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给我生个小baby呀……”
但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梅思月脸红红的,好像昨晚关于小baby的说法还没让她的娇羞退潮,她说:“宝贝,我想,我们还是晚点要孩子吧,先攒点钱,我还有函授没读完,再说,我一点做妈妈的思想准备都没有呢。”
“也好。”吴雁南觉得妻子说得有道理,就赞成了她的意见。
傍晚时分,下起了绵绵的秋雨,吴雁南先到家,见梅思月还没回来,就拿上雨具准备去接她,梅思月却浑身湿湿地回来了。
“宝贝,你不怎么淋雨了啊?”吴雁南等梅思月进了屋,半埋怨半心疼地说。
梅思月没说话,就像天天快乐着的小鸟突然不唱歌了。吴雁南赶紧扳住妻子的肩膀,看着她,他看见妻子的眼睛里是潮湿一片的,不象是雨水,分明是泪痕,慌忙问道:“宝贝,你怎么啦?”
梅思月的眼泪滚出眼眶了,断断续续地说:“爷爷,爷爷去世了。”
“啊,是这样。”
两个人都没有马上说话,吴雁南拍着梅思月的背,让她在板凳上坐下来,轻轻地而且认真地说:“思月,听我说,爷爷今年八十七岁,那是喜丧,知道吗?”
“我知道,可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就在想从小他扛着我看电影——”
“是的,爷爷疼你,我知道,但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我们都得学会面对,至少爷爷没有受罪,这是他修来的福分,活到高寿,寿终正寝,这不正是许多上了年纪的人追求的境界吗?”
“我知道,谢谢你。”梅思月不再哭了。
“明天我们就回去给爷爷送葬吧。”
“明天,不行。”
“为什么?”
“爷爷是昨天去世的,爸妈不让通知我们,怕耽误工作,明早要出殡了,去也赶不上,还下这么大的雨,乡下的路不好走呢,我们等三天去吧,多给爷爷磕几个头。”
爷爷出殡的第三天,是周末,秋雨还在兀自下个不停,夫妻俩早早起了床,早早地坐了车,下了柏油路,转车又下了石子路,便没有车可坐了,乡村的土路,实在泥泞得很,过路人穿胶靴都陷得好深,更别说穿皮鞋了,吴雁南便鼓励梅思月说:“打赤脚吧,我就是下雨天打赤脚长大的呢,好多年没这样了。”
梅思月听了吴雁南的话,和丈夫一起脱了鞋,到家的时候,大家都说:“两个不孝心的,被爷爷惩罚打赤巴脚了吧,下午上坟,得使劲磕头。”
父亲说:“爷爷临老的时候没通知你们,是我的主意,你们这些做晚辈的,爷爷活着的时候都尽了孝心,现在爷爷走了,依他的脾气,是不愿给你们添麻烦的。”
父亲的话说得大姑小姑又都流了眼泪,大家说:“你老姐妹俩就别哭了,老天爷都代我们哭几天了,爷爷在天之灵也肯定满意了。”
午饭之后,大家相跟着上了坟地,因为是喜丧,吴雁南等孙子以下辈的孝手巾上都点着红点。他表情严肃地来到坟前,在这个饱经了八十七年人世沧桑的老人的坟前用力地跑了下去,他希望这位在自己刚刚走来的时候却永别了人间的勤劳正直的老人能赐给他福音。
而梅思月事后也告诉他,她也在爷爷面前许下了心愿,他相信疼她宠她的爷爷一定会让她梦圆的。
第十六章 日常生活
一
对于新婚夫妇来说,日子不管有没有波折,甜蜜总是生活的主旋律。吴雁南和梅思月相依相携的爱情,早让他们忘记了洞房之夜墙倒屋蹋的不幸,忘记了还钱给刘望东之后内心的空落,忘记了工作关系给生活带来的不便,甚至也不再时常提起仙逝的爷爷。在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的影子,在他们的心里,只有对方的心,所以他们是快乐的,所以时间总是一晃而过的,所以当元旦放假的那天,夫妻俩会相视而笑,同时说道:“怎么元旦了啊?”
但的的确确结婚三个月了,梅思月便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母亲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了,就催着吴雁南打点好行装,欢快地说:“雁南,回家钓鱼吃啊。”
“天这么冷,怎么钓啊?”吴雁南笑着说。
“这我不管,反正只要回家,爸爸就能保证让我们有鱼吃。”
“就三天假,爸爸会喂不好你这只鱼鹰子的。”吴雁南点了妻子一下额头。
“是呀,那怎么办?”梅思月故意迎合着丈夫的玩笑。
“怎么办,再回孩子他爷爷家吃呗。”吴雁南笑着说。
“去,又来了,孩子在哪呢?”
