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兵买马,能显出他岳飞来吗?岳飞不从军,充其量是个跟周通先生读了几年书,学了几年武术的失意农民。乱世出英雄,腐败是非多。金兵来了,岳飞为了自己的名利上了战场,几战下来,他打赢了,争得了名利,成了英雄,不但自己沾了光,也给民族争得了光辉。”
冬生乐了,道:“先生,你也太高看我了,我怎能和那些古老的民族英雄去相比?让别人听了,狗都笑出屁来!”
老儒腐蒙着脸,一本正经地道:“怎么不能比?你比了谁敢把你抱井了去?”冬生见老儒腐认真的样子,开心地笑了,道:“先生,我跟你说话总是理屈词穷,说不过你,这我不内疚,不沮丧。读书人嘛,读书人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读书人干事是狗掀门帘——凭着嘴;出声不出力,这是路人皆知的事情。要么,不管是富人,穷人,都想方设法让自己的孩子去读书。你看这人世间出力卖命的都是些目不识丁得穷苦人。先生,你说我说的对吧?”
“对!没错。”老儒腐道:“你刚才说的只是一面之词,自古以来对于外侵者,老百姓都是有钱的出钱,无钱的出力,没钱没力的喊口号,这是千年不变的定律。岳飞是古老的英雄,咱就不能当把现今的英雄?老毛子虽然强大如牛,力大无比,武艺高强,咱明着顶不过他,咱就来个避实就虚,打他得弱处,用技艺智取?”长自己的威风,灭敌人的意志,这是自古以来交战双方的心理。冬生、老儒腐他们也不例外,老儒腐读过兵书,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他要呐喊鼓噪,鼓足冬生的勇气,使他上得台去不怯场,不打憷,用自己的智慧打赢老毛子。
冬生练了一阵子功夫后,拈了一炉香,坐在香炉前打坐静思。这时老儒腐急匆匆地开门进来,对冬生道:“生哥,老毛子的擂台明日是最后一天了。据说第三站是上海,有人传说俄罗斯领事在上海租界把擂台都扎好了,只等老毛子去踢长江了。他现在傲慢得很,十八家武馆的掌门师爷被他打下十七家去。他挓挲着个胳膊,侧棱着个身子,站在擂台上瞎咋呼。这对咱来说是好事,我一说你就明白,因为他太傲视中国人了,这样他就放松了警惕,骄傲自大必惹祸端,这是规律。你给他来个出其不意,措手不及,打他个灵魂出窍,看他还敢脚踢长江黄河?蔑视我们……”
老儒腐说着话只见冬生打了个哈欠,他见冬生有些疲倦,想劝他休息。他心里明白,冬生去打擂心理上有不小的压力,毕竟对手太强大,冬生太弱小。对手是窗户棂吹喇叭——名声在外;冬生是牛棚里的耗子——无名鼠辈。这不用问那些过的路人,找个瞎汉来摸摸就能摸出来。老儒腐正在想着,冬生的呼吸均匀了,他静静地睡着了。
摆擂台得最后一天,冬生、老儒腐来到了跑马场。擂台下面看热闹的人不是太多,大概民众们知道中国人必输;因为全国的十八家武馆已被老毛子打下去十七家。再说十八家联盟是由强到弱排序上台的,那耐看热闹的场面早已过去,剩下来的这一家还没上台打,观众心里早就有了数。从鸦片战争以来,民众们似乎沾上了晦气,与外国人捣弄总是一败再败。有头脑的民众不再愿意看到擂台上以中国人的败局而收场,所以都不来了,跑马场上显得很是空荡。
俄罗斯大力士出现在擂台上,他站在台子的中央,挓挲着胳膊,在显示他得威武和本领。翻译上台来宣布开打,俄国大力士见今天台下看热闹的人不多,与前些日子相比可以说是寥寥无几,他心里明白青岛港上民众的排外心理和仇视他得咋狂心态,他知道当人们懦弱无力反抗的时候,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抗议,躲避与无声是弱小者的抗议手段。在德国殖民地的青岛港上,他摆的这场擂台赛是赢定了。沙皇派他出来以民间文体交流的形式,在德国的势力范围内打中国人的擂台,实际是出于俄、德的政治目的,对德方造成压力。他见台下没有反应,叫翻译搬了条板凳,用傲视一切的姿态坐在上面。正在那里洋洋自得,等待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时刻。
