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肃拖著下巴,两眼无神,“去给审计学老师送早饭了。”
“什麽?”何仲亭吓了一大跳,“他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我也这麽怀疑。” 严肃斜眼看他,“他把我俩炒股的本钱都还了,你的在我这儿,你把账户给我,放学我转账给你。”
“病得不轻。不过能拿到钱就好,他果真没有骗我。”
“何止啊,昨天审计学课路恺还坐在第一排。他就跟那向日葵一样,审计学老师到哪儿,他的脸就面向哪儿。”严肃学著路恺,来回移动脑袋,“我问他哪来的钱,他说跟审计学老师借的。”
何仲亭大吃一惊,“不会吧,他小子一节课都没听过,老师长什麽样他能记清麽?就算他去借,审计学老师也没道理借他啊。”
“你还记得麽,上次你给路恺打电话,结果是老师接的,老师说了什麽?”
“当然记得,他说‘路恺在我家,还没睡醒。’”
严肃沈重地点头,拍拍何仲亭的肩膀。
何仲亭欲言又止,“你的意思是路恺他……”
严肃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被老师潜了……”
“你们在说什麽?”路恺兴冲冲地趴在桌上伸著脑子。
严肃、何仲亭被这突如其来的插话吓了一跳,一见来人是路恺,放心的摸著胸口,异口同声地说:“难为你了,兄弟!”
路恺感到莫名其妙,却也没多想,屁股挨到椅子上往里挤了挤那俩人,“我跟你们说啊,审计学老师他姓勾,哈哈,太好笑了!”
严肃、何仲亭面面相觑。
好笑麽?
不好笑。
两人同情的盯著路恺,唉……被潜规则潜掉的可怜孩子。
晚上路放抱著何方哄她睡觉,何仲亭啃著苹果趴在床边上跟路放说:“你外甥被我们老师给潜啦。”
“哦。”路放拍在何方後背上的手的节奏并没有因此而打断。
何仲亭大为惊诧地瞟了他一眼,“就一个字?你没别的想法?”
路放轻手轻脚地把何方放在床上,“你希望我有什麽想法?路恺都没来找我哭诉,就说明他是自愿的。”
何方一触碰到床,立刻睁开眼,扭头叫了何仲亭一声:“爸爸……”
“干嘛?快睡觉。”
何方偷偷看了路放一眼,缓缓地说:“今天老师说了,小朋友要自己睡觉,不能总和父母睡在一起。”
“你意思让我去睡沙发?”
“不是的,爸爸可以跟路爸爸睡。” 何方声音越说越小,收到路放鼓励的眼神,声音转而变大,“又不是没睡过。”
何仲亭“噌”的从床上跳下,拿著苹果核指著何方,气得手直抖,“好啊,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我这个爸爸你想往哪儿赶就往哪儿赶?”
何方可没看过爸爸这般模样过,心中害怕,掀开被子滑下床,抱著大兔子嚅嚅地说:“爸爸生气了?那方方去睡沙发。”
“算了,你回来。子女是父母上辈子的债主。”何仲亭夹著枕头,往客房外走,“我啊,现在就去还债。”
站在一边旁听的路放对何方使了个眼色,何方迅速爬上床闭上了眼睛。
路放走到何仲亭身侧,抽出他腋下的枕头,“你睡我的床。”
何仲亭抓住枕头不撒手,“干嘛?你别想打我主意。”
“今晚我睡书房。”
趁何仲亭发愣,路放一使劲抽出枕头,径自向书房走去。
何仲亭躺在路放床上翻来覆去睡不著。路放的书房他去过几次,清楚的记得那里只有一个小靠椅,要是在那上面过一夜,第二天起来必定会浑身不舒坦。
何仲亭两腿一蹬,猛然坐起,随便套上拖鞋,扶著楼梯慢慢下楼,自然自语地说:“我只是口渴了,下楼喝水。”
书房门紧锁,何仲亭轻轻地拧动门把,推开一看,路放竟然还没睡。
何仲亭尴尬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路放靠在小靠椅上,见何仲亭站在门口,放下手里的几张纸,“还没睡?”
“嗯。你不也没睡麽?”
路放摇了摇手里的纸,“看完这个就睡。”
“资本家真不好当,这麽晚还要工作。”
路放但笑不语,原本他不用加班加点的工作,只是下午去接方方,一来一回要耗上一两个小时,白天耽误的工作只能晚上补上。
“你赚这麽多钱花得完麽?”