“这不,在这里。”吴雁南伸手想摸妻子的肚子,梅思月先跑出去了。
两个人兴冲冲地来到车站。哇,放假了不一样,这南来北往的人比平时显然增加了好几倍,尤其是城关的学生,拼命地往车上挤,想必在他们心里,也都惦记着父母要给自己准备的鱼啊肉啊的呢。
两人上了车,已没了座位,正着急时,有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站了起来,其中一个叫道:“吴老师,来这儿坐!”
“哟,林子豪,宋伟,是你们俩。”吴雁南看着两个小伙儿说。
“谁呀?”梅思月问。
“我们是一(3)班的,吴老师的学生。”
“这两个都是韩小满老师的得意门生,进步非常大,这个,叫宋伟,我们的语文课代表。——思月,坐吧。”吴雁南说。
“那怎么行?”梅思月说。
“行行,我们天天坐。”林子豪大胆一些,叫着说。
“那好,平时都是他们坐着我站着,今天就换换个吧。”吴雁南笑着说。
几个人都笑了。
“这是师娘吗?”林子豪问,他和宋伟盯着梅思月已经看了很久了。
“是啊。”吴雁南说。
“我们还吃到喜糖了呢。”宋伟低声说。
“师娘真漂亮。”林子豪说。
“谢谢,”梅思月不好意思了,想了想也和两个学生聊起来,“你们吴老师凶不凶啊?”
“不不,吴老师不是那种凶巴巴的老师,不像——我们——有的老师。”宋伟说。
“我们可喜欢吴老师了,课上得有趣,作文改得细,还常和学生谈心,我们班两个大瞌睡虫都被他改造成机灵鬼了。”林子豪说。
“他还借钱给家庭困难的学生呢。”宋伟说。
“我说你们俩,把老师捧那么高,就不怕把我摔坏了?”吴雁南笑着说。
“哪是捧?是真的嘛!”两个学生一起分辨道。
“那就别叫我吴老师了?”
“叫什么?”
“雷锋老师。”
这一回,车上许多人都笑了。
“来,吃花生。”梅思月趁三个师生说得热闹,打开了包裹。
“不吃,不吃。”
“吃吧,吴老师给你们买的糖不够吃吧,他抠门,我用花生补。”
两个学生见师娘也这么随和,就不拘束了,一边吃着花生一边和吴雁南说他们班上的事情,谁谁挨老班训了,谁谁爱上网了,各位老师的特点了,韩老师太爱发火和学生搞不好关系了……可能是受了新年气氛的感染吧,两个学生竟有些口如悬河滔滔不绝了,要不是吴雁南和梅思月要下车,恐怕他们班里谁和谁谈恋爱的事情都要汇报一番了。
“吴老师,我们在报纸上看到好多学校都有文学社,我们学校怎么没有呢?” 宋伟认真地问。
这恐怕是这次“师生聊”中最让吴雁南震惊的话了,吴雁南的心里一个激凌,觉得自己的学生考虑事情也太深刻太实际了。
“是呀,我们班好多同学写了文章想投稿,有的不知往哪投,有的投了却没有发表,唉,我们学校要是也有自己的报纸多好啊。” 林子豪附合着说。
“嗯,你们说的情况,其实我不是第一回听到了,高二(4)班也有不少同学问过我。”
“那——”两个学生一齐说。
“会有的。”吴雁南肯定地说,但他却不清楚自己说的话算是下了定论还是在对两个学生的敷衍,毕竟在考分重于一切的高中教育里,让学生都走进他们的爱好和文学梦,太浪费时间了,这不仅没有太多的老师能够腾出时间与精力,对语文以外的学科老师,尤其对班主任来说,恐怕这绝不会不引起另一层面的影响。但不管怎样,吴雁南的心里已经深深地被烙上了文学社的印记,他希望能有那么一天。
“怎么样,我说过我是受学生欢迎的老师吧?”下了车,吴雁南故意向妻子炫耀道。
“那当然,我老公嘛,”梅思月说,“哎,你看我真的漂亮吗?”
