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可能。”
皮肤白皙的服务员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很机械性的微笑,眼睛里是看不出来一丝感情的。“那您觉得多少才合适呢?”她反问我。
我想笑了。“60可以吗?”我问。
“不可能的,”她脸上的微笑冻结了,有些不高兴地说,“最少要70。我们卖给别人最少要80的。70,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这样啊?”我学着她的腔调说,想了想,“好,70就70吧。”
“身份证,登记一下。”皮肤白皙的服务员脸上重新挂上了微笑。
我把身份证从包里拿出来,递给她。
“押金500。”
“这么多?”我眨眨眼睛,从钱包里掏出五百递过去。
我的房间是406房。我想起梁朝伟与张曼玉的电影《2046》。我用手指在406下面用空气划着2046。
第一件事:发信息给章程,告诉他我到了,并且找地方住下来了。
第二件事:开热水洗澡。
第三件事:系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一边用毛巾搓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低头看丢在床上的手机有没有章程回复的短信。
有。章程说:“住下来就好,洗个热水澡,休息一下,然后出门去吃东西吧。我打电话问过那边的同学,说到中心广场那边有很多吃的。如果你不熟悉,我打电话让他陪陪你,好吗?”
我回信息说:“不用陪,放心吧,我没事的。我准备先睡一觉,然后一个人出去转转,吃点东西,看看桂林的夜景。”
“好,那你休息,晚上一个人出去要注意安全啊。想你。”章程回复。
我嫣然笑。
打开窗帘,看到外面橘黄色的灯光。对面就是邮政局,周围的酒店和宾馆都闪烁着七彩霓虹,灯光像星星一样映照在窗玻璃上。真是温馨得很。
我感觉到了腹中的饥饿。打开包,拿出章程买的绿豆糕,就着绿茶,站在窗边慢慢地吃。我喜欢酒店高而大的落地窗,我能清晰地看到窗外,窗外的人只能看到映耀在窗玻璃上的灯光。
应该出去走走吧,旅游城市的夜景一定很好看。我换了衣服准备出门。出门前,给章程发了个短信,告诉他我要看夜景去了。
“好,你安心玩吧。我刚从我姐那里回来,她和姐夫打架了。”章程回复。
我读了短信,吓了一跳。赶快下了楼,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打电话给章程。
听到我的声音,他很惊喜。“宝宝,还好吗?”
“我还好。你呢?章英还好吗?”我问。
“我还好。姐夫知道我姐去过西安,很生气,他把我姐打了。”章程说。
我吃了一惊。“那现在他们怎么样了?”我问。
“在闹离婚。”章程答。
这么严重!我为章英担心起来,陈昌新打了章英,打得重吗?打伤了吗?“我不跟你多说,我先打电话给你姐。”我说。
“好。你自己在那边,多注意安全啊。”章程嘱咐我。
“嗯,我知道了。”我匆匆地挂了电话,转而再拨章英的手机,章英的手机却是关机。
我愣住。她怎么关机了?再拨章英家里的电话,又是没有人接听。
我悻悻地放下电话。低着头,想着章英的事情,不禁愁肠百结起来。真懊悔我在这个时候离开南宁,我应该等到章英回家,等一切事情过去之后,我再出来旅游的。可是我已经出了门了,在千里之外了。
“卓宝宝?”有人叫我,很熟悉的声音。
我迅速抬起头。是肖天立!一种他乡遇故交的感觉,让我心头涌起无限的亲切亲切感。奇怪人在离开家的时候,就是这么脆弱,任何一种感情都可能觉得很亲近,很信任,很有安全感。
“怎么了,低着头,地上有金子吗?”肖天立笑着。
我笑了。“你住在哪里?”我问。
肖天立指了指旁边的那个酒店:“四楼。406房。”
我吃一惊:“你也是406房?”
肖天立先是一愣,继而笑了:“哦,你住的也是406房间?挺有缘啊。”他呵呵笑着,指我住的酒店:“你住在这个酒店?”
“是啊!你知道?”我惊讶。
“你不是刚刚从这里出来吗?”他奇怪地望着我。
我笑了。瞧我糊涂的。
“现在去哪里?”肖天立问。
“去吃点东西,顺便,看看桂林的夜景。”我说。
“想吃什么?我带路吧。”肖天立自告奋勇。
“啊?”我又惊讶:“你带路?”