这时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蹿上了台来,俄罗斯大力士一看,心中一喜,怎么?上来一个瘦猴子,莫不是当年的孙猴子,行者孙下凡来了吧?他坐在那里没动,蔑视地看了强子一眼,这时翻译拿着生死协定,要强子画押,强子怒气在胸,骂道:“你他妈的,我画你妈个巴子,我打死我愿意,干你甚事?你这条吃里扒外的狗,你等着!我倒出工夫来非扒了你的皮,抄了你的全家不可。”
翻译傻了眼,心想被外国人激怒了的民众们,什么事都能干出来?我不参与你们的鸡狗斗,还是躲得远些好,他灰溜溜地躲了下去。
强子见老毛子坐在那里不理他,他向老毛子招招手,意思是叫老毛子站起来跟自己打斗,老毛子仍没动。强子灵机一动对台下的人群喊道:“大家看到了吧,老毛子不敢跟我比武了,哈哈,我赢了,他自认败了。”说着就要跳下台去。前面说了老毛子原是中国人,他说中国话,《瑷辉条约》后他的家族才成了俄国人。他听强子喊叫,心想:他娘的,中国人我什么样的都见过,惟独没见过这样的,满身的无赖习气,整个是个大无赖,还没交手就宣布自己是赢家。老毛子是头一次遇到,他心里既好气又好笑。看着强子瘦小的身影在他的面前蹦蹦达达,他得怒火一时涌上了心头,恨不能一把抓在手里狠狠地摔死他。然而他想错了,强子虽没学过拳术,但他从小与人打架斗殴,打出来的本领。他不与你去分什么套路,去讲哪个派别的拳术,全凭着胡打胡有理的概念,只要能把对手打倒,打败了就是本事。
老毛子看着眼前的这个瘦小子,竟敢不知天高地厚,不知生死的找他来挑战,恨得他牙根痒痒。他运足了气,瞅准了机会虚晃一招,照着强子的天灵盖来了一个泰山压顶,狠很地砸了下去。强子是谁?灵巧着呢,猿猴一样敏捷。他估摸准了老毛子想狠歹歹的一次出手把他解决了,强子早有了心里准备,当那重拳来时,他象幽灵一样身体轻巧地往后一跳,寻思道:我打不过你,还躲不过你?你能打,我就能躲。他揣摩着拳头的距离刚好从自己的鼻尖擦过。由于老毛子用力过猛,右腿抬得太高,打空了的右拳正好又打在被矮脚虎的后代踢了一百单八脚的腹股沟上。旧伤遭新创,痛得他呲牙咧嘴。强子不知他的腹股沟处受过伤,只知他的这捶出得太狠,把自己的腿都打瘸了。强子指着老毛子的鼻子用嘲讽教训的口吻说道:“老毛子,这叫害人如害己,怎样,打着自己了吧?你的腿已经瘸了,想一捶打死我,没门。我宁肯叫你打死,也不能叫你吓死。”他这里说着话分散老毛子的注意力,趁他说老毛子的腿瘸了,老毛子看自己腿的霎时间,他飞起一脚踢在老毛子的左手腕上。速度之快,使老毛子心中一惊,老毛子后退了几步,退出圈外。用右手活动了活动左手腕,他这才不敢小视强子,心想:我今天闹不好被这瘦猴子缠上了。
他运了运气,围着场地转了两圈,两人又进得圈来。这时的老毛子精神抖擞,一点也不敢放松警惕,只见他怒目圆睁,挓挲着胳膊,走着拳击步,几个虚晃拳就把强子逼到了擂台边的危险处。强子见势不妙,在危急时刻他把手伸进腰里,摸出一个赖葡萄手雷。他把手雷伸到老毛子的胸口前,问老毛子道:“喂!老毛子,认得这东西吗?响当当的德国货!”
老毛子见了心里一惊,顿时傻了眼,魂都吓飞了,他呆在那里看着强子半天才说道:“比……比赛……是……不用这东西的。”这时他也会说中国话了,强子听了笑道:“我看你就不是个纯种的俄罗斯,原来是个冒牌货!”
