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情欲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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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店情欲往事-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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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说法倒很新鲜。”我说。
“也很准确。”
尖叫俱乐部是由一间间的封闭小房子组成的,走进去,也许窗口会突然伸出一支步枪来啪啪地向你射击,也许墙角会突然跳出一个吸血鬼女王朝你伸出血淋淋的魔爪。总之,每间小房子里面都有狰狞、恐怖和阴森森的东西,令你抱头尖叫,直到嗓子喊破了为止。据说,这样可以减压,放松神经,释放郁闷。因为是新开业,来看热闹的人很多,我跟罗素也是。
罗素被吓得够戗,一张脸看起来就像撒了一层奶油的布丁,一直死死地抓着我的胳膊,指甲几乎深深地陷入皮肉里。我只好也跟着她尖叫起来,她是因为吓的,我则是因为疼的。
“我的苦胆恐怕都已吓破了。”她抚着胸口说,可是,又不肯离去,坚持一间屋一间屋地走下去。这时候又出现了一个形象怪异的外星人,张牙舞爪地向我们扑来,我们一阵疯跑,罗素把她的头紧紧地扎进我的怀里,我说,“别看了吧?”她却对我绽开兴奋的、充满热情的笑靥,“不。”
“那么,继续我们的探险吧。”虽然我是一脸的大无畏,实际上,心里也挺怕的,尤其是面对着那些骷髅似的怪物,一个劲儿想撒尿。难怪门口挂着的注意事项上赫然写着:有心脏病史者严禁入内,他们也是害怕一不留神出人命。
“恐怖是不是也能刺激性欲呀?”罗素说罢,蓦地抱住我的脖子,就是一通狂吻,“我甚至想就在这里跟你做爱。”但我却不行,我的欲望什么的早叫面前的妖魔鬼怪吓到九霄云外去了,我只能笨拙地拥着她,特像舞场上的一个蹩脚的舞伴。
“希望你只是这么想想而已,并不是要来真的。”我尽量回避着她频频送来的“秋天的菠菜”,心想:疯丫头,如果把她关在盖世太保的集中营里,她会不会还这么充满激情?
“你扫兴,”罗素的脸骤然间像写错了被揉成一团随手丢掉的废稿纸,老半天,五官才陆续排列出欲哭无泪的序列,她一边推搡着我,一边跺着脚,用英语骂着我,“Dirty old man!”
“你说什么?”我只顾得抵挡她的拳头,却没听清她说的话。
“我说你是个肮脏的老头儿。你看看你,未老先衰,一身的迂腐,没朝气,更不知激情为何物!”她像个孤立无援的小女生一样,最多也就是刚刚初中毕业的样子,看来异常的可怜,“这是你特令我失望的地方。”她说。
“好了,消消气吧。”我赶紧去哄她,在她肋间呵痒,让她在我的怀里滚来滚去,可是,当我把手伸进她的裙子里的时候,她却突然推开我,紧张地将裙摆弄好,好像挺害羞似的。
“傻瓜,每个房间里都有摄像头,我们的一举一动别人全能看得到。”我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果然,而且还不止一个。想象着一群小猢狲透过监视器看我的西洋景,一边偷偷笑,一边说下流话,我简直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明知这里有监视器,你还要我跟你那个,故意的吧?”我掐着腰质问她,满腔的愤怒。
“我就是要考验考验你,看你有多大的勇气,也看你爱我到什么程度,测试一下而已。”她说着竟咯咯笑起来,伸出手,挽住我的胳膊,“看你刚才那副熊相,我遗憾地通知阁下,你测试不及格。”
我无话可说。爱情有时候真像英国另一位“愤怒的青年”约翰·布莱恩说的那样:爱情犹如星期天碰上了下雨那样乏味,但又像薪水那样必不可少。
“你那里给我腾出地方没有,我请来的搬家公司就要从我这出发了。”许佩祈在电话里对我说,听起来有那么一点儿迫不及待的意思,他老婆急着要装修房子,设计图纸都画出来了。
我像骑马似的骑在椅子上,下巴顶在椅背上。我告诉他我早已各就各位,为迎接他的那些书的到来我还停业半天。我在书店一侧特设了一排展览柜,以展示他的书为主,都是非卖品,只供顾客参观。我让他放心,我会把他的书当一级文物来保护的。
“我说过一切随你处置,就是随你处置,如果给你添了什么麻烦的话,我会十分不安的。”许佩祈说话的口气像个念宣判书的老法官一样的不苟言笑,其实我知道他是个送礼物上门的圣诞老人,热心着呢。
“守着您的那些宝贝书,真无法想象,我兴奋之余还能不能睡得着觉。”我打趣道,“所以,我建议,您最好给我再预备一些治疗失眠的东西,一起送过来。”
老头儿嘿嘿地笑了,“你师母说,房子装修完了以后,她要办一个大型派对,请一些朋友来尽欢,当然也包括你。那一天,我给你预备下足够灌饱你肚皮的烈性酒和可以灌满你肺叶的尼古丁,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这倒是一件新鲜事,我还从没参加过您的派对呢。”听说有派对,站在旁边的罗素立即贴近话筒上,支楞起耳朵来,我故意问老头儿:“呃,你的派对邀请名单上有没有罗素小姐?她可是一个有名的派对迷。不过,一般来说,她还算是个比较乖的孩子,不会给您闯祸的,这一点儿我可以跟您打保票。”
没等我听清老头儿的答话,罗素就把话筒抢了过去,问道:“许老师,您的派对是什么主题呀?”