“是啊!我在桂林呆过一阵啊。”肖天立微笑着。他的嘴唇笑起来薄而好看。
“好吧,你带路吧,吃什么都可以。桂林吃的东西多吗?”我问。
肖天立想了想,说:“不算多,比起南宁,桂林的小吃的确不多。比较出名的就是桂林米粉了,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想吃饺子的话,我们到龙船坪吃宵夜,桂林的宵夜倒还可以,”他说起来如数家珍:“有油茶、有饺子,有汤圆,有烤鱼,有炒粉,还有甜酒。”
“是吗?”我听得饶有兴趣,“现在可以吃宵夜了吗?”
肖天立抬腕看了看表:“还早,你饿不饿,如果饿的话,我先带你去西城步行街吃韩国炒饭。”
“好。”
“西城步行街还有一个清真面馆,有炒面、牛肉面、马肉面、馄饨面,味道还是可以的。”
看起来,肖天立对桂林的饮食倒是很熟悉!“你像个美食家啊。”我说。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算不上,就是老在外面流浪的人,对吃总还比较感兴趣一些。”
“你是在流浪吗?”我问。
他笑了笑,不再说什么。我也就不再问。“前面是南门桥,桥下面就是桃花江,传说中的两江四湖,就是桃花江和漓江,杉湖、榕湖、桂湖、木龙湖。”他扳着手指数给我听,指指西边:“桃花江往西是榕湖和桂湖;往东就汇入漓江,”他又指向往东的隐约的一座桥和山:“那叫文昌桥,文昌桥旁边就是象鼻山公园,桂林的标志:象鼻山。”
“哦!”我频频点头,在脑子里把我看到的地形联系到我记忆中的桂林地图,印象很模糊。
“我们现在走的是中山路,呶,前面就是西城路步行街了。”他介绍道:“桂林有两条步行街,最先兴建的是正阳步行街,在中心广场旁边,从杉湖到王城,非常繁华和热闹。西城步行街是后来兴建的,相比之下就冷清了一点。地势没有正阳步行街好。”
“嗯。”我还是频频点头,笑道:“你对桂林很熟的样子。”
他谦虚地笑道:“一般了。”
我们从容走着,在西城步行街一个韩国风味饭店吃韩国炒饭。饭店里的服务员都穿着电视剧《大长今》中类似的朝鲜服,倒是很有特色的样子。饭店里布置也算是雅致,看起来桂林在饮食方面是挺讲究的。
“我们吃了饭,我先带你去榕湖看看音乐喷泉,看看杉湖的日月双塔,然后我们再到龙船坪去吃饺子。”肖天立说。
我点点头。“那要谢谢你给我当导游了。”我说。
“客气什么。”肖天立笑道:“出门在外,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我抿着嘴,笑。这么说起来,我的这次桂林之行是很幸运了。
顺着中山路,走往中心广场。“这是阳桥,”他指给我看:“那是中心广场,广场下面是地下商业街,主要是卖服装。广场旁边全都是餐馆和夜总会、酒店,还有银行。阳桥这边,是杉湖,看到那两个塔了吧,一个铜的,一个铁的,这可进了世界纪录的。”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到那片在绿色灯光辉映下,波光粼粼的湖面,矗立一铜一铁两座宝塔,宝塔掩映在岸边的树影中,有一种极庄重的美感。
“以前的杉湖,岸边和湖心岛上种着许多的杉树的,所以叫杉湖。”他又指向阳桥的另一端:“那是榕湖,岸边种的很多榕树,有的榕树已经生长的有些年头了。走,我们过去看音乐喷泉。”
榕湖岸边行人如梭,每一个人都有闲情逸致,悠然行走于湖光树影中。木板搭就的过道,白玉栏杆建砌的蜿蜒小桥,有着满月般优美弧线的圆形拱桥,湖心岛上典雅的亭台楼榭,古典而端庄雅致,虽然很小,相较南宁深重的历史感和宽阔的地域感,这个桂林就像一颗小小而闪亮的明珠。
“看,游船过来了,音乐喷泉马上就开始了。”他指着渐渐驶近的游船说。我就屏住了呼吸。这时游人们也纷纷停下了脚步,聚拢在木板过道上,等待喷泉的演奏开始。
果然,音乐突然地就响起来了,湖心的五个喷泉随着音乐喷放出灿烂的水柱,五颜六色的灯光随着水柱闪耀,中间最大的喷嘴喷射瀑布一般壮观的水帘,周围紧紧环绕的四个小喷嘴有时协调统一,有时各自为营,或整齐划一地喷放,或争先恐后地腾跳,或红,或绿,或黄,或紫,或由左而右,或花朵一般绽开,或睡去一般收拢,或初醒一般跳跃,有水珠细细地喷落在游人的身上,有女孩子发出惊喜的尖叫声……
