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贵人、富贾豪门用各种型号的小轿车载着珠光宝气的女子和少妇来此寻欢做乐。每晚都会有盛大的晚会和热闹的聚餐,所有的消谴都那样富于浪漫的气息和诗情画意。有雅兴的听一场小型音乐会,爱放纵的去跳舞,想休闲的看歌舞表演,图安静的围城下赌。。。。云雾罩流光,朦胧映异彩。穷人是进不来的,当然不是法律剥夺了他们的权力,而是说自有一种虽未被法律认可却无形存在的社会等级法规阻止了他们。如果他们能坦然面对这种鲜明的对比,也许会向这投来羡慕的一眼,但如果他们因着贫穷而对富有深怀憎恨,那么他们看这里的眼光肯定非常恶毒。高青莲还记得当年她跟秭归的两个姐妹被骗之后,到处寻找打工的饭店,曾经过此处,第一次见识了这座巍峨的宫殿般的宾馆,那时她们对它怀着的就是憎恨的情绪,射出的就是恶毒的目光。如今她已能自由出入这种地方了,自然已没了昔日的情绪,但似乎也并不觉得甜蜜。她突然想,是不是当一种长久的梦实现之后,这个梦所呈现的所有绚丽的色彩和欢乐的节奏就会立刻消失呢,就会看到这个梦实际是一个没有意义的梦呢,换句话说是不是应该说这个梦简直白做了呢?她还奇怪地发现对这个问题的肯定回答跟自己的人生进步是呈反比的。进入这种地方跟去光岛俱乐部的感觉有很大不同。在光岛,她似乎有一种虚幻的神圣感,仿佛人飘在半空,能看见许多东西,可没一样能抓住。而在这,她的感觉是充实的、亢奋的、激昂而活跃的,也许稍有那么一丁点失落,但这种失落感实际又正是对充实感做进一步的证明。她觉得这里的节奏才与自己的理想合拍,这里的气氛才真正滋心润肺。今晚她是第二次进来,头次来了回去后一夜无眠,这次的感觉似乎就更为强烈,尤其看到陈思佳穿戴一身金银迎接自己时,她差点不能自持。
陈思佳出身小知识分子家庭,毕业于城西艺术学院,学声乐的,跟许多女孩子一样想当歌星,没好路子,便去一家歌舞厅做歌手。那时她多少还保留了一些少女的纯真气,受不得舞厅里龌龊男人的骚扰,没干多久就离开了,去南区文化馆找了份工作。但文化馆太清贫了,每月工资还不够买化妆品,思来想去,还是只能放下高傲的心回舞厅唱歌。有次舞厅老板抱给她一束鲜花,说有个老板出3千块请她唱一晚的《跟着感觉走》。她起先还看不起这位送花老板,暗骂他晕了头。可不出一个星期倒是自己被这老板金钱的光芒弄得晕了头,半醒半睡地中了人家的道道,过了一两年干脆做了人家的小妾。老板叫张德富,先前是某钢厂采购科科长,10年前丢了工职单干,倒买倒卖,发了几笔大财,知道这事违法,把戏不可久玩,便脱离邪道,成了正经生意人,到处投资,能言会道,人缘好,会来事,尤擅糊弄领导,就这样暴富了。虽墨水不多,人绝对精明,生意越做越大,据说其个人资产已有1个亿,全国算不得什么,省城是公认首富。用几百万踹了糟糠之妻,过上了妻妾成群的生活,最宠的就是这位娇美人陈思佳。
陈思佳今天24岁,正是青春飞扬渐近成熟的年纪,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张德富给她拍过胸脯,至少给她弄个二等奖,否则送她1百万。她相信金钱的魔力,早把二等奖算在自己头上,觉得一等奖也应有六七分把握,有时言行间俨然一个一等奖得主。她本想把这生日宴挪后,等大奖赛结束一并庆祝,来个双喜临门。张德富先也同意,后来改了主意,觉得在这个日子里不办一下显得他不够意思,便说还是请一些朋友来聚一聚,她当然不会反对。其实平常她就经常请客吃饭,主要是张德富喜欢交朋结友,爱露富,她乐得顺水推舟送人情。她请的客人一般是娱乐圈的朋友,都是一些尚未上正道的业余音乐人才,歌手,乐师,鼓手还有化妆师什么的。虽未真正入行,但他们已经完全以此为生,就算挂着一个单位,也是停薪留职,有的还要返交一笔钱。每年他们中间就会有一两个脱颖而出,一飞冲天。今年大家看好陈思佳,一因她唱功确实不错,二因她傍张德富,早是公开秘密,有了这个钱罐子,跨这道坎应无大碍。这些歌手均在舞厅练唱,很年轻,歌龄可不短。自然都有张漂亮脸蛋,自然也有人捧。