“不知道。我只知道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就万万不能。我赚钱不仅为的是自己,也为了我的另一半。爱他就要让解决掉他身边所有困扰他的问题,精神上的我自有把握,但是从物质上来说,当今社会就是一个权钱社会,无论我们多不想承认,它也是事实。偶尔用金钱打通某些道路以达到我们预期的目的,通过物质满足精神,何乐而不为?”路放移动上半身,空出段距离,背过手捶打後背,末了捏了捏自己的双肩,“赚钱只是希望他生活的无忧无虑,所以我绝对不会让工作阻碍我们的生活。因为,我爱的人永远摆在第一位,无可取代。”
路放热烈的目光投在何仲亭身上,何仲亭躲避不开,心口仿佛被人温柔的亲了一下。
“我……我口渴了!”何仲亭摸著胸口逃窜似的离开书房,在厨房转了一圈,一口水也没喝,又重新回到书房。
路放正仰著头按摩太阳穴,停下手里的动作,带上眼镜,笑著看他。
“你床很大。”
“嗯?”
“我觉得……能睡下两个人。”
第十九章
路放忙完手头的工作,不知不觉已是凌晨一点多。蹑手蹑脚地推开客房门,小家夥睡觉不老实,早就把被子蹬得歪七八扭,路放帮她掖好被子,带上房门,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女儿像爸爸,这话一点儿都没错。路放看著床上同样被踢的歪七八扭的被子,好笑的摇了摇头。
借著手机发出的微弱光芒,路放脱去外套,掀开被子一角钻了进去。原本睡得老远的何仲亭,一感到温热的气息,卷著被子从床那头滚到了路放这头。刚刚盖上的被子就被人卷走,路放无奈,想抢回被子,却又怕吵醒他,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好不容易找到被角,他一手托著何仲亭的腰,一手使巧劲夺回属於自己的那二分之一的被子。
裹得像蚕茧一样密不透风的被子少了一部分,冷飕飕的凉气呼呼地往里灌,何仲亭感到冷,本能的往热源处蹭,他翻个身,缩进了路放温暖的怀里。路放抬起一手,搭在何仲亭腰上,把他揽的更近、更紧了。
路放搂著何仲亭酝酿睡意,洗发水的味道扑进鼻子里,路放想:怎样才能一直同盖一床被子呢?想著想著,也睡著了。
路放的卧室不像客房,窗帘是两层的,昨晚路放仅仅拉上了那层薄纱。当耀眼的阳光透过薄纱照射进来打在脸上时,何仲亭醒了,那时天才蒙蒙亮。
赫然发现自己躺在路放的怀里,何仲亭脸上一热,小心地捏起腰上路放的手,挪开自己的身体。等他退到床边,才轻轻地放下路放的手。下了床,踮起脚尖,做贼一般逃离充满路放气息的那个地方。
门带上的瞬间,阖著眼的路放的嘴角泻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路放迷迷糊糊的又睡了一会儿,等了许久也没见闹铃响。手从被子里伸出,摸到闹铃,似乎上面贴了张纸。
路放支起上半身,眯著眼,果不其然一张便签贴在锺面上。
你再多睡会儿,反正公司是你的,迟到一天没关系。方方由我去送,桌上有我做的早饭,你将就著吃。
──何仲亭
知道关心我了?不错,这是巨大的进步。
路放打开床头柜抽屉,把便签放了进去,再往闹锺上一看──八点十分。
去卫生间洗洗弄弄,路放打算下楼品尝何仲亭爱的早餐,可当他站到楼梯上,望著桌上盘子里那一团黑白相间又有两个奇怪长条的不规则物体,一个问题油然而生──这是什麽?
路放走近桌边,发现盘子下还有一张便签。
这不是垃圾!是煎蛋。由於时间来不及,只能从那一堆东西里挑出看上去能吃的两个,一个给你,一个给方方。
──何仲亭
咬了一口,淡淡的苦味随之而来,路放却没有因此把它丢入垃圾堆,而是心满意足地坐下,细细地品尝了这本该给方方吃的兔子煎蛋。一个给了我,一个给你方方,那你吃什麽了?
路放吃掉最後一口煎蛋,两指夹著字条上楼,把它与之前的字条放在了一起,之後翻箱倒柜把家里备用被子全都翻出来,连一条毛巾被都不放过,统统塞进真空袋里,抽尽空气。
八点四十八,路放换好衣服,抱起四五个干瘪被子出门。驱车行至琅寰宇家门前,按响门铃,他果然在家。
门一开路放就把被子一股脑丢给琅寰宇,琅寰宇穿著浴袍骂骂咧咧:“大清早的你这是有病啊!”
“大清早?”路放抬起手臂,露出腕上的手表,“琅经理,不知你是否知道你今天将会迟到?”
