惹人眼泪的只字片语。
裹在里面时,就要认命;既然想要解脱,就要彻底。
曹阳车子的灯光在转弯时候照进来,刺得我睁不开眼。他进门之后吃惊的看着我的模样,语气有点轻蔑的问我,你是不是没钱了?
我不说话,他心疼的把我抱住,你憔悴得让人可怜。
室外忽然传来飞机的呼啸声,我和曹阳不约而同的望向窗外。我看见一架夜航的飞机低空掠过,机身上的灯火把飞机装扮的好象是一颗缓慢升腾的烟花。刹那的芳华,瞬间的火花。我的爱情经历就是一场重庆烟花。即将幻灭的绚烂代表昙花一现的幸福,也代表着我保存在理想中的爱情式样被淹没在惨痛的过程中。原来人生活在这个世界就是要不断的失去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一些人来过了,在身边停留,然后消失不见;一些人认识了很久,同行了很长一段路,最后也会说着再见离开。有的邂逅后彼此遗忘,有的会一路同行直到死亡。
飞机消失在天边,我还在久久的凝视。曹阳看看外面的天空,若有所思的说,天气要好转了,明天应该会是一个晴天。
我哭了,喃喃自语般的说,晴天很好,太阳是会晒干人眼睛的…… (完)
EDIT BY: GQR
2004/0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