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没干好,对不起大家啊。”
“陈指导员你是晓得的我这人不会拍马屁,所里的人,群众背后竖大拇指的恐怕就你了。”
“这第二件事,就是明儿上午用一下三轮车,用后让杠子王还来。”
唐主任晓得是指张一二的车子:“车子现在锁在居委会了,你去叫他们让你拿去,就说是我说的。”
“我走了,唐主任,还有你们,再见了。”陈指导员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唐主任追到院门口说:“陈指导员你这就走啊?”
“不走就算熊了。”
“现在想来,尽管你处事有时左了些,但你还是我们心中真正的公安人员,这年头为什么好人却留不住呢?你这一走我心里就感到空落落的。我们这些当老百姓的能不能去帮你说说,把你留下来?”
传呼马和炉子秦也跟着说:“对,我们不让你走。”
部队过来的人生离死别的场合见多了,不易动感情,可这时陈指导员心里却泛起了涟漪。这挽留是对他的工作的肯定,更是对他做人的肯定。由此他更感自己能力有限许多工作都没做好,尤其是来福的事。想到这,他忍不住的说:“他奶奶个熊,定死了要调我走,你们去说,没用。走就走吧,我也不愿在这整天胀气。就说来福的事,我跟他谈时,他根本就不知道燕子怀孕的事,可是他同赛干事见了面后态度就来了个180度的大拐弯。这事到现在我也没想通。算我熊,没能力,对不住你们啊。”
三人依依不舍一直目送陈指导员走到巷子的尽头。
传呼马说:“他的意思是不是说来福替旁人顶包?”
唐主任没说话回到房里坐了下来。
传呼马跟进去又说:“那来福为什么要顶包呢?”
炉子秦说:“这容易,找燕子一问不就明白了吗?”
传呼马反讥道:“你别说,炉子秦就是聪明,旁人想不到的,她不费劲就想出来了。你能从燕子的嘴里能问出实话?”
“怎么就问不出?不信?我来去问。”炉子秦这么积极有赎罪的因素,但更多的是头脑简单和好胜的冲动。
炉子秦说着就要去,唐主任把她喊住,说:“你饶了我吧。一开始我也不相信来福会做出这种事来,后来我亲耳听来福说了才信的。现在你就是想出天法来也没法子改了。冤枉也好,顶包也好,总是你沾了人家的腥,要不她怎不说旁人?”
“唐主任,你这话说得我听不惯。”传呼马忍不住了:“我晓得你是想省一事,少一事。但话要说回来,得看什么事才能省。你没听清陈指导员说的话?来福是见了赛大嘴的面才改口的。这赛大嘴旁人看她是朵花,可我横看竖看都没个人形。她那张嘴啊,死的都能说活了。准是她给来福灌了迷魂汤。来福啊,钻进了她的圈套出不来了。唐主任啊,人家已经欺负到你的头上,你还忍?还把儿子贴进去忍?这要搁到我头上非跟她拼命不可。”
“你还好意思在唐主任面前说这话,噢,是唐主任的事你就不用拼命了。那你还在这干吗?快回去守你的电话吧。”
“我不是这意思。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唐主任啊,平时我看你神歹之了,到了自己头上怎么竟是这般软弱,你要是怕事,我们帮你说去。”
唐主任劝道:“你俩的心意我领了。来福也就是强劳六个月,一晃就回来了,回来了就没事了,没必要去淘那气了。我谢谢你们了。”
临走,唐主任把小扫帚递过来说:“刚才顺手讨的便宜,还你。”
“我也该打,刚才过来时,应该帮你把瓶胆换了带过来的。”
“那这趟回去叫老秦头帮我换了,我歇会儿去拿。”
那时老虎灶常遇水瓶胆破碎的事,心细的老虎灶都备水瓶胆,方便群众。
这俩人出了唐主任家的院门,余兴未尽。
炉子秦说:“燕子那头脑少根筋,我就不信问不出实话来。”
传呼马看看天说:“要问就这盏去,乘赛妖精还没下班。”
“走!”俩个侠胆巾帼说干就干。
五十九、亡羊
燕子的身体还有点虚,挺着身子在房间糊火柴盒。