不管开始多清纯,但凡被人捧了半年一年,没有不缴械投降的,若有熟人责怪她,她会坦然相告,那金钱的光太眩目,便是铜打的身子也没法阻挡它的穿透力。像她们这种女歌手全市不下几百,分布于几百家歌舞厅,被形形色色的男人包围,在男人们的争风吃醋中求发展,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在这行混久了就知道,想不叫人捧是不可能的,如真没人捧,倒是一件比唱砸了歌还羞耻的事。人分三六九,捧角和歌手自是难免。小商人小官员捧二三流歌手,大商人大官员捧一流歌手。所以真正被捧红的歌手不单脸蛋漂亮,才艺也出众。这次参加歌手大奖赛,高青莲才知道里面还有这么多从未见闻过的故事。这山望着那山高,觉得被大官捧远不如被有钱人捧,看那些歌手的行状,有的甚至大大方方挽着傍爷的手臂出入社交场,车接车送,自在逍遥,傍爷为她们花钱,就差当着大家的面给评委红包,哪像自己和马克强,鬼鬼祟祟,做贼似的,而且马克强居然就连暗地里的帮忙也是那般的不干脆痛快。不禁感叹,钱真是一天一天比官大啦,只可惜她自小在县城长大,不懂省城的事,醒悟得太晚,否则怎会巴上马克强,肯定也像陈思佳,找了有钱人。当然,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但跟马克强已经这样,终不成半途而废,白让他玩这么久,岂有此理!再说马克强好歹是个部长,以后还会有用的。
这些女歌手台上争得厉害,台下捧角的较量也如火如荼。但她们之间关系还是很好的,经常互相请客,没事坐在一起闲聊,通宵达旦不知倦。陈思佳今晚只办了五桌,请了十几个女歌手和她的一支乐队,其余全是张德富的朋友。这些女歌手因常出席各种宴会,看似滴酒不沾,实际个个有点量,灌二三两直似喝水,偶尔碰上那不知好歹的男人,要逞英雄气概,跟她们赌酒,她们往往两人合伙就能叫那男人趴下。晚宴很晚才结束,张德富喝得微醉到女歌手这桌来打招呼。确实是个很会说话的男人,中音,柔中带刚,句句熨贴人心,要请大家去10楼娱乐厅看一支非洲舞蹈队的表演。都说没意思,一身黑,喝了酒分不清哪是头哪是脚。张德富便请她们去茶室喝贡茶。这倒有意思,有些人还真没品尝过,贡茶,是从前皇上喝的那种茶吗?张德富说千真万确,最新摘的西湖龙井,早晨飞机运过来的虎跑泉水,绝对的1百年前的享受。姐妹们便齐吆喝,好的,就是这项目。茶室更有古典情调,竹门竹壁,竹桌竹椅,挂着山水图和仕女画,窗外一颗歪歪扭扭的塑料桂花树,窗檐还吊一顶草帽,对面的窗外则是一片看不见几星灯火的夜空,更与这室里的情景搭配得天衣无缝。大家时而赞茶,时而叹茶,时而惜茶,时而喝茶,说是来品,其实她们这种档次的女子,没谁真懂品。高青莲喝葡萄酒向来不会醉的,这时却不知为何觉得头有点晃,没了说话的兴致,正想打个盹,就发现有个人傍着自己坐了下来。她叫卫倪慧,两人是初赛认识的,很谈得来。卫倪慧脸色潮红,双目似有点迷糊,跟高青莲谈起了大奖赛,问高有没有信心拿奖。高青莲说起这事就烦,便虎着脸说,奖什么奖,能拿个安慰奖就不错了。卫倪慧不相信,说马克强不可能没办法,忽然抱住高青莲的胳膊说:“喂,求你个事。”高青莲见她话题转得太快,又有一个这么亲热的动作,疑心这事小不了,跟她不是太熟,不愿帮什么忙,但也只好听听到底什么事。
“我想请马克强介绍一个大干部给我,你帮我这个忙怎么样?”
“你想干嘛?”
“唉,我就老实跟你说了吧,李洪光近来生意不太好,为我的事也不怎么尽心,他本来社会关系就不多,再加这态度,你说我的事还有希望吗?我想再找个有办法的人帮忙。”
“他的生意不好?不会吧,听说房地产公司都赚了大钱。”
“那是前几年的事,这两年不行了。不知道的人以为房地产生意好做,其实哪有的事,楼房说跌就跌,一跌起来就像身上的肉一块块往下掉,外人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东区那片楼,半年前花了1千万,每套20万,现在每套15万出手,你还得求爷爷告奶奶。”
高青莲想了想问:“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大干部?”