老毛子趁强子说话时向后退着道:“这……这东西,我们伟大的俄罗斯有的是,比这东西是各国政府之间的事。我们比的是这个……”他把两只拳头同时举起来在强子面前晃了晃。强子见老毛子说的在理,自己又没吃多大的亏,于是把那颗手雷又揣进怀里。两个人在台上兜起了圈子。
老毛子惧怕强子腰里的那颗手雷,怕下手狠把强子戳弄恼了,把那东西拿出来给他一家伙。老毛子的俄罗斯也很发达,他知道这东西得威力,把人鼓成八半是不费力气的事。他又怕强子跳跳达达地把腰间的手雷撞响了,到那时他可就跟着遭大殃了。所以老毛子只得两眼瞅着强子,以躲闪为主,跟强子在台子上靠时间,比耐力。强子几次试探着进攻都被老毛子挡了回来,强子看着自己的确不是老毛子的对手,只得又转了两圈虚晃一招跳下台来。
疤根见强子没沾着光,自己退下台来。心中一激动,不经考虑,不分由说,手把擂台的支架一翻身上了擂台。老毛子一看愣了,这刚下去一个,还没等喘口气又上来一个。摆台打擂就是这样,既然有人上来了就由不得你了,就得开打争高低。老毛子这回学鬼了,他先用中国话对疤根道:“我们比得是拳术,赤手空拳。不比器械和暗器,我们比得是义气。”说着把两只拳头对着碰了碰,并指了指疤根的腰,意思是疤根的腰中肯定有东西。
疤根用手按了按腰的前后左右,道:“我腰里什么也没有哇!”老毛子打量了打量疤根,道:“我不信!”疤根只得把上衣脱了,抖了抖然后再穿上。老毛子这回放心了,他站在那里等待疤根出招。疤根和强子一样,都属于无人指点自由打拼,混捆乱打。一拉架势,老毛子就看出又来了一个杂麻对手。老毛子更不把疤根放在眼里,还没过上三个招数就被老毛子一个大背摔在了地上,老毛子为了解强子惹他的心头之气,又把疤根一把抓起往台下的人群中抛去。台下的人们唏嘘不已,怕被砸着,纷纷四散闪开。看老毛子猛一用力将疤根摔了出去,人们的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回完了,这个人这回不死也废了。正在人们瞪着眼,搓着手干着急,无法解救时,疤根被老毛子从手中抛了出去。
老毛子把被强子逗弄出的心头之恨都撒在了疤根身上,他发狠地把疤根向高空扔去,形成了一个抛物线,而后以自由落体的方式落向地面。这一招够狠的,落地后定能摔个仰八叉,定是背部和后脑勺着地,让你的四肢连招架的余地都没有。
就在疤根将近落地的瞬间,忽见一个人不慌不忙的,动作麻利的,让人看了觉着那动作轻巧利落,象建筑工人抛砖接砖一样,丝毫没有危险可言,双臂把疤根轻轻接住,顺势弯腰把疤根立在了地上。
疤根站在那里没动,紧闭着双眼,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刚才被俄国大力士向空中抛出的一霎间,他的脑子里想了很多,他想:完了,这回不死也就残了。我这一辈子混得很凄惨,家人不明不白的全被恶人杀害了,剩下我一个光棍汉又要走向死亡。生哥、强子弟我要是死了,你俩到坟上去给我烧炉香,好让我借着香火的光亮在阴间道上好行路。如果你俩大手,不抠不吝啬,就给我多烧几张黄表纸,我有了钱也奢侈一把,过桥时好给小鬼们留下买路钱。饿了到阎家酒店去喝碗清汤面,也好让我充充大款,不至于成了个饿死鬼。说是疤根自己站在那里,可他的脊背还倚靠在冬生的臂膀上。冬生见疤根不睁眼,嘴里一个劲地在瞎嘟噜,也不知在咕哝些什么?他用力推了一下疤根,道:“嗨!嘟囔什么哪?你什么时候学得念藏经?”
疤根听出是冬生的声音,但他以为自己是在那世跟冬生说话,懒得睁眼。冬生心想:我的这帮兄弟放起赖来真是天下第一,谁都比不了。他又用力一推,疤根这才睁开眼来。疤根见眼前真的是冬生,忙叫了声生哥。冬生没答应,只向他摆了摆手,抬起头来看了看擂台上的老毛子,然后轻轻得飘起,慢慢地落在擂台上。
冬生的一切动作老毛子在擂台上看得一清二楚,他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来人上台时,用的是中国三千年流传下来的玄功中得轻功夫。对于轻功夫中国武林界有多少前辈们为之动情,但很少有人破了它的玄机。老毛子是搞拳术的,他对中国的这种功夫只是听说,从没见过,今天可开了眼界。他欣赏冬生上台时那种飘飘然的动态和潇洒飘逸的道家神态,羡慕冬生接住疤根时得轻巧动作,畏惧玄功的潜在功力。尤其是冬生轻巧地落在擂台上,站在那里静的如一碧泓水,只等他往里跳,他心里不免有些打憷。本来这擂台他摆的得心应手,中国的拳师爷们一蟹不如一蟹,没想到最后又来了个带甲刺的,这让他觉着有些棘手。他意识猜测到有可能在青岛港上要栽跟头,但他又不死心,用力地摇了摇