老习俗月子里要吃老母鸡的,虽说燕子是小月子,必竟也是月子,可是赛素花并不为然,说我们那盏当家的顶多抓把红枣给你。倒是何老太婆隔三岔五地端些羹啊汤的过来,弄得赛素花每次还碗时,想不出新词,老说那句叫燕子将来好好报答的话,自己也觉得无趣了。对这,好吃的燕子并不生妈的气。这并不是她体谅家里底子簿,而是妈妈答应她将来嫁给来福,使她的心底时时泛出甜丝丝的感觉。
一直长不大的燕子历经了这事好像长大了。那笛声和歌声常使她发愣。她竟然也理出了头绪,坚定了自己的方向。
在长时间赛素花的物资基础决定一切的言行熏陶下,她动摇了对来福那份天真的情感,在怂恿、躁动、挑逗下,她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无可奈何地用处女的代价做了尝试。在一次次的尝试后,今天仅有的那一点年青人的好奇已无影无踪,却从周志达淫笑的那张脸的后面看到赛素花露出的只有商人才有的得意的笑容。她觉悟到自己的身子让赛素花当做了生意的筹码。那只是生硬的生理满足,根本没有童年的回忆、美好的憧憬、交流的默契,更没有安全感、幸福感和依赖感。而和来福在一起,虽然他们至今还没做过那事,但她就有一种所有的满足感。她意识到赛素花的丑恶嘴脸,痛恨不已,但想到赛素花答应她将来嫁给来福,她认为人间所有事都不可能比这重要,她原谅了赛素花。她开始思念起来福,常常为来福强劳而落泪。好几回追问当时来福在派出所的情景。起先赛素花还当事,一五一十地把当时来福勇于承担的情景说给她听,后来看她哭得很伤心,就不再说了,考虑到现在还不是挑明来福只是个幌子的时候,就敷衍她把身子养好再说。
这时,燕子正边糊火柴盒边落着泪,何老太婆推门进来,说:“前面的马婶子和秦婶子来看你。”
燕子爬起来,端凳子叫她们坐。
炉子秦把手中的小扫帚放到桌上,坐了下来,一面说着:“燕子你不用忙,我们就几句话,说完就走的。”一面用眼示意传呼马发话。
传呼马用嘴示意叫炉子秦先说,炉子秦也就不客气了,说:“没旁的事,我们只想问你,你那肚子是来福的吗?”
这话问得太唐突,连何老太婆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燕子看上去却平静的很,两眼睁得死大看着炉子秦。
僵了一会儿,传呼马忍不住说:“是这么回事,你和来福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们俩起小就要好,这老街坊都晓得的。现在有人说来福是顶包的,我们想你跟来福是有感情的,怎么会忍心让来福去受那罪呢?……”
传呼马的话还没说完,燕子“哇”地一声就哭倒在床上。任两个巾帼英雄怎么问就是一句话:“你们为什么不去问我妈呀?”
这时候两个巾帼英雄不愿看到的人,手腕上拐着人革包一脚跨进了燕子房间。房间里顿时死一般的寂静。何老太婆移动着那两只小脚,想出门却被赛素花堵着门走不脱。
这气氛立马让赛素花感觉到来者不善,她杏眼怒睁,把所有的人看了个遍,冷冷地问道:“怎么回事?”
没人作答。
赛素花仍堵在门前,说:“刚才还说得热燥的很,怎么这会儿都不吱声了?”
传呼马缓过神来说:“我们是来看燕子的。”说着挤开赛素花走出了房门。
就在赛素花怀疑是不是这回事的档儿,炉子秦、何老太婆也乘机撤了出来。
赛素花不除疑,关上房门追问燕子。燕子告诉她后,那胎顿时胀足了气。本来这两天她心里就窝着火,小米子那儿她又去了一趟,虽然在路上她堵住了小米子,但小米子赖得比狗舔的还要干净,她气得骂小米子的唾沫星子都有血腥味。这会儿又冒出要抄她底的事,她肚中的气已胀到临炸点。她坐到凳子上双手错咬着圈着一只腿的膝盖,把牙咬得“格格”响。这事不能怪燕子,何老太婆顶多是看热闹的,狗日的传呼马迟早一天要被电话线缠死,婊子养的炉子秦迟早要被炉膛火烧死。
这里的火药正缺雷管没法炸,门却“笃笃笃”地响起,赛素花开门一看是炉子秦,立马炸开了:“人家是能得不够吃,你是能得吃不了,是不是啊?竟敢管起我家的事来了。你这猪八戒怎不尿泡尿照照,自己身上的屎还洗干净了?”