“还用问,若把思月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去,又贫嘴,只可惜,你老婆白长了这么好看的脸。”梅思月故意叹息着说。
“什么?”吴雁南一时没明白过来。
“你看,这儿,这儿。”梅思月摸着自己的脖子、耳朵说。
“哦,知道了,知道了,好老婆,等老公有钱了,一定不当守财奴,我要给我的宝贝穿金戴银,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我和你开玩笑呢,要真那样,我就不是我了。”
“我是说真的,你怎么样打扮,你都还是我的你呀。”
夫妻俩一路笑着到了家,竟没觉得天的寒冷路的漫长以及手中礼品的沉重。
二
元旦假期结束以后,吴雁南回到学校里,心里老是翻腾着林子豪和宋伟的话,再想想平时一些爱好文学的学生对发表作品的渴求,心里越发激动起来,到最后竟有些坐立难安了。
一天放午学后,他来到语文组办公室里。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办公室里有人的话,一定是程宏图。他是组长、班主任,还兼着三个班的语文课,他好象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但他的精神总是那么好,甚至有亢奋的倾向。
吴雁南走进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怕,怕起这三大间连体的办公室。按说他不应该这样,他是要为学生请命,成则成矣,不成则拉倒,干嘛要惊慌心虚如此呢?
或许,是自己在西湖中学局外人的身份束缚了自己的手脚吧。
操,有什么呢?吴雁南一边打消着自己的顾虑,一边走到程宏图面前。
“吴老师,还没回去?”程宏图看了吴雁南一眼,继续着手里的活计。
“没有,你也没回啊?”
“是啊,这乱七八糟的事真多,班主任有什么当头,就是学生的保姆,奶妈子……”程宏图发起牢骚来。
吴雁南没说话,因为此时他的确不知说什么好,不是班主任就没有发言权,而不是班主任的原因,又绝不是像程宏图这些名师那样,自己不愿当。
“下学期吴老师也申请当班主任,我是不想干了。”
“这——”吴雁南想附和几句,可是说不下去,干脆依旧不说话。
“哎,”程宏图不得不抬头望着面前这个有些奇怪的家伙了,“吴老师,你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吴雁南略停一停之后,一不做二不休,把所想说的话全部在组头面前倒了出来,“我带的两个班有好多学生都希望我们学校能有一个文学社,有个刊物,成为他们发表作品的园地,我就想把这个想法向您汇报一下。”
“你说这啊,好事啊,我带的班级也有学生提过好多次呢,好事啊。”程宏图连连赞同地说。
“那为什么学校不办这个刊物?”
“说不清,我说了也不算。”
“那谁能说清谁说了算呢?”
“肉食者谋之,你找那些肉食者吧。”
“屠老师,你说具体点,找谁?”
“郑校长,他分管政工文教这一块的。”
吴雁南便别了程宏图,头脑已经热了,也便没有其他想法,径直走进了郑直的办公室里,风风火火的样子,把郑直吓了一跳。
“吴老师,你来了?”
“郑校长,我想跟您说件事。”
“什么事?”
“我们学校可不可以把文学社办起来?”
“嗯,这个嘛,你说说你的想法,坐下说。”郑直明白了吴雁南的目的,便把坐直了的身体朝老板椅背上靠过去。
吴雁南奉了君命,便大胆地说开了:“首先,我觉得这是大势所趋,他们是高中学生,有自己独到的鉴赏能力和思考能力。他们在一些报刊杂志上经常会看到一些校园文学社团的名字,当然会对拥有自己的文学园地心存梦想。如果我们不赶快把文学社办起来,就学生来看,可能也会怀疑我们学校的办学能力。”
“嗯,还有呢。”郑直紧靠着椅背又问,眼神里象是好奇,又象嘲讽,总之加在不可捉摸的笑容一块,让人摸不着头脑。可这时的吴雁南压根就不会去细察面前领导的态度,只是一味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这几年扩招,老师任务都重,但我和徐光文、何书章、李爱华几个人都只带两个班课并且不带班主任,相对来说清闲一些,我想主要由我们来负责这件事。”
“你们几个?”郑直表情平静地说,象是在问,又象是在自言自语。
“嗯,郑校长看怎么样?”
“好是好,可是,我得和领导班子研究一下。”
“还要研究——”吴雁南一身的劲顿时泄了一大半。
“是呀,凡事都得研究的嘛。”
“那什么时候可以——”
“年内也没几天了,下学期再说吧。”
三
吴雁南只好从校长室里退出来,时间也不早了,他便怀点憧憬又有些怏怏不乐地回到家里,梅思月已经做好饭,夫妻俩吃起来。
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