“我为了公司天天出去应酬,这不昨晚喝多了……”
“小狼狼……你还洗不洗澡嘛。”浴室里突然冒出一道男声,琅寰宇惊悚地看著路放。
路放摸著下巴,眼神飘渺,嘴巴一张,悠悠地吐出一句话,“都应酬到床上了,真是难为你了。”
琅寰宇无言以对。
路放忽然想起上次那人好像叫他小宇宇,今天的这个叫小狼狼,不知下次听到的会不会叫他小寰寰了。
浴室里又一次催促之音,亏得路放今早心情大好,就连那一向喜好捉弄人的恶趣味也抛置脑後,指著自己的被子说:“这些暂存在你家,姑且放你半天假。”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路放一走,琅寰宇丢了被子,脱了浴袍,猴急地窜进浴室,“宝贝,今早我们有的是时间大战三百回合!”
自此以後的每天晚上都要上演一场卷被子、夺被子、钻怀里的好戏,路放乐此不彼。何仲亭对此也渐渐习惯了,无论每天睡觉前刻意挪到多远,第二天醒来总会躺在路放怀里。反正路放也没做啥,平白无故落一暖床人,睡起来舒服多了,这麽想著,何仲亭也便欣然接受了这样的方式。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方方的头发一点点的长长了。何仲亭愁眉苦脸地看著女儿的头发,思前想後还是不知道该怎麽办。睡觉前,何仲亭抱著笔记本坐在床上百度怎麽扎辫子,路放关了灯上床,凑过去看了眼屏幕,移走何仲亭的笔记本,放在自己腿上。
“喂,我刚查到一个有图片教学的,你快把电脑还我。”
路放对他的话置之不理,待笔记本关机後,放在了床头柜上。
“你这人怎麽这样啊。”何仲亭向下一滑,发泄似的上半身重重砸在床上,“到时候没人给方方扎辫子怎麽办?总不能披散著头发吧,那整个一疯丫头。”
路放拉著何仲亭的手,把他拖到自己身边,何仲亭不配合地挣扎。
“唉……”你不过来,我过去总行了吧,路放贴著背对著自己的何仲亭,揽著他的腰,凑在他耳边说,“图片是死的,哪有真人教得好?周末我陪你回家,让何妈妈教你,你要是不愿意,那就我学。”
“不行!让我妈教那不等於告诉她我和王嘉琪离婚,导致没人给方方扎辫子麽!”
说话间,身体随著声带的震动微微颤动,何仲亭的耳垂滑过路放嘴边,路放一张口便含住那肉肉软软的粉红耳垂。路放的话有些模糊不清,但何仲亭听得真切。
“过几天就元旦了,你陪我回家,让我妈教我们,好麽?”
“我……我又不是儿媳妇,干嘛要陪你回家。”
“我说了你是儿媳妇麽?除非……”路放嘴巴下移,在何仲亭下巴上咬了一口,“你想成为他们的儿媳妇。”
何仲亭抬腿踢他一脚,“死开。”
“我开玩笑的。”路放揉著被踢痛的地方,用腿压住何仲亭那不老实的腿,伸手钳制住他乱动的上半身,“我爸妈好久没见你了,加上听说我认方方做干女儿,一直吵著要见你们。这不,昨天还给我打了电话,你说我们元旦回去,正好把扎辫子给学了,好不好?”
路放比何仲亭高半个头,在床上虽说身高占不到优势,可身高对应著手脚长度以及力量大小。何仲亭扭了半天,还是挣脱不开,只好点头答应了他。
在何仲亭唇上点了下,路放笑说:“那睡吧。”
“哦。”何仲亭由著路放搂著自己睡,安静了没几分锺又问,“你家怎麽就两条被子。”
路放想都没想就回答他:“我搬来这儿一年都不到,本来是盖一床备用一床,後来你和方方来了,备用的就给你们了。”
路放真是达到了说瞎话的最高境界,无需思考,张嘴便是合理之言。
何仲亭不疑有他,说:“眼见著这天越来越冷,连床厚被子都没有的换,过几天你就去买三床回来。”
“嗯,好。”
路放答应得爽快,却省去了三个字:买两床。
看著怀里的人慢慢进入梦乡,路放心里乱乱的。两人的关系是没确定,可除了最後一步,其他该做的是一样没落下,亲没少亲,搂没少搂,同床共枕一个多月什麽都没发生,说出去路放也不怕人笑话他是不是哪儿出了毛病,他怕的是一辈子都如此。他要的是能一起扒著脑袋一根一根数白头发到老的伴侣,不是总让他用计拐骗的房客。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