我惊喜地拍着手掌,虽然相比南宁的喷泉,榕湖的音乐喷泉没有南宁喷泉的庞大气势,也没有南宁喷泉的超强阵容,但是它生动灵活,精致有加,有着与南宁喷泉各不相同的精彩。
音乐慢慢地停了下来,喷泉也由此恢复平静。
我意犹未尽。“啊,好美!”我赞叹。
“怎么样?喜欢?”肖天立微笑着问我。
我点头:“非常喜欢!呵。”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喷泉就要开始了?”我好奇地问。
“看,”他指着湖面上各自散去的游船:“那些游船刚才不是停在这里看喷泉吗?这是两江四湖游的游船,喷泉是两江四湖游的一个环节,每当有游船经过的时候,喷泉就会开始。”
“哦!”我恍然大悟,“你很细心哦,还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他笑而不语。
我们沿着榕湖岸边往前走,走过古南门,岸这边榕树荫荫,岩那边垂柳依依。穿过尖顶的木亭,穿过一丛丛芭蕉树,穿过一棵棵小棕树,一直走到红桥。有微风轻轻地吹拂着我们的脸,吹起我的头发、裙角,湖水轻轻地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悦耳的声音,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桂林这个城市虽然小,可是环境真的不错,很适合养生,休闲。”肖天立说。
我赞成地点着头,是啊,整个城市山水环绕,处处绿树成荫,绿草繁花种养在每一个空白的角落,无一处不是风景,无一处不是美好。
“那座桔红色的桥,是仿造著名的金门山大桥建造的,可以说是金门山大桥的袖珍版。这座桥是有名字的,叫丽泽桥,不过桂林都叫它红桥。走过红桥,那边就是桂湖了。”肖天立指着红桥那边的桂湖,“我春天来的时候,榕湖边、桂湖边,零零散散地还开着几树桃花。现在没有什么花开了,桂湖除了水,和岸边的罗马雕塑,也就没有什么了。”
我似懂非懂地点着头。顺着他的手指欣赏着那个袖珍版的金门山大桥,看桥上行人穿梭,桥下粼粼清波;湖里游船划过,湖外绿枝婀娜……我太喜欢这里的山水,那么的逸情别致,有如世外桃源一般惬意,美好,自在,怡然。
“怎么你对桂林这么熟悉呢?”我有些不解地问。
肖天立笑了笑:“因为我在这里生活过呀!我的大学四年就是在桂林过的。”
我恍然大悟,“哦,难怪。”
我们穿过绿色的花圃,走向红桥。并肩站在红桥上,肖天立指着桥西边:“那边是西山公园,春天的时候会有人到西山公园看樱花,樱花开过之后又开桃花。桂林博物馆就在公园里面,公园里的山上还有烈士纪念碑。”他回头指东边:“往东穿过三多路,到十字街。十字街再往东就是解放桥、七星公园,电影《刘三姐》看过吗,刘三姐被莫老爷抢走以后,就关在七星公园里面的半山亭里,阿牛哥他们划着船着湖面来,把刘三姐给救走的。七星公园是桂林最大的公园,里面有一片桂海碑林,有最大的奇石岩洞七星岩,桂林的山和岩洞是挺出名的。”
我听得只有点头的份。
“呵呵,明天带你去看,我现在说也是纸上谈兵。”肖天立笑着说。
我笑了,“有时候,纸上谈兵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说的是,算是提前了解嘛。”肖天立望着前面的山,我也亦跟着他的视线放眼望去,尽收眼底的那一座座独立又连绵的碧蓝的石山,在夜空中显得极为亲切和可爱,再回头看肖天立遥望天空的眼神,也有如清风般柔软而温和。
“在车上,你不像这么爱说话。”我看着他,说。
“是吗?”肖天立低下头看我,笑了。“今天话好象确实挺多的。不过,”他笑道:“导游吗,导游不开口说话,难道还要游客自己说啊!”
我大笑起来。
“你笑得挺好看的。在车上,你看起来不像这样开朗,挺忧郁。”肖天立说。
“是吗。”我笑了笑。在一秒钟之内,这句话引领我回到了火车上的那种心态里,那种纠缠在有关章英、章程和宋飞扬的心态里。
我总是,在不经意间,回去了。
“这次在桂林会呆几天?”肖天立问。
“也没确定,反正有的是时间。想呆多久就呆多久。”我答。
“是自己出来旅游吗?不用工作?”
“辞职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