老头儿吞吞吐吐地说,“你师母让我保密,嘱咐我不要跟任何人透露消息。女人总是喜欢搞一些神秘的小把戏,请你原谅。”罗素尴尬了,掠了掠眼前的头发,磕磕巴巴地说,“不,您别误会,我只是想知道我穿什么衣裳跟派对更和谐一些,还有设计发型的问题。不过,没什么,有些悬念也挺不错的。”
罗素碰了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让我很开心,看着她在海滨浴场晒得黢黑的皮肤很漂亮地紧绷在脸上,我不禁掩着嘴笑起来,她就恼羞成怒地踢我,特不淑女。
老头儿大概感觉到了罗素的失望情绪,赶紧说:“好像这次派对跟海上航行有点儿关系。姑娘,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了,不然,你师母会生我的气的。”
这时候,搬家公司把老头儿的书运到了,三辆车装了十五个书橱。我只好撂下电话,指挥工人将书橱一一卸下来,搬到指定地点。虽然进门时遇到一点小小的麻烦,好在搬运工都是有经验的好手,不到一个钟头就完活了。我隔着玻璃看着老头儿的那些书,里面没有一本最好的书,因为里面的书无一不是最好的。我用老头儿给我的钥匙打开书橱的时候,有一种又轻飘又快乐的感觉。
而罗素的注意力却显然没在这些书上,她说:“我还没想好我在派对时穿什么,可是我已知道你该穿什么了——海魂衫。”她的声音那么嘹亮,以致吓我一跳。
“你给老头儿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书橱安全着陆了。”我对罗素说。
“你说我穿一件敞领运动衫、一双耐克鞋,再配一条水磨牛仔好不好?”罗素对我的话却置若罔闻,一味沉浸在她对派对的幻想之中,并为这个幻想而兴奋着,显然,这个幻想给她的想象力提供了一个发泄的途径,“这样一来,我就像一个航行归来的水手了。”
“那个派对还是未来时呢,你着什么急呀。”我对她说。
“我喜欢许师母的这种做法,做什么都爱给人家留下个悬念,让人家有所期待。”她的神态特像电视广告中声称迷恋某种洗发水的三流女明星。
“很好,你就期待你的吧,还是我自己来打这个电话得了。”我说。
到许佩祈开派对的那天,罗素果然照她预想的装束粉墨登场了,尤其是歪戴着的那顶画着一只铁锚的游艇帽获得了满堂彩,都夸赞她的这身行头很有创意。
要说有创意,依我看,许老头儿家客厅的布置才叫有创意呢。整体上完全是按照远洋客轮的驾驶舱设计的,临窗的地方,装饰着罗盘和操纵杆之类的东西,墙上挂着好大的一幅海图,以及标志灯、旗语旗什么的,镜台上安放着许老头儿和许师母的合影,合影上写着“船长与大副”的字样,天知道,他们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为此,我不得不三番五次地到停在港口的船上去采访,还照了不少的照片。”许师母端来凉薄荷酒,让大家凉快一下。“布置这样的客厅,装潢公司是无能为力的,我只好去找造船厂的朋友帮忙,我告诉他们,你们不要考虑这是装修房子,就照驾驶舱的图纸设计好了,结果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哎呀,差一点儿没把我累死,也不知效果如何。”从许师母谦逊的语气中,谁都能听出得意来。老头儿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人,没事偷着乐。
“很棒,是不是?”罗素简直对许师母佩服得五体投地,她喋喋不休地给我讲她所见过的所有有品位的房屋设计,例如一个忙得没时间旅行的律师,把他的卧室设计成火车卧铺车厢的格局;还有一个电影迷则把客厅搞得跟电影院差不多,投影幕布占了整整一面墙,谁去做客,他就请谁看三十年代的老电影,剧中人物都操着上海腔的国语……“如果许师母要是再放些背景音乐,像大海的涛声,像海鸥的啼叫,一定更妙。”罗素说。