这英雄俩人巧言撤出后,各自回家也就没事了。半道上,偏炉子秦想起小扫帚落在燕子房间,要去拿,传呼马劝她算了,这会儿赛素花晓得是怎么回事了,肯定不得熄火。炉子秦不听,说:“你怕她,我却不怕。上次你没看到我把她揪的死样。”
传呼马没得法子劝想只好陪炉子秦到了院门口。
赛素花这法子骂,搁在平时,炉子秦早就反击了,今儿她却不,一是这马蜂窝是她掏的,马蜂出来蜇人在情在理。二是记住老秦头在她出门时说的话,她要还嘴,肯定要弄出屎来。所以她全当没听到赛素花的骂声,说:“请你把那小扫帚递给我。”
“什么小扫帚?”
“是我刚才带过来,落在这的。”
“你不是说来看燕子的吗?有带着扫帚上人家的吗?噢,我家有鬼,你是来打鬼的,是不是啊?”赛素花骂到这突然不吱声了,掉头向燕子床旁的马子巷走去。
炉子秦也不知她要干什么,也不想知道她要干什么,进去拿到小扫帚掉头就走。
走到院门外挥舞着小扫帚正向在这等候的传呼马炫耀着她的能耐时,赛素花端着痰盂追了出来,一痰盂的尿屎兜头就泼了过去。
今儿绝不想惹出屎来的炉子秦,这会儿不仅是屁股上有屎,浑身都有了。
赛素花得意了:“到我家来打鬼?我叫你把鬼都带回去。”
这欺人太甚,炉子秦无法再忍,冲过去一把就揪住了赛素花的头发,赛素花也不示弱两手也揪住了炉子秦的头发。
传呼马惊呼道:“快来人啦,打起来了。”
很快2号大院门口,这条巷子凡是有阶级斗争这根弦的人都聚集齐了。何静安虽靠得近,但他不在此列。
细心的人很快发现这次俩人互揪与上次相同的地方有一处:动作一样。不同的地方有两处:一是上次挤在房间里俩人都使不上劲,这回用武之地大之了。二是上次有人拉,这回连唐主任、燕子都是动嘴不动手。
就是这谁也不愿意尿屎沾身,虽然把“快松手”喊成了一条声也没见效果。
俩人从巷子这边揪拽到巷子那边,又从巷子那边揪拽到巷子这边。人群也跟着她俩快速地移动着。
人们看到炉子秦身上有屎,都说赛素花太过份。
赛素花虽然头抬不起来,嘴里却不停的嚷着:“你们阿晓得啊?是她先到我家来打鬼的……”
老秦头听到炉子秦被泼了一身的屎,脑子里“轰”了一下,心里骂道:叫你别出去,你偏不听。噢,你呕我的气,弄出屎来不替你擦屁股,你就干脆做大,弄出一身的屎来看我擦不擦啊?唉,有你这法子呕气的吗?他把炉膛稍作了些处理赶了过来。半道上听了赶来喊他的传呼马说的事因,他认为是妻子撩事,活该受辱。可是到了跟前,看见炉子秦的头发还连着屎屑,比他想像的要龌龊许多,顿时热血沸腾,失去了公正,断喝道:“你给我松开。”挥拳向赛素花打去。
就一拳,赛素花不仅松开了手,人整个的瘫倒在地。其实不用打,赛素花已体力不支。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下台的机会。
炉子秦理了下头发,脱下衣服,冲过去就把脏衣服往赛素花脸上蹭:“我叫你吃回去……”
起先赛素花还用手挡了下,后来就不见动了,真的昏厥过去。
人们的议论这时转向了。
唐主任说:“炉子秦,她已经不还手了,你这就过分了。”
杠子王说:“行了,赶快回去洗洗吧。”
老秦头识数,说:“算了,家去。”
炉子秦不依,老秦头揪住后领喊着“走了”使劲一拽,炉子秦才站起身,嘴里还嘟哝着什么往家走去。
虽然炉子秦的头发里还夹着屎屑,身上还散发着臭气,但她走路的姿势却彰显着胜利者的得意。
“出人命了……”
听到这喊音,老秦头停住脚,想回去看看。
炉子秦说:“死了才好,这是她自找的,关我们屁事?家去。”
好多人都在喊:“你醒醒,醒醒……”赛素花就是没反应。
“那男的拳头真厉害,就一拳就要了她的好看。”一过路人说。
杠子王听到了,很为老秦头担心,说:“没看清别瞎说,不信,我帮你问问大家伙。嗳,大家说说,刚才她是被打倒的吗?”
这赛素花的人缘确实糟糕透了,兵兵、三子、双喜、小红等一般小娃子喊声特高:“没有,是她自个儿倒下的。”
“你听见了?人命关天,说话要负责的。”常年享受老秦头免费开水的杠子王为抬好这杠向小娃子们伸出了大拇指。
唐主任顾不得脏了,用手轻拍着赛素花的脸,喊着:“赛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