“其实大不大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对评委施加影响。我有自知之明,一等奖我不想,二等奖是我的希望,实在不行,三等奖也可以。我就是不愿拿那个纯粹安慰性质的优秀奖。”
“如果现在有谁说他能帮我搞个三等奖,我都会去找他。”
卫倪慧惊讶地说:“不会吧,莲姐。。。。难道马克强不帮你?”
“他说决赛不同复赛,影响太大,他也不好替我说什么,要我凭实力去比。你说说,对我都这样,他能帮你什么忙!”
卫倪慧松开高青莲胳膊,用极不信任的眼光看着高。低头喝了一口茶,不甘心就这样结束这个话题,又看着高说:“我觉得。。。。让人难以相信,我问句不该问的话你别生气。。。。你们的关系是不是出了问题?”
“没有,我们很好。”
“那就奇怪了,怎么可能呢,他不过是跟评委打打招呼,别人又不知道,有什么影响不好的。要说影响,那些给评委送钱送物的老板不是影响更不好吗,可他们干得热火朝天,根本就没去想什么影响不影响。评委都是公开打分,只要你得分高,谁能说不公平?”
这话刺到了高青莲的痛处,真想把马克强骂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怕卫知道了她和马的矛盾瞧不起自己,人家的肉体把男人哄骗得服服贴贴,自己却不行,显然太没本事,自己都觉得丢脸,还得坚持说这次比赛特殊,马克强已经不能在评选的问题上影响评委了。卫倪慧在娱乐圈的经验比高青莲还丰富,当然不会信她的解释,她的眼里总是射出一种古怪的光,让高觉得她已经看不起自己了。不觉又羞又恼,可不便说什么,就在肚子里咬牙切齿地恨。没想到这一恨却恨得灵机一动,有了个绝妙的主意:“这婊子既然这样不信我,何不干脆把她献给马克强。他收了这份礼物,想必即使千难万难也会帮我一把。本姑娘只要出了这个头,到北京去闯一片天地,比什么都强。难道把马克强当一辈子靠山不成?”主意已定,心中暗暗欢喜,觉得自己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这样吧,妹妹,我替你向马克强说一下,要他想想办法,给你找个人,实在不行,那就求他帮帮你,怎么样?我保证帮你说,但马克强肯不肯帮我不打包票,道理我已经说过,他连我的事都不上心,更何况别人的事!”
卫倪慧立刻眉开眼笑,重新挽着高青莲的胳膊,甜甜地说:“莲姐你只要帮了这个忙,以后我一定买一套高档化妆品酬谢你。”
高青莲撇着嘴说:“真小气,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却只买一套化妆品酬谢,还不如什么都不买,寄下这份情我以后有事好求你。”
卫倪慧尴尬地笑着,正想加一份重礼,却被大家逗弄一个小伙子的声音吸引住了。那是一个奶油小生,在茶室外掀起青竹帘探头探脑,陈思佳冲他一瞪眼:“看什么看,里面都是美女,看一眼值多少钱知道吗?”
卫倪慧小声对高青莲说:“她整天只知道钱,也不会说点别的,俗得要死!”
奶油小生尴尬地站在外面,不知该走人还是进来,惹得几个人一齐笑他,哟,还有点怕羞。进来呀,小美男子。卫倪慧不在。一阵哄笑。只有卫倪慧没笑,怔怔地看了看他,起身出去跟他说话了。小伙子帅得赛刘德华,只可惜资质平平,既不会读书,也不会挣钱,在一家机械厂当电工,细皮嫩肉的,不知道的绝想象不出他从事这种职业。卫倪慧和他的家在一条巷子,打小便是邻居,他说我们两小无猜,这是上天定的缘份,你别不领上天的情。她觉得有理,便做了他的恋人。打了几次胎,已有谈婚论嫁之意,若问有无爱情,好像不缺,可总觉得平淡了点,所以在夜总会唱歌时她接受了房地产老板李洪光的殷勤,吃的玩的用的都跟以前大不一样了,觉出了人生真味,一辈子应该这样过。可怜的小伙子一直被蒙在鼓里,不明白她怎么能在歌厅挣这么多,因自己没本事,想问不敢问。
这些歌手过的全是这种需要她们花点脑筋才能维持下去的双重生活,周旋于捧角和情人之间,时而让肥头大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