派对中最抢眼的是一个大胡子,跟马克思很相像。许师母介绍说,他是个著名摄影师,搞过几次个展。他的女朋友逮谁跟谁说,在他们同居的两年间,他已经给她照过730多幅照片了,其中有好几幅还是写真照。摄影师总是特忧郁的样子,看上去,好像不小心把一个可怜姑娘的肚子搞大了,很懊丧。
来宾中有好事者建议摄影师给大家拍个合影,亮亮手艺,摄影师百般推脱,说没带机器;有人拿出傻瓜相机让他使,他使劲儿摇着头,说丢不起那人。我不耐烦地看着他们,心想,一个摄影师必须留起大胡子才够水准吗?他有点儿谢顶,要是能把胡子挪到头顶上就匀称了。我若跟他一样,我准会尝试着这么做。
我离开人群,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无聊地喝着一杯柠檬水。罗素过来,说要引荐一个作家给我认识,是一个谁都不知道名字的作家,而且还有一副了无生气的外表,上眼皮总耷拉着,永远像打盹。
“请问哪里可以买到你的书?”我十分礼貌地问道。作家告诉我,他的作品属于后现代风格,“不是没人看,而是看不懂,所以出版社把书印好之后,我自己就都买了下来。”作家轻蔑地笑一笑,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那些看不懂他的书的人,“改天,我把我的书签上名字,送你一本。”他说。幸好罗素没跟他说我是开书店的,我想。
最后到场的是一位形象设计师,我以为她起码得收拾得闭月羞花,结果,一身的饥寒交迫,尤其是她的发型,怎么看怎么像雪利酒瓶上插了一根鸡毛,就这副倒霉模样,能揽得着生意吗?我表示怀疑。可是,她的到来还是受到了宾客们的热烈欢迎,特别是那些对自己的脸蛋不那么自信的女宾客们。
“她要真懂得形象设计,就该先给自己设计设计,免得影响市容。”罗素悄悄对我说。我也有同感。听说,那位设计师在国外还拿过不少的证书,她把它们挂在她的工作间,让大家看。我猜,她平时准是用动物来练手,所以,设计出来的形象总是跟人的造型有点儿差距,她挽着的那个男伴儿,就叫她鼓捣得像个鼹鼠,而且是红毛鼹鼠。
在这种场合内,我总是茫然而不知所措,常常像一个异己分子,要是显得不够友好和无精打采,似乎又怕拂逆了主人的一片诚意,就觉得挺别扭,只好用清凉的薄荷酒来维持良好的心理状态。
许师母挨个给大家引荐,所有人似乎都在微笑致意,都在握手寒暄,都竭力地使五官搭配出一副温文尔雅的形象来,而且,每一位到场者完全像已经彩排过多次的戏中的剧中人,对交际场上的台词烂熟于心,说起来抑扬顿挫。当然,他们也忘不了夸耀一下别出心裁的房间装饰,有人还摸着作为摆设的橡皮鳄鱼夸张地说:“哦,好可爱呦!”
谁坐哪个座位是抓阄决定的,跟在客轮上的规矩一样,座位有头等舱、二等舱和经济舱之分。看大家认真的样子,我有一种在摄影棚里看演员故作姿态表演的感觉。许师母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本次航行的船长,由她来掌舵,她要给予来宾的就是一种纯粹的新奇和刺激,至少派对结束之后,能够让大家津津乐道地议论上十天半个月的,若能吸引别人来模仿自己,那就更理想了,追求的就是这么一种效果。
“我们的欲望号街车起程了。”许师母高举起盛满龙舌兰酒的杯子,庄严地宣告。于是,所有人也都举起了酒杯。
佐酒的是些鲜贝之类,而且都是奇形怪状叫不出名字的那种,碟盘下边铺了一层葱绿的海草,还点缀着樱桃和冰块,视觉效果特好。许师母像导游一样耐心地给大家介绍过各种鲜贝的名称和产地之后,一双双已经养精蓄锐许久的筷子开始向碟盘发起了